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過後,那花妖一把捏住劍鋒,揮舞著手上的樹藤,就朝我打來,隻聽呼的一聲,那樹藤力如千鈞,迅如驚雷,我連忙一個趔趄躲避,幸虧閃避得快,否則非皮開肉綻不可。


    我怒氣衝衝的對著花妖大吼道,“你這死妖怪!死到臨頭仍不知悔改,依舊窮凶極惡,看來今天老夫非得將你的元神與軀殼一同化為灰燼不可!”


    隻見那隻花妖兩眼淚光,一陣苦笑說道,“黃岐鎮……想你也是玄門中人,可竟然如此古板卑劣!我千年修行不易,雖說法力不及你們闡截兩教那般厲害,但是我也未曾用這法力害人,千年以來,我自問從未離開過濕地洞府,也從未加害過一個生人,可你呢,你黃岐鎮黃大法師……卻在三百年前殺死了我的那些壁虎孩兒,你可知,這麽多年來,都是這些壁虎在這幽洞之中與我相伴,形影追隨,我是妖怪,可我也有一顆熾熱之心,我也有人間的喜怒哀樂,你師徒二人前前後後害死了我多少孩兒,試問我作為它們的母親,怎能不悲痛,怎能不傷心,我雖非人形,但我卻也修煉出赤子之心,然而如今,卻被你一劍刺穿,千年修為毀於一旦,哼!這就是我的道,我的命!”


    我聽這花妖一說,心裏也有些觸動,隻是行動受限不便言語,這時祖師爺控製著我說道,“哼!妖物也能有人心!笑話,妖就是妖!鬼就是鬼!善就是善!惡就是惡!休要休要自行開脫,巧言令色!”


    那花妖兩行熱淚滾滾而下,閉著眼睛失聲痛哭,一邊哭泣一邊諷刺地說道,“黃岐鎮!你隻知道降妖除魔,你隻知道黑白善惡!但你可知這世上有些妖魔有情義擔當,而有些人卻是蛇蠍虎狼心腸!這麽多年來,死在你劍下的妖魔不計其數,但是這其中有多少無辜,有多少善良!盤古開天辟地,女媧創造生靈,這世間,不分良莠,人魔妖仙都要活啊!你知道嗎!黃岐鎮!”


    我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觸動祖師爺,但卻像一根刺一把刀子,紮進了我的心窩,我想這花妖說得對,而且字字珠璣,在著世界上有些人害人比鬼怪妖魔還凶,而有些妖怪卻孤苦伶仃,心存良善,比如之前的五方鬼,令人可歌可泣的赤鼻,為了保護自己的鬼兄鬼弟,竟然不惜用胸口擋住劍鋒,最終消亡。


    我輕輕地摸了摸下巴,兩眼微微緊閉,從我身上散出一陣金光,那金光漸漸凝聚,化為人形,隻見從金光中走出一個頭戴鬥笠身披黃袍的大法師,而此刻,我也逐漸的恢複了意識,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我昂起頭看著那個若隱若現的影子,心中暗自念道,莫不是祖師爺的元神從我身上出竅?


    隻見祖師爺黃袍輕輕一甩,用手摸了摸胡子說道,“花妖,縱使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老夫也是寧殺錯不放過,在老夫的信念裏,隻有黑白善惡,隻要是妖魔鬼怪,就當誅殺!”


    花妖一陣苦笑說,“哼!黃岐鎮,你有過孩子嗎?你若有孩子,就會明白一個母親的拳拳愛子之心和失去孩子時的切膚之痛,你就忍心殺死我那可愛的孩兒,然後要求我無動於衷嗎!啊!黃岐鎮!”花妖越說越激動,並且伴隨著一陣咳嗽,口中竟吐出鮮紅的血來。


    我微微起身,走到祖師爺的元神跟前跪下,輕聲說道,“祖師在上,徒孫李文國叩拜!”說完,我朝著祖師爺磕了一個頭,然後走到花妖跟前,對著花妖說道,“花仙姐姐,不管我祖師爺明不明白,但我理解你的痛心,我也明白每一個母親的拳拳愛子之心,就像我一樣,從小母親就帶著我弟弟去了舅舅家,我一個人日思夜想希望母親能夠回來,但是一盼就是十幾年,杳無音訊,但我知道,遠方的母親也一定在深切的掛念著我,畢竟我也是她的兒子。”


