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跟梁繼匆匆趕到兵馬司時,已經是入更了。


    陸知州匆忙親自迎出,“殿下,下官……真是不知說什麽好了,小郡公委實是受了委屈的……”


    墨菲與這位見過一次麵,但聽說她離家幾年間,此人對自家還是頗多照顧的。雖有看上麵的意思,但總是份人情。


    “大人不必如此,若是我家孩兒確實犯了律法,自當……”


    “不不不,殿下言重了。”陸知州抹著汗,一臉苦笑,“都是誤會,李宣慶使有個手下說是見過小郡公騎的那匹馬,是西夏那邊一個將軍的坐騎,懷疑小郡公是那邊的探子。您也知道咱們現在跟西夏的關係……不太友好……”


    墨菲一挑眉頭,“所以就懷疑那麽小的孩子也是探子?陸大人倒天真未泯。”


    陸知州的冷汗於是蜂擁著往外擠,“這個……李憲乃是宣慶使,上差,下官也……不好說別的,隻能先把小郡公請回來……”


    墨菲冷哼一聲。什麽探子?分明是想搶我兒的汗血寶馬!


    才走到廳外,就見裏麵迎出一個二十六七的太監,長得甚是高猛,麵黝亮,下巴上有那麽十來根稀稀拉拉的胡子,雖黑卻很陽剛,一身勁肉,瞧上去功夫應是不錯。


    墨菲凝視,這樣的人……怎麽穿著太監的衣服?


    “陸大人,李公公想問……這位是?”那人看到墨菲,鷹目一眯。


    陸知州的腰,不似方才,已經挺得倍兒直,“這位便是小郡公之母,護國長公主殿下。童公公,還是請李公公出來親迎的好。”


    童公公?墨菲腦子裏速度地轉著,北宋有名的太監有幾位,童貫便是最出名的一個。莫非這個就是?果然有幾根胡子吔~!


    那人一聽,臉色微變,一抹冷意閃過後連忙彎腰施禮,“奴婢童貫見過殿下。”


    廳裏又匆匆迎出一位中年太監,一身絳紫的大太監官袍襯得臉色有些不紅反倒有些青白。他直接衝過來,一腳把童貫踢倒一旁,大禮參拜,“奴婢李憲見過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起來吧,本宮聽說過你的名號,也算是用心為皇上辦事的。”墨菲看到這一幕,胸中氣更盛。姿態擺得這麽低,可見是兒子吃了大虧,不然他堂堂一個宣慶使,即便自己有封號,也不至於這麽奴顏婢膝的,“至於恕罪什麽的,本宮還不知道是什麽事呢,如何恕?李公公這是給本宮下套呢?”


    李憲心中已是恨極那童貫,若不是他口口聲聲說得有眉有眼,自己哪會同意對付一個那麽小的娃娃?而且一看便是個小公子,還傷了那侍衛。


    “不敢不敢,殿下請~”他用袖口抹了把汗,“是奴婢下麵的人錯認了……”


    這位就是那愛著男裝的長公主殿下?果然,這扮相,不知道的人,哪會認出是女子?要不要把老萬抖出來頂一頂……似乎老萬跟這位公主殿下不是一般的交情……


    墨菲冷眼瞥了那爬起來跪在地上的童貫。


    童貫一直專注著墨菲,一見看過來連忙用力磕了個頭,“都是奴婢手下的人長了狗眼,誤認了馬,才惹出這場禍事……”


    墨菲沒理會,直接邁步進了大廳。


    廳裏沒什麽擺設,一看便是軍士之所。幾把靠背椅,兩個主座之間有個四方桌。


    “我兒子呢?”


