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畢竟是久在聖駕前伺候的人，深諳作奴才之道！他蘭花指輕輕一指，右邊的小太監趕緊唯唯喏喏跑過來，附耳聽他吩咐——
“趕緊去傳陳太醫殿外候旨，要是耽擱了，公公我要了你的腦袋！”
“是！”
小太監嚇得一溜煙向東麵的太醫院跑去，不敢有絲毫怠慢！秦公公的嚴酷，東廠的刑法，據說比錦衣衛南北鎮府司衙門還狠毒百倍不止，令人聞風喪膽！
素月恭謹抬頭望一眼盛怒的主子。若是一個兩個官員作奸犯科還好懲治，一半的高官都如此，著實叫人不知從何懲治起。如果不肅清朝政，任由其繼續下去，恐怕南宮江山遲早斷送在這群貪官汙吏手中。如果整治起來，將所有貪贓枉法之徒繩之以法，怕是南宮半壁江山也就不保了—汊—
南宮鏡身子劇烈顫動幾下後，一聲猛咳，雪白的絹巾上出現一抹殷紅。縱使是淡漠無情的素月也不禁呆了瞬間！雖然銀麵具遮住了他的容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猜想他當時也是心痛的吧！
“主子，您……”素月上前一步，不料南宮鏡抬手輕輕搖了搖，說：“朕沒事兒！你暫且退下吧。最近朝廷與後宮頻頻出事，朕想自己靜會兒，好好反省——”
“主子，這非您的過錯，何須您反省？朕”
南宮鏡淒然閉眼笑道：“都說君明臣賢。一個朝廷，倘若君主賢明，臣子也不會盡是奸佞。你再看看朕的江山，朕的朝堂，烏煙瘴氣，滿朝文武竟找不出一個剛正不阿的賢臣！這不是朕之過，是誰之過？”南宮鏡將帶血的絹巾揉在掌心，麵色愈加蒼白。也不知他咳血的毛病有多久了——
“主子，您還有楊將軍、玉將軍和麾下親兵統領孟誌欽不是麽？至於文官，吏部尚書陳傑，大學士傅明，都是剛正不阿的清明廉潔之臣……”
南宮鏡打斷素月的話，歎息道：“剩這幾個沒被舉發的，不表示沒做過。素月，速速查清散播消息的是何人，意欲何為！如今澹台有異動，恐怕……此事不僅僅是巧合。倘若事情真鬧大了，百姓鬧騰起來，澹台趁勢進攻，我南宮岌岌可危！”
“是。請問主子，那……納蘭一案——”
“江湖爭鬥，不管也罷。”
南宮鏡自然能猜想到大臣們對納蘭一案統一口徑的緣由。所以，他不去想那個讓他更加難過傷痛的真相，就當作是大臣們荒謬了一次，而自己，糊塗了一次——
這樣，至少比清楚地知道真相，來得容易接受多了。納蘭一家的死因極有可能與皇儲之爭有所關聯。而皇儲之爭曆朝曆代在所難免，死幾個人是常事。他老了，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兒子們不兄弟相殘，隻要宗室間未見殺戮，他寧可裝一時半會兒的糊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事情大化小，小化無。
素月瞳孔緊縮，對南宮鏡言道：“皇宮內有些人越發不安分了。幾年來，斷送了上千條人命。還望主子能勸其收斂——”納蘭一家的血案，以及獨孤家，這些事是何人所為，他素月豈會不知？不過是不想手足相殘、父子成仇罷了。如今看，南宮鏡似乎並沒有約束那人的念頭。
“素月，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好了。”
“主子，您訓練十四千戶時曾說，南宮的天下並非姓南宮，它是天下人的。您還說，民為貴，君為輕——素月有句話憋在心裏很久了。您，不能為了袒護一人而坐視不理那幾百條無辜葬送的性命。”
素月從未在南宮鏡麵前說這麽多話。正因為他的謹言慎行，南宮鏡才提拔他為十四千戶之首，並賜他正一品官印。可這一次，他逾越了本分——
南宮鏡並未責罰他，連一句嗬斥的話都沒有。依舊是那般悲傷而疲憊的語言，盡顯一個蒼老的慈父本色。
“朕隻是一個平凡的父親。”簡短幾個字，卻背負了泰山般的愧疚不安。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賢明的君主——
家國不能同時兼顧的話，他寧可負天下，也要捍衛他的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要做慈父，就得舍棄賢君。這，是代價——
