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許。(.)


    很嚴重的四個字,能被他用在自己身上,不算出乎意料,卻實在不可思議。


    “從小的分離兩地,縱使總有音信往來,但歸根結底,我姐姐是什麽樣的人,我這個做妹妹的並算十分清楚,但是七榮王是什麽樣的人,這個天下都清楚。”絨幻柔和的看著她,一時沉靜下來,又是另一發出乎意料的美,不想說著話,竟也認真起來,“輕幽,照理說今日原是與你初見,我這個外人,又是這麽個敏感的身份,也不該說這些話。但是我真很想跟你說一句,這輩子你要是不能放下這份恨,真到了那一日,你在人世的時候盡了,你一定會覺得這一世虛度的。”


    聽著她的話意語氣,卻恍若是有些什麽故事的經曆,方才能有這樣的感悟出口,輕幽心裏好奇,徐緩問道:“你好像感觸良多?”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她淡淡一笑,隻是一帶而過的意思,話說到這裏,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邊起身邊道:“眼看天色漸漸暗了,我先帶你過去房裏看看,既是來了就權當這裏是家罷,不要客氣才是。沲”


    輕幽略一頷首,便跟著她後麵走了兩步,隻是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四邊的辛夷花上,心中的某一根情緒便由此被牽動起來,猶豫了一步的時候,到底還是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嫂子!”


    “嗯?”絨幻隨即便回頭看向她,目光柔和恬靜。


    輕幽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燦爛的不像樣子的辛夷花,終於還是放下了心中原來的問題,“沒、沒什麽……對了,聽哥哥說你們的孩子已是四歲了,不知今日怎麽不見?鄒”


    聽她提及孩子,母親本能一般的笑容浮現在絨幻臉上,語意都不覺更溫柔了幾許,繼續邊走邊道:“祈兒被皇後接到宮中了,皇上的身子很不好,皇後又是喜歡孩子的,宮裏本寂靜,她就總把祈兒帶在身邊,舒舒煩難,等用過晚膳後估摸著便會回來了,到時候再見你這姑姑罷。”


    “祈兒……”輕幽耳裏聽著,腦子裏隨即反應起來,問道:“他的名字是……?”


    “戰祈,”絨幻笑道:“汪戰祈。亂世不止戰,凡心唯寄祈。”


    輕幽聽罷,邊想邊道:“這一個名字,卻有家國大事,你們也真是有心。”


    絨幻低笑一聲,轉頭輕靈笑道:“你亦如此,何必說我?”


    “嗯?”輕幽不解,又聽她道:“你說,漢高祖當初建未央宮,取名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呢?”


    未央宮,那兩個字的宮名被她用在女兒的名字上,她自然很清楚那是什麽意思,天下人,都該很清楚。


    輕幽自知避不過的,低眉無奈一歎,淡靜道:“自願漢家天下,千秋萬代,長盛不衰。”


    絨幻聽了,隻是讚同一般的點了點頭,神情中飄過一分高深莫測,但笑不語。


    她知道話說到這一步,兩人心中皆是明了的,再說反倒無味,況且她本不是刻薄之人,又何苦非要輕幽臉上掛不住呢?


    一路走去,到了一處清遠極了的院子前方才歇住了腳,絨幻領著她進去,放眼望去,院子不大不小,約莫七八間屋子堆落成的,外麵看去皆是素致簡約的,既不張揚,也不落了世俗去。而院子裏到處都是些青翠藤草,如今雖到了季節不再神采奕奕,卻也是靜默的低下頭去,養精蓄銳一般。


    “你看這裏,可還滿意?”站在院中,絨幻淡笑著問輕幽,時而陣陣清風打在身上,不冷不寒,甚至隻覺涼爽。


    輕幽心中很是喜歡這處院落,加上見周圍處置清朗,甚少有人來往的樣子,想來是久置不用地界,必是遠離堂屋主室的,剛巧是合了自己的心意,頷首笑道:“不知是否嫂子有意為之,此處清寂幽然,正是我偏愛的。”


    “往東麵便是我們倆住的院子,離你這可緊得很呢!”絨幻手往不遠處一指,邊說著便笑著便將她往正房裏引,裏麵仍是素雅的布置,一切卻不像是個丞相府中該有的屋子,倒像平常百姓家一般了,絨幻接著笑道:“選這院子給你卻不是我有意為之,隻是我們家裏到處都是這樣的清寂,家下人、並上婆子丫頭們,隻怕還不及榮王府十中之一的份數。”


    說話間,穿堂過院,四麵房屋看了一番。


    “這……”及後二人在院中藤椅上落了座,輕幽想著,不免意外些,最後頑笑道:“怎麽說也是一國丞相,位極人臣,宋國國力如何自不必多說,怎麽會寒酸至此了?”