    花妖的臉上微微抽動,滿腔的悲情瞬間傾瀉,淚如泉湧,傷心慟哭道,“小兄弟,你能明白我,我心甚慰,我不怪你,我的孩兒雖然全都死去,但是此刻我也即將殞命,好在六道的畜生界與我那些可愛的孩兒團聚,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與你的母親相聚,將心比心,我相信你母親也一定很想念你。”說完,花妖摘下頭頂的一直白色蝴蝶遞給我說,“拿去吧,這就是真正的屍蛾花粉,又叫采命蝶,跟剛剛給你的那個蝕骨鬼蛾不同,是我千年修為的靈物結晶,這一蝶一蛾,象征著人的優缺善惡,你將這白色的蝴蝶拿去,將粉翅敷在你心愛之人的傷口處,定會止住鮮血,愈合傷口,隻要不是要害受損,就一定可以挽回性命。”


    我接過蝴蝶,微微遲疑了一下,那花妖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連忙安慰的說道,“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要害受損,真元消散,即將如同朽木一般長眠於地下,此刻我也沒有半句虛言,倘若不信,你可以問問你那身後的人?”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祖師爺的元神幻影,隻見祖師爺緊閉雙目,微微點頭,一言不發。有了祖師爺的認可,我這才放下心來,連忙回頭感謝。


    花妖微微搖頭,神情略顯絕望傷感,她仔細的看了看我,然後輕聲對我說道,“小兄弟,你心性善良,嫉惡如仇,但是切記不要像你那祖師爺黃岐鎮那般不分青紅皂白,如果有朝一日你成為玄門法師,切記要扶助弱小生靈,千萬不要學你祖師爺那樣不分良莠,一概誅殺!”


    我點了點頭,心中頓生一股悲涼,對她說道,“花仙姐姐放心,文國銘記於心,絕不忘懷!”


    花妖微微一笑,似乎很滿足,就在這時,她突然臉色一變,緊緊抓起心口的寶劍,用力一刺,那寶劍瞬間貫穿心口,我驚慌失措,連忙阻止,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那花妖臨死前臉上洋溢著笑容,吃力的說了最後一句話,“人間自古多悲劇,人魔妖仙不自知。”


    我渾身顫抖著,緊閉雙眼,心中一陣悲涼,為這花妖感到惋惜與同情。


    祖師爺站起身來,自言自語的說道,“人間自古多悲劇,人魔妖仙不自知,苦海無涯何處岸,輪回往生苦不堪!這花妖說得對啊,老夫多年來所作所為,竟然都是這般無情,今日這花妖逝去,加之五方鬼的事情,令老夫頓生感慨,實在是慚愧。”


    我緊緊的攥著那隻白色蝴蝶,對著死去的花妖屍體說道,“花仙姐姐,但願你們母子團聚,共享天倫。”


    說完,我站起身,走到祖師爺跟前說道,“事已至此,我們還是回去救人吧?”


    祖師爺微微點頭道,“老夫的元神一旦離體,就不能使用任何法力,唯有借助你的肉身方可行動,你還是放鬆意念,讓老夫來吧!”


    說完,祖師爺的元神化為一陣金光,進入我的鼻息,漸漸地支配了我的意識。


    我抽出蓮花劍,朝著羊腸小洞走去。


    回到紅潭岸上,我將那白色蝴蝶敷在婉玲的傷口上,突然間那蝴蝶化為一陣灰燼,我輕輕一吹,隻見灰燼下的傷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沒有鮮血流出,直到這時,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一屁股癱軟在地上。


    此刻,婉玲仍舊是氣若遊絲,臉色蒼白。


    九叔輕聲說道,“隻要止住血就無大礙,失血過多,這女子需要好好將息。”


    我摸了摸婉玲蒼白的臉頰,心中有感而發,輕聲說了句,“如果有一天你也發生危險,我一定也會像你一樣,奮不顧身,舍命相救,婉玲!我李文國欠你太多了,這一輩子都還不完。”


    由於我的陰陽眼控製的不盡人意,祖師爺也時斷時續的離開,我隻得聽從九叔的安排,背起暈厥的婉玲,朝著大石堆的深處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這山腹的盡頭,有一處井口大的小洞,散發著光芒,這次我看得清楚,這光芒是太陽散射的,隻要出了洞口,就是山外。


    爬出洞口的那一刻,我頓時覺得豁然開朗,日光照的我眼睛疼,但是心情卻無比暢快,九叔也是一樣,我背著昏迷的婉玲跟在九叔後麵,繞了很大一圈,才找到我們的馬車,我將婉玲輕輕放在馬車上,守在她身邊,九叔駕著車,朝著山西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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