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龍升吃完餃子,開始轉入正題,問李科長:“你準備怎麽收拾姓張那小子?”李科長說:“先把他扔禁閉室裏凍一宿,殺殺他的銳氣。”喬龍升看著空著的飯盒,說:“別把他餓壞了,一會兒讓食堂給做點飯送去。”李科長說:“我去安排。”可憐張醫生被扔在禁閉室裏大半天,又餓又冷,天傍黑的時候,李科長才領人來給他送了兩個窩頭。用小冰裝餃子的飯盒盛了一飯盒清水煮的白菜湯。這兩樣食物唯一的優點是熱乎。張醫生饑不擇食,稀裏糊隆就把這兩個窩頭和一飯盒白菜湯吃了精光,戀戀不舍的把飯盒遞給李科長。李科長說:“你知道這飯菜是誰給你做的嗎?”張醫生搖搖頭。李科長說:“是小雨給你做的。”張醫生本來吃著感覺還不錯,但是一聽是小雨給自己做的,馬上就有些失望了。很顯然,小雨就給自己做這樣的飯菜也太不夠意思了。李科長想要達到的就是這個目的,現在目的達到了,轉身就要離開。張醫生見李科長他們要走,可憐巴巴的問道:“你們今晚不會就讓我睡這吧?”李科長陰笑道:“那你要睡哪?小雨的被窩裏。”他很為自己的幽默而洋洋自得,回頭看了一眼一起來的那兩個民兵,三個人仿佛三隻貓在捉弄一隻耗子,都感到遊刃有餘。張醫生露出恐懼的眼神,說:“我會凍死的。”李科長說:“我保證你凍不死,隻會凍僵。”


    張醫生在禁閉室裏佝僂了一宿,真如李科長所言,隻是凍僵了而已。張醫生熬過漫漫長夜,好歹盼到了日出,好在陽光還算飽滿,他讓自己完全沐浴在陽光裏,他像一條鱷魚,讓陽光照了兩三個小時,才漸漸的有了知覺。恢複知覺後的張醫生心裏的恐懼大增,不知道還能否活生入玉門關。一個人如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危險,會比在一個熟悉的地方遇到危險時恐懼多幾倍;而信心則正好會減幾倍。這時李科長又領著人來了,這回是提審他。張醫生心裏對李科長提審自己充滿了向往,當然不敢奢望他們會好吃好喝好招待,隻要能有間遮風避雨的屋子讓他暖和暖和就燒高香了。其實李科長這麽早就來提審他,也是怕把張醫生凍死了,畢竟他也不想搞出人命來。而且看小雨那意思如果張醫生死了她都能去殉葬。那樣的話就違背了喬廠長的初衷了。他現在要做到就是折磨張醫生,然後讓小雨痛苦。小雨為了救張醫生,不得已而嫁給喬小龍和,那麽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他站在窗外觀察了一會兒,見張醫生仿佛一條凍僵的蛇,心想:今晚真得把小冰給拿的軍大衣交給他,否則他有被凍死的危險。正如張醫生所料,李科長的屋子果然比禁閉室暖和多了,而且還有開水,而且李科長還給他倒了一杯。張醫生把開水杯握在手裏,不為喝那口熱水,隻為吸收那點熱量。


    李科長先是冷峻的看了張醫生一陣兒,直到把張醫生看的直發毛,才嚴肅的問道:“姓名?”


    張醫生:“張嘉毅。”


    李科長:“職業?”


    張醫生:“大夫。”


    李科長:“家庭住址?”


    張醫生:“牡丹江農墾分局八五二農場。”


    李科長:“和徐源什麽關係?”


    張醫生:“沒關係。”


    李科長:“那你來亞布力幹什麽?”


    張醫生:“看我對象徐小雨。”


    李科長把筆往桌子上一扔,吼道:“撒謊,我懷疑你是國民+黨特務,是來和徐源接頭的。”


    張醫生一聽國民+黨特務這個詞,當時就嚇得臉色煞白,說:“我是醫生,不是特務,不信你們可以去我們農場調查。”李科長當然不相信他是特務,於是借坡下驢說:“張嘉毅,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是特務,隻是,”他搖搖頭表示不好理解或者不好說,但顯然他是在做姿態,因為他還是說了,“你們農場難道就沒有像點樣的姑娘嗎,你為什麽非打小雨主意?”他搖搖頭,表示無可奈何的樣子,“你打她主意我們就得打你主意,那麽怎樣打你主意呢?”他看了張醫生一眼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你說成特務。”張醫生不解的問道:“我跟小雨處對象礙著誰了?”李科長有些不解,說:“你難道不知道小雨是我們廠長兒子的未婚妻?”張醫生想起吳廠長給他看的那封信,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了,他憤怒的說:“我不相信小雨和你們廠長的兒子是真心相愛,一定是你們強迫的,不然的話他就不會跑到我們那兒。”**寒窗雖然幾乎凍僵了張醫生的身體,但是還沒有完全凍住他愛的小火苗。他雖然長的單薄,骨子裏卻是一個不容易服輸的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倔強和對愛情的忠貞。李科長說:“屁,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他在保衛科混跡多年,比張嘉毅骨頭硬的見著多了,就他,細皮嫩肉的,不用打不用罵,扔禁閉室裏凍上幾天就拉稀了。他本來準備把小冰送來的軍大衣給張醫生禦寒,可是現在看來還有些為時過早,因為他還有精力捍衛愛情。


    李科長衝門外喊了一聲:“來人。”兩個一直守在門外的民兵聞聲而入。李科長一揮手:“帶走。”他們倆架起張醫生就走,仿佛張醫生是一隻裝滿糧食的麻袋。張醫生真想在李科長的辦公室多呆一會兒,雖然那裏危機重重,但是畢竟比關自己的禁閉室暖和。張醫生坐在幹草堆上,等到了中午,才來了一個民兵從鐵柵欄的縫隙中給他遞進來和昨天同樣的飯菜,其實就是昨天剩的。這回連熱一下的耐心也沒有了。玉米麵窩頭像磚頭一樣硬,張醫生雖然長了一口好牙齒,但還是有些力不從心,勉強吃了一個,剩下的被他丟在了牆角;白菜湯像冰箱裏鎮的啤酒一樣涼,喝下去還得靠身體裏的熱量去暖它。就是這樣糟糕的飯菜,晚上還不供應了,他整不準是小雨忘了給他送了,還是人家不讓送。他本來就冷的直打顫,現在肚裏又沒食兒,更是雪上加霜。雖然沒有食物可以吃,卻有比較好的月光可以欣賞。隻是月亮的光是死的光,不帶一點熱量,讓人更覺寒冷。張醫生對小雨的無影無蹤或者說漠不關心不問不聞多少有些失望,繼而又對小雨的愛情產生了懷疑。畢竟自己和小雨才相處了幾個月,而完全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幾天。現在他身陷囹圄,小雨能豁出命來救他嗎,他心裏沒底,小雨現在在他心中就如月中的嫦娥,雖然美麗卻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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