    一目了然地沒看見梁寧,墨菲心頭不悅。


    “這個……”李憲的話被陸知州打斷,“殿下,小郡公不肯讓人鬆綁,在側廳守著那位受傷的侍衛不肯離開。”


    “嗬嗬,李公公好威風~”


    李憲急得正瞪著陸知州,一聽墨菲的陰陽怪腔,心就一顫。他常在軍中走,自然是聽說過這位的,當初以墨爺之名,僅帶了四十餘護衛就去了慶州,最終居然把人都帶回來不說,還個個連升三級,自己更是從二品護國夫人一躍升為一品護國長公主,並有隨時入宮麵聖的權限。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個外姓女子被封長公主的,自然是受皇上重視的……童貫你個混帳!


    “都是奴婢管治不嚴……”


    墨菲哼了一聲,“那本宮怎麽聽說是兵馬司把人抓回來的?”說罷,看向陸知州。


    陸知州一聽,連忙解釋,“因有人報案就是有敵探被識破身份殺了不少宮衛,下官不敢耽誤軍情,便親自帶人趕到,不想見到被縛的是小郡公,就連忙保護回了兵馬司。”


    墨菲不客氣地在主座上坐下,對梁繼說,“夫君且隨陸大人去看看孩兒,看看四墨傷得可重,用不用請紀老過來。”


    梁繼早就急得一刻刻的,當即點頭就往側門走去。


    陸知州連忙跟上,“駙馬這邊請~”


    墨菲見他們進去了,才看向李憲,“李公公也是經常行走辦差的,不會不謹慎從事,至少本宮還未聽聞李公公倚官仗勢的傳言,不料今日卻做出這樣的事,莫非奉了什麽內旨不成?”


    李憲麵色一緊,本來是有,可也不能跟這位明說呀?這是兩頭不撈好的事兒……


    墨菲一直盯著他,自然是將他臉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雖是夜間,但廳裏燃的是牛油兒臂粗的大蠟燭,而且還點了不少,不說跟白天一樣,也是亮堂得很。


    “……不太方便與殿下明說。”李憲原本就覺得這趟差事不好辦,如今倒好,一來便把正主得罪了,更是難辦了。


    童貫突然跪倒在廳門前,“殿下,都是奴婢愚鈍,聽信了讒言,奴婢願親自負荊,三步一叩至府上求得小郡公的諒解。”


    李憲眼角一抽,狠瞪了他一眼。這個童貫跟了自己五六年了,以前覺得隻是圓滑,賊不溜丟的,不想今日給自己惹了如此大的麻煩,現在還想怎樣?雖說中宮有密旨,但若讓皇上知曉了,那也是掉腦袋的事……這是兩難之局,你還添什麽亂?隻要把今天的事往上一報,雖說得罪了人,但對那邊也是個交待……“童貫,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童貫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響頭才直起腰,一臉誠懇地看著李憲,“公公,錯是奴婢做下的,自然該是奴婢請罪才對。便是累死在路上,也怨不得旁人,誰讓奴婢有眼不識金鑲玉?”


    墨菲聽得心中一動,他這麽想去家裏,莫非是有別的意思?“聽小公公的意思,敢情是故意為難我家孩兒的。莫不是我那才九歲的兒子哪裏得罪過你?”


    李憲聽得心裏一緊,都說這位彪悍,未是長公主之前就把一家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自然不是個好糊弄的,童貫,你這是找死!


    “不敢不敢,奴婢也從未見過小郡公,若是認得,也不會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童貫本長得人高馬大,很是威武,此時說些小話來,竟也坦然自若,一點兒沒有不自在的意思。“說實話,那馬確實是寶馬,也確實是咱們這邊少見的。奴婢其實聽了那話也是動了些私心,覺得這馬若是被朝廷得了,能繁衍出多少好馬來?奴婢確實……”


    一邊番的確實讓墨菲冷了眼,“聽你這麽一說,倒是一心為朝廷了?因此就栽贓於我兒子頭上?你可知皇上的坐騎便是我家大雲產下的後代?它如今年紀不算小了,你也看不出來?當本宮是三歲幼童嗎?”