    絨幻低頭一笑,隨即看向四處的目光卻是一片柔融,“他說過,官不是做給旁人看的,若是宋氏江山不需要他,他隨時願意卸甲歸田,做個漁翁農夫亦好。這丞相府是朝廷的分派,推脫不得,隻是他也過不慣四處都是人來人往的日子,不太平,故此除了必要的侍衛加上幾個平日收拾屋子院子的下人之外,這丞相府便總是寧靜的。”說著,好像好笑一般,笑道:“照他的意思呀,若是沒有這非住不可的丞相府,他倒想像個平民百姓家一樣的,一間房、幾畝地的度日,不知如何自在了去!”


    聽她這樣說斐齡,輕幽倒也覺得意料中事,且不提這一路行至臨安,自己眼中所見的是一個如何超脫凡塵的男子,隻是周淩風的血脈,又哪裏會喜愛那樣的奢侈?隻是看著眼前這位前朝公主,自小生活在南越朝、類霄宮,即便那段時光短的可憐,但終究孩子心裏的印象是種下了的,再看眼前,甚至周圍連個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是不呼而不見的,卻不知她如何也這樣安之若素。


    輕幽飲一口涼透的茶水,倒也有滋味,旋即問道:“那你呢?”頓了一瞬,“你心裏也甘願過這樣富貴清寂的生活?”


    她溫順一笑,通透道:“輕幽,我早不是公主了。”說著深吸一口氣,盡是舒坦,“即便今日能叫你一句翁主,也叫不得我一聲公主,這樣的日子很好,有相公、有孩子,我過的心安理得。”


    輕幽聽她說話,總是那樣恬靜自得,給人一種莫名的舒適親切,這樣一路說下來,竟讓她心裏對她認作知己一般,隻覺得沒什麽需要顧及的處事,想著便道:“難怪,昔日提及榮寧、安沁兩位公主,對商柔盞,無論我抑或夙雪,都是總有微詞的,但說及你,我便罷了,夙雪那裏卻是難得將她的稱讚給了你,那時我總好奇,怎麽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卻能讓她形容的那樣天差地別,如今看你,卻也多少明白了個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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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絨幻淡淡一笑,聽到自己姐姐的名字,心裏多少有種油然之情,血脈相連便是如此,想了想,向輕幽意味深長道:“輕幽,我想若非有七哥橫在那裏,如有機會相識,你與姐姐也會是閨中密友,隻是世事偏逢如此,得不到便也總會不由的去妒忌得到了的那個人,說到底,不是誰的錯,隻是命的玩弄而已。”


    她用柔和的語調道出一個悲情的道理,輕幽卻是認同,同樣是平靜的神態,緩緩道:“這最後一句說得好,人再是如何叱吒風雲,到死不過一抔黃土而已,終究都是被命玩弄於鼓掌之上,沒個輸贏對錯。”頓了頓,想了想,又道:“這樣說起來,我們三個人之間,也未必就非得有誰對不起誰的說法,不過是不該錯過的時候錯過了,不該糾纏在一起的人,也糾纏的那樣深刻,其實,又有誰不是命數手裏的玩偶?生死到頭,愛恨糾葛,無一由得了自己。”


    見她眉目間的柔寧漸漸凝出了無奈與淒涼,同為女子,又如何不知道她如今心中所想,絨幻拿出火刀火石,輕巧的點起了一爐炭火,將茶壺放到上麵煎了起來,動作很是嫻熟。


    “你還能選擇呀。”看似無心,絨幻靜靜道,“我那位姐姐走不到她心裏的歸處,是因為那一隅歸處早已沒有了她的位置,你若是有機會呢,兩個人都在彼此心裏,總有機會走回到一起的。”


    說說繞繞,不知不覺,總是能走到這一個話題上來。


    輕幽總是很疑惑,《命運論》中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而那個人,是舉世聞名的駭世英才,論理,原該樹敵良多才是,可為什麽,從北夏到西齊,從伊犁到臨安,總有那麽多人在讓她原諒他,說到此時,有時竟會給她一種錯覺,仿若不原諒他,才是自己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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