“可您坐上了這龍椅，就不再單單隻是一個父親。”他垂眸那一瞬間，一滴冰涼的淚滑落。銀麵具因了這淚滴，更加冰涼。正因為自己跟南宮鏡一樣心慈手軟，不忍對老四下手，所以葬送了與鶴兒的夫妻情分，更枉送了兒子的性命。這話，是對南宮鏡說，又何嚐不是對自己說？他不僅是老四的哥哥，也是鶴兒的夫君。可自己最終還是負了鶴兒……
如今，老四再度對納蘭家下手，他卻仍然顧及兄弟情義，不忍揭發。良心的譴責，和手足之情，讓他備受煎熬。他此刻隻希望南宮鏡一道聖旨下來，命他全力調查納蘭一案，如此，他便可以摒棄自己的手足之情，將老四繩之以法……
心太軟，注定成不了大事。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帝王之才，所以，也不必有帝王的狠。可是南宮鏡不一樣。他擁有的，是整個天下，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朕先是一個父親，然後才是南宮的君主。素月，就像你，先是朕的兒子，然後才是一個殺手——”最後那句話，南宮鏡幾乎是顫抖著說出來的。他起身，顫顫巍巍走下台階，一步一步靠近這跪在地上的身影。
素月因了這句話驚愕抬頭！銀麵具能遮住他的容顏神情，卻擋不住他瞳孔裏散發出的錯愕和震驚！
看著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南宮鏡，素月咬緊一口潔白的牙齒，垂在身下的手指不由得一根根握緊……
凝視麵前這個身影，南宮鏡禁不住老淚縱橫。緩緩伸手欲摘下麵具，不料素月敏捷躍身退後兩步，與他保持距離。“您怎麽會知道……”
南宮鏡看著這個比自己略高一點的黑影，慈祥的說：“棠兒，你確實掩飾得很好，瞞了父皇整整七年！可是剛才我咳血的時候，你露出了破綻——”
素月眼神晃了晃，麵具下的眉頭糾結一處。“什麽破綻——”
“你上前的時候，抬起了左手。父皇記得，朕的棠兒小時候患了一場病，病愈後卻留下了小小的後遺症——每逢極度緊張時，左手的無名指就會一直顫抖——”南宮鏡說罷凝目於素月垂在身側的左手。
無名指，仍在顫抖不止。
素月快速將左手收於身後，依然淡漠對南宮鏡說：“在奢香殿，兒臣是南宮的三王爺。戴上了這麵具，屬下便是十四千戶之首，素月。不管身份如何變換，打兒臣四歲記事開始，您便是兒臣的信仰，是兒臣二十一年三爺今年二十五歲來賴以生存的唯一信仰。”
南宮鏡閉上眼睛，兩滴碩大的淚珠從眼角滾落。再次睜眼，他任由心內的感動和痛並存，糾纏，任由自己的愧疚泛濫成災，輕言道：“自今日起，世上再無素月。南宮瑾棠，你被禁足了，不得再踏出奢香殿寸步——”
素月淡然弓身對皇上施了一禮，款款道：“您可以決定瑾棠的命運，卻無法控製素月的去留。七年前，素月戴著這麵具出現在您麵前時，您曾答應，今生今世，不論這麵具下是如何一張容顏，都不會影響素月在十四千戶中的地位，並且，隻要素月無所過錯，十四千戶永不除名。主子，您金口玉言，難道要食言不成？”
南宮鏡啞然。當年素月戴著麵具加入十四千戶，他也曾懷疑過，但素月身上有一種王者的超然和霸氣，這一點讓他很欣賞。於是，十四千戶裏，素月是個例外，是個神話，從沒有人見過麵具下那張容顏。
“棠兒，原來早在那時，你就設好了陷阱給父皇。你可真是好樣兒的，你母妃設計了朕一輩子，到死都沒放棄。你，又步你母妃的後塵……”
“父皇，您看清楚了，如今在您麵前的是素月，不是瑾棠。所以，您的謊言可以到此為止——”
素月溫柔打斷皇上的話，眸子流轉，那眼神像極了某個令皇上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女人——
“棠兒你……”
“母妃當真死了麽？您和宮裏的人都說柳妃娘娘死於當年那場火災——那麽武藺殿的狐狸精是誰？”素月一雙美眸凝著驚詫的皇上，嫣然一笑，“父皇，這世上沒有多少秘密是十四千戶查不到的。我的母親，柳依依並未死亡，當年那場火也並非塵世的火，而是皇後娘娘的三味真火。你們將她擒住，用靈符鎮壓在武藺殿。這些事，我加入十四千戶的第二年就已經知曉。”
南宮鏡此刻的驚愕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素月緩緩望著大殿上方的椽木，微笑道：“所以父皇，您覺得您能留住半人半妖的素月麽？”