    李憲也是常在禦前走的,隻覺這位外姓殿下的氣勢比那位隻高不低,當下明白為何皇上能放心地把兒子交給她養了。隻有這樣的人,才能保全六皇子,也就是皇上目前最大的兒子……


    “休再囉嗦,來呀,把這個不知進退不知分寸的狗東西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不,一百!”李憲這時看著童貫已如仇人。這個狗東西,平日裏瞧著心眼活,口齒伶俐,節骨眼兒卻淨找別扭!


    墨菲拉著外麵一聲聲拍肉及悶哼,瞥著李憲,琢磨著……


    “娘。”


    墨菲扭頭看去,心裏一緊,從來要強的兒子,上身被綁得緊緊的,額頭烏青一塊,嘴角微腫,有淡淡的血痕,正瞪著紅眼看著自己……


    “寧兒過來~”墨菲招手,親自為梁寧解開繩索。見他衣服也被劃破了幾個口子,拍拍他的肩頭,“這下可知人外有人了吧?”


    梁寧畢竟還小,之前見爹爹進來,便憋著一口氣,知道娘在外麵就自己跑出來了,也不肯讓他爹鬆綁。待見到娘的臉,雖一臉冷峻卻覺得心頭一熱,那氣勢……真真讓他眼饞。


    “兒子沒給母親丟臉,也殺了二個。就是四墨,為了護我,傷得重了。”梁寧垂下頭。


    有小兵進來,陸知州正好走了出來。


    “大人,門外有自稱是長公主殿下的家人求見。[.超多好看小說]”


    陸知州一聽,連忙說:“快請進來~”


    不多會兒,邱林匆匆走了進來,第一眼看向梁寧,當時臉一白,啪地跪倒:“聽說大少爺被……請到兵馬司,我聽了信兒就趕緊過來了~”


    “嗯,可帶了車過來?”墨菲對他一向還是滿意的,雖年輕卻沉穩。


    “是,先前帶了輛車,到了這兒聽說您過來了,又讓人回去再取一輛。”


    “你先把四墨帶回去,紀老年紀大了,先找外麵的先生給他看看。”墨菲吩咐道。


    陸知州一聽,連忙叫幾個親兵進來,用門板把四墨抬了出來。


    墨菲看了看四墨青白的臉,抬手按按他側頸,才讓人抬出去,轉眼看向李憲,“李公公,我兒子傷了幾人?”


    李憲也知說什麽都晚了,老實地答道:“死四人,傷六人。”


    “你可知若梁寧有個旦凡,你們就是誅九族也不足以抵他一個?本宮不相信寧兒沒報過自己的名號,更何況這江寧城不知道他的還真是不多。今日之事,本宮會如實報於朝廷,朝廷如何處置,本宮幹涉不了。本宮也提醒李公公一聲,用心替皇上辦事就好。”


    墨菲拉著梁寧的小手,看向陸知州。陸知州連忙說:“下官也會如實上奏,請殿下放心,一定如實,絕不偏袒。”


    墨菲點點頭,“如實就好,皇上自有聖斷,大人不用送了。”


    一行人回到城裏那座院子,忙活了半宿,才安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韓祖就帶著十個侍衛來接了。紀老也隨車一起到,又為四墨把過脈,重新上藥裹了,便一道回了山莊。


    墨菲直接把昨晚寫的信交給韓祖,“你親自走一趟,務必親手交到皇上的手中。”想了想,又看向白鶴,“白叔陪走一趟吧。”白鶴點點頭,啥也沒問。


    下午,墨菲把人都打發了,拉著小煦進了涼亭。這裏四周都是蓮花,便是來人,老遠的就看到了。


    “小煦,我已經給你父皇去了信,要送你回去。”墨菲見小煦吃驚地張大了嘴,露出抹許久不見的稚嫩,心裏一軟,揉了揉那隻小手,指肚已經有了薄薄的繭。


    “既然有人惦記著你,不如就回到你父皇身邊,有你父皇的庇護,小心些應無大礙。”說著,把龍爪自左腕上退下,套上他的左手腕,“這個送你。我一共隻用了它二回,見過的人都死了,所以它對你來說,也是個保命符,不到關鍵時刻,輕易不要用,省得讓人提前防範了。”


