小雪不知道爬火車是什麽意思,以為和坐客車一個樣,空歡喜一場,不滿的說:“咱們哪來的錢買票?”景寒知道小雪誤會了,眼眉一挑說:“咱們搭的是貨車,不用起票。”小雪還是不放心,說:“能行嗎?不能讓人抓住蹲監獄。”景寒自豪的說:“我爸給我講的,他當兵的時候常常爬火車。”小雪信以為真,高興的點頭。


    兩個人偷偷的爬上了一列火車頭對著長春方向的裝木頭的貨車,在木頭空裏把自己隱蔽好。


    很快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火車冒著黑煙,喘著粗氣緩緩啟動。景寒問小雪:“你說火車勁大不大?”小雪不明就裏,說:“大。”景寒笑道:“錯,我爸說了,火車勁可小了。要是冬天,你頭天晚上朝火車大軲轆撒潑尿把大軲轆凍上,第二天火車就啟動不了。”小雪咯咯笑道:“扯淡,打死我也不相信。一定是你瞎編的,不會是景叔叔說的。”天知道,這事兒還真是景三說的,但是景寒也不相信,所以當小雪反駁他的時候,他也沒再較真,隻是說:“這真是我爸說的,不過真假就不知道了。”我爸還說……景寒大約覺得他爸說的太多了,或者說這個事沒太有意思,於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慢慢的從木頭空裏坐了起來,前後左右看了看,天高雲淡,十多節車廂除了他和小雪以外就是一些不會說話的木頭,於是拍拍小雪說:“坐起來吧,沒人。”小雪一聽也好奇的坐起來,放眼望去,收割後的大地仿佛被人脫去了華麗外衣的窮漢,那一根根田壟仿佛那窮漢薄薄的肉皮下麵包著的肋骨,清晰可數。


    很多走獸都在為越冬做著積極的準備,隻有烏鴉和喜鵲這些飛禽還在悠閑的飛著,似乎無所事事的樣子,給這蕭索的大地增添了一絲生機。


    景寒趁小雪不注意,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嘴唇直接呼上去,很快兩條舌頭就仿佛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熟練的絞在一起,從舌尖傳過來的震顫瞬間就燃遍了全身,兩個人都感到全身像火燒一樣,一時間,世界仿佛不存在了,隻有呼呼的風聲敲擊著倆人的耳鼓。


    倆人感覺就像坐在飛機的翅膀上一樣或者又如騰雲駕霧一般非常的愜意。


    一會兒,激情退卻,小雪和景寒分別抬起頭來,這時恰巧有一對大雁排著雁陣鳴叫著向南飛去,兩個人像孩子似的數著大雁,一會兒數完了。


    景寒說是五十一隻,小雪說是四十九隻。兩個人於是又為誰查的對開始爭論,最後還是景寒作出了讓步承認是小雪查得對才罷休。


    隨著火車速度的加快,風越來越大,小雪已經把棉襖套在了夾襖外麵,但是仍然感到了一絲絲寒意,小雪有些膽怯,問景寒:“我們不會走岔路吧。”這也正是景寒擔心的,猶豫了一會兒說:“不會吧。”小雪不管會不會,隻要能和景寒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心甘情願。


    她把頭使勁的拱進景寒的懷裏。景寒雖然也感到後背上的風像刀子似的穿透了自己的夾襖在剜他的肉,但是他是男子漢,他怎麽也不能讓女朋友保護自己吧。


    好在現在是白天,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十月末的太陽雖然仿佛包著油紙的燈籠發出的光,但是聊勝於無。


    景寒擔心是晚上,奇怪這個火車怎麽不像客車,似乎沒有停的意思。就在他們倆眼瞅著就要被凍僵的時候,火車終於在一個荒山野嶺停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司機下來撒尿,還是火車要加水。景寒見火車停下來了,趕緊催促小雪下車。


    但是小雪因為在火車上蜷縮的時間太長了,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了。無奈,景寒隻好背著小雪下了火車。


    小雪腳一沾地,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景寒連忙幫著她又捏又揉,忙活了半天,小雪的兩隻腿才有了知覺。


    兩個人此時此刻的情景正如國際歌裏唱的那樣


    “饑寒交迫”。景寒看了下表,快三點了,景寒說:“山中天黑的早。咱們得趁著天黑走出去。要是在這山裏過夜,不凍死也得讓狼吃了。”小雪對狼倒不那麽害怕。


    她冷靜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座荒山,隻有一些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叢,倒不像是藏龍臥虎之地。


    隻是在灌木叢中有不少的墳堆。小雪雖然不怕狼,但是卻像一切女孩子一樣怕鬼。


    見這些墳堆像一個個土饅頭似的,有的上麵還立著花圈。那些花圈因為風吹日曬雨淋,僅剩的幾朵花也全變成了白色。


    不知道它們原本就是白色的,還是後變的。一陣山風吹過,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雖然白晝,仿佛鬼哭,令人不寒而栗。


    小雪嚇得臉色慘白,緊緊的保住景寒,說:“景寒,你聽,有鬼叫。”景寒也早就看見了那些墳堆,尤其還看見了幾座新墳,景寒並不害怕。


    因為他從小的時候景三就給他講長春被圍時,他們就把那些死屍撿回去喂狼狗的事。


    景三之所以給他講這些,就是為了告訴他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景三說:“我們一天收好幾十具屍體,有的時候狗吃不了,就扔在院子裏,我也沒見有一個詐屍的。”景三還說:“所謂的鬼,都是人裝的。”因為有了景三的現身說法,所以景寒從小就膽大。


    他一指遠近高低的墳堆高興的說:“小雪,這是好事呀。”小雪以為景寒的腦子被凍壞了,奇怪的看著他。


    景寒說:“不要用這麽崇敬的眼神看著我。”小雪見景寒還有閑心和她調侃,知道他一切正常,說:“別賣關子了,有屁快放吧。”同樣是一句罵人的話,因為說話人的口氣和身分不一樣,所表達效果就千差萬別。


    景寒聽小雪讓他放屁,非常激動說:“既然這地方有這麽多墳,就說明附近一定有人家。”小雪一聽恍然大悟,由衷的讚歎:“景寒,你太有才了。”景寒美得大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得寸進尺的說:“那還不趕快獎勵一個。”小雪雙手摟住景寒的脖子,在景寒的臉蛋上


    “啪”的吻了一下。景寒仿佛被打了強心劑一樣,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棒比作日本鬼子的洋刀,往前一直,聲嘶力竭的喊道:“呀截給給——”小雪也胡亂的喊著


    “呀截給給”和景寒一起穿了出去。景寒一邊跑一邊回過頭來說:“小雪,你學的好像比我像,你不會是你爸媽在長春撿的日本遺孤吧?”小雪放慢了腳步說:“你才是日本鬼子呢。”然後在景寒的脖子上用手掌砍了一下,笑道:“三斌得給,死了死了得有。”兩個人更是樂不可支,一口氣跑出一二裏地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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