“你的靈力不是被皇後封印了麽！！”南宮鏡怔怔望著素月，一種淺淺的不安油然而生！靈力衝破了封印，妖性也會隨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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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從未在南宮鏡麵前說這麽多話。正因為他的謹言慎行，南宮鏡才提拔他為十四千戶之首，並賜他正一品官印。可這一次，他逾越了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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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國不能同時兼顧的話，他寧可負天下，也要捍衛他的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要做慈父，就得舍棄賢君。這，是代價——
“可您坐上了這龍椅，就不再單單隻是一個父親。”他垂眸那一瞬間，一滴冰涼的淚滑落。銀麵具因了這淚滴，更加冰涼。正因為自己跟南宮鏡一樣心慈手軟，不忍對老四下手，所以葬送了與鶴兒的夫妻情分，更枉送了兒子的性命。這話，是對南宮鏡說，又何嚐不是對自己說？他不僅是老四的哥哥，也是鶴兒的夫君。可自己最終還是負了鶴兒……
如今，老四再度對納蘭家下手，他卻仍然顧及兄弟情義，不忍揭發。良心的譴責，和手足之情，讓他備受煎熬。他此刻隻希望南宮鏡一道聖旨下來，命他全力調查納蘭一案，如此，他便可以摒棄自己的手足之情，將老四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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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指，仍在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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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鏡啞然。當年素月戴著麵具加入十四千戶，他也曾懷疑過，但素月身上有一種王者的超然和霸氣，這一點讓他很欣賞。於是，十四千戶裏，素月是個例外，是個神話，從沒有人見過麵具下那張容顏。
“棠兒，原來早在那時，你就設好了陷阱給父皇。你可真是好樣兒的，你母妃設計了朕一輩子，到死都沒放棄。你，又步你母妃的後塵……”
“父皇，您看清楚了，如今在您麵前的是素月，不是瑾棠。所以，您的謊言可以到此為止——”
素月溫柔打斷皇上的話，眸子流轉，那眼神像極了某個令皇上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女人——
“棠兒你……”
“母妃當真死了麽？您和宮裏的人都說柳妃娘娘死於當年那場火災——那麽武藺殿的狐狸精是誰？”素月一雙美眸凝著驚詫的皇上，嫣然一笑，“父皇，這世上沒有多少秘密是十四千戶查不到的。我的母親，柳依依並未死亡，當年那場火也並非塵世的火，而是皇後娘娘的三味真火。你們將她擒住，用靈符鎮壓在武藺殿。這些事，我加入十四千戶的第二年就已經知曉。”
南宮鏡此刻的驚愕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素月緩緩望著大殿上方的椽木，微笑道：“所以父皇，您覺得您能留住半人半妖的素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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