    小煦有些難過,紅著眼圈垂下頭。父皇雖說過早晚要接他回宮,卻不知道這麽快就……


    “我能教你的,都教了。若是進宮後,你父皇給你找師傅,就學吧,現在的年紀也正是好時候。那裏有你的親爹親娘,也有嫡母,皇祖母,太皇祖母,還有皇姐,皇弟皇妹們,這些人要你自己用心去體會。多聽少說,飲食上一定要自己注意。”


    小煦一眨眼,衣襟上落了幾粒水潤。


    墨菲裝作沒看到,“你小時吃了不少苦,我也是有私心的,隻盼著你多學些東西,能自保,這樣,你安兒姐姐跟寧兒哥哥才能活得長久些,所以你也不必感謝我。還是那句話,能相信的,隻有你自己。”


    “這幾天別去王大人那邊了,多跟紀老學些東西,等你父皇的回信一到,我們就出發。”


    小煦隻是垂著小腦袋點點頭,轉身離去。出了涼亭後,小臉上已經濕透了,可依舊邁著小而堅定的步伐走了。他知道,媽媽不喜歡柔弱的,他也明白,寧兒哥哥這回受傷肯定與自己有關。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何非得回宮裏去,但媽媽這麽說了,就是一定要做的。他自小便知道媽媽說一不二的,但他也知道媽媽不是不要他了,不然也不會把他眼饞了多時的龍爪送給自己……


    出了園子,小煦把臉抹幹,轉身去了梁寧的院子。


    梁寧聽完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小大人般地歎口氣,抬手揉揉小煦的頭頂,“都是哥哥沒用。等以後,哥當了將軍,一定能保護小煦的。”


    小煦定定地看著他,用力地點點頭,“嗯,哥一定能當上將軍的。我去跟安姐告個別,雖然不是馬上走,可也要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女孩子嘛,慣常愛哭。不過,白米那裏,哥先別說,我走之前再告訴他。”


    梁寧點頭。他不是個好說嘴的人,小煦前腳出了門,他後腳就拎著刀去找墨容對練了。


    安兒果然落下淚來,不舍地摟住了小煦。


    小煦雖然有些臉紅,但聞著姐姐身上的香,卻不舍得推開。媽媽身上也香,但跟姐姐的不一樣。姐姐的香,聞起來好軟,泌得人全身都酥了似的。


    半個多月後,韓祖白鶴回來了,帶著皇子的儀仗。


    在家又待了六天,等那幫子趕路趕得骨頭都散了的宮侍們歇過乏來後,儀仗才重新上了路。而此時,墨菲已經帶著小煦住進了墨府。那儀仗裏坐的是白米,梁繼帶著安兒寧兒也隨行入京。


    儀仗在路上走了半個來月,正常的速度,陸知州親自帶一千官兵隨行護送。眼看著明日就要入城了,趙頊卻於當天夜裏悄然入了墨府。


    不過幾個月未見,趙頊便覺得兒子又長大了不少,不是指身高。


    “我沒別的要求,小煦的親娘已經貴為婕妤了,應該能護得住他。隻是再怎樣,也沒有你這個爹親自帶的好。即便朱婕妤一直溫柔可人,難保不會起了異心,她並不是隻有這一個兒子,這樣反倒害了小煦。皇後不是誰都能當的,那位雖有不足之處,可她卻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這是最大的好處,誰做儲君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趙頊聽著墨菲的話,不得不點頭。默默地抓起墨菲的手,“姐姐這幾年辛苦了,日後小煦就由我親自照顧著。”


    “你既信任我,把當時唯一一個兒子交給我,我怎麽也不能讓你失望。小煦小時候吃了不少苦,我卻不想讓你隻寵著他,也別早早地就把太子之位給了他,那也隻會引來眾怒。雖然放你身邊也令人眼紅,但比放在他親娘身邊更能安全些。若是我的兒子,我定會讓他離得朝堂遠遠的,可他是你的……”


    “我明白,都明白~”趙頊捏捏那手。


    “你還得再生,不能讓人家猜出你的心思。兒子多了,目標也就分散了,雨露均灑,皇後那邊也別空著。為了小煦,這些都要做,委屈就忍著。我辛苦帶大的孩子,你若傷了他,小心我跟你翻臉。”


    趙頊歎口氣,“姐姐對我也有這份心就好了。”


    墨菲心頭一軟,歎口氣,抽出手,撫上趙頊的頭,“才多大呀,怎麽就冒了白?你比我還小一歲呢~”


    趙頊也歎口氣,慢慢把頭靠上墨菲的肩,“姐姐,我真的好累。王安石一味地被他們壓著,呂惠卿蔡確雖然也不錯,可總不比王安石的果敢。一場烏台詩案把朕鬧得煩心不已,不過,也是王安石一封信救了蘇軾,隻是東坡還得暫時壓著,……唉,朕這個皇帝做得真是……”


    “皇帝做得已經很好了,墨守成規定然早晚要亡國。那些人,著眼於自家的利益,家族的興旺,何曾替皇帝替大宋江山想過?說白了,大宋江山若倒了,隻要他們家族的勢力還在,不管誰來做這個皇帝,都有他們的生路的。這話不中聽,卻是大實話,你也別為了他們費神,不值得。”


    墨菲拍拍趙頊瞬間僵硬的背,“你呀,就是心太軟。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誰讓老祖宗們都做那仁君去,給你丟下了千瘡百孔的爛椅子?得罪人的事兒,從來都不好做的。你記住,要職用寒士,皇子守蕃鎮,將軍掌兵權,就不怕那些世族折騰。隻要兵權在手,你的拳頭就是最硬的。”


    趙頊輕輕點頭,“還是姐姐心疼我。”


    “我現在心疼的是小煦。”墨菲歎口氣,“我們都是有兒有女的,也一把年紀了,圖的是什麽?兒女爭氣才是真的。你再能,兒子們隻會敗家有什麽用?金山銀山早晚也得坐穿了。小煦沒學武功,我是怕……你若有心,幫他找個師父吧。對了,白米非要守著他,說是他有了自保能力就離開,你看著辦吧,別當太監就成。”


    “那就做侍讀吧,夠大就參加科舉。”趙頊見過白米,覺得那孩子也挺有靈性的。


    “隨你吧,我倒覺得白米留在小煦身邊,將來得是小煦的軟肋,還不如不留。”


    “他倆向來親近,就先做個伴吧,過幾年大了就讓他出宮。”趙頊抬眼看著墨菲,“怎麽姐姐就不顯老?”


    墨菲白了他一眼,歎口氣,“你姐夫……我打算把安兒的親事定下後,就帶他四處走走,陪陪他。”


    “上次見到他,確實精神不若以往,紀老也治不好嗎?”趙頊心裏一緊,雖然怨了這麽多年,卻也不想姐姐傷心。


    “當年在西夏被梁太後灌了毒酒,雖然吐出些,但總是傷了根基。隻怕也沒兩年了……”墨菲說著眼圈便紅了,“別露出來,若他真的……你幫我照應著安兒寧兒,我定要去西夏殺了那淫~婦,為他報仇。這幾年離不開,不然,我早就去了。”


    “姐,你別去,我來。”趙頊這話說得是真的,他正打算伐夏。“聽說梁太後把西夏王軟禁了,這是個好借口。”


    “別,你可別為了私怨舉國為兵,那錢攢得不容易。”


    “當然不是。西夏本也是大宋的領土,借亂割據的,才不過幾十年的光景。”趙頊咬了咬牙,“不做個開疆拓土的皇帝怎麽能是好皇帝?”


    墨菲想起趙頊就是二次攻夏大敗才早早的病逝,不然若他再活二十年,北宋也不會亡得那麽快。


    墨菲眉頭擰了擰,覺得若不提醒他一場,相識一場總是有些……“你若問我,我是不同意打這仗的。西夏不過彈丸之地,哪有北邊群狼環伺來得厲害?這幾年,好不容易積攢了些家底,別這麽容易就折騰光了。……我剛剛也就順嘴一說,你也知道,我當年也受了不輕的傷,留了些老底兒,哪還有餘力做那險之又險的事了?這一陰天下雨,骨頭就疼得厲害~”


    “都是我不好,若不讓你去西夏,也就沒這麽多事了。”趙頊這話說得真挺內疚的。


    “行了行了,你是皇帝,當時必是無可派之人,不然也舍不得我去不是?所以呀,我才想讓安兒寧兒離皇家遠些。不是不相信你能護他們,可你能護他們多久?總要他們自己有能力生存下去。晚了,你快回吧,明兒我們也得早起呢。”


    “姐,我不走行不行?”趙頊居然搖了搖墨菲的手。


    “撒嬌也沒用!”墨菲沒好氣地戳他一記,“多大的人了,小煦都不這樣了。快走,別惹我生氣。你也好好保養著身子,別未老先衰的,瞧著倒像比我大了七八歲。”


    “哪有?”趙頊不服氣地摸摸自己的臉,“那些妃嬪都誇我龍馬精神呢。”


    “是種馬精神吧。”墨菲不客氣地吐糟,“她們對你有所圖,我沒有,再不走就踢你了?”


    趙頊沒法,隻得依依不舍地走了。


    墨菲送完他回來便見小煦安靜地坐在榻上,低頭想著心事。


    “這麽晚,怎麽還沒睡?”墨菲挑挑眉頭,坐在榻上。


    小煦突然翻身趴到她懷裏,“媽媽~我舍不得你~”


    墨菲一愣,然後笑了,撫著他的後腦勺,“傻孩子,媽媽當然也舍不得你。隻是你生來就不是普通的,哪怕你父皇當初把你送來時像隻小貓崽,我也能看得出來,咱們小煦將來是有大作為的。”


    “媽媽~”小煦哽咽了一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在衣櫃裏聽到的那些話,就當是他的秘密吧。


    “媽媽,我今晚跟你睡。”


    墨菲心裏又軟成一片,今晚這爺倆是怎麽著,輪番上場?“好,媽媽摟小煦一起。”終是不落忍,這麽小的孩子就要丟進那陰私最重的地場去。


    “媽媽,”躺在床上的小煦,拉著墨菲的袖口,“您說兒女是父母的什麽呢?希望?”


    “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呀,”墨菲長籲口氣,“他渴,他餓,他受了委屈,他高興……你都會有共鳴,你希望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給他,希望他一世都快樂,但是哪能夠呢?總會有離開他的那天,若保護得太好了,他又怎麽應對日後的艱辛?”


    墨菲伸手把他摟進懷中,“我呀,是越來越心軟了,所以舍不得折騰你哥哥姐姐,就拚了命地折騰你。”


    小煦拱了拱小身子,張開稚嫩的雙臂環住墨菲的腰,“以後我來保護媽媽,哥哥姐姐,還有奶爸。”


    墨菲輕笑,“好,我們小煦可厲害呢。快睡吧~”


    小煦挺了大半宿,聽到了讓他心潮澎湃的那些話,把心裏的漏洞都補全了,滿足地睡了過去。


    明天,值得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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