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早紀左側側身子,右側側身子,認真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一頭及腰的棕色秀發,尾部微卷,巴掌大的小臉白中透粉,棕色的眼眸仿佛琉璃一般明淨。她的身上穿著淺藍色的蕾絲宮廷紗裙衫,有種朦朧飄逸的美,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寬大的風袖處有逆光蕾絲修飾,僅露出一截皓腕,帶著無限遐思。而下半身隻搭一條牛仔短褲,一雙吸人眼球的筆直長腿便這般展露無遺……


    成熟中帶著單純,甜美中又不乏性感,有種介於女人和女孩的誘惑力。


    她滿意地點點頭,紅嫩的唇終於揚起一抹歡喜的笑容。轉身將一下午試過的那些鋪了滿床的衣服重新一一收拾好,掛進櫃子裏。隨即又坐到梳妝台前,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捧出一個方形的大首飾盒,這個盒子裏裝滿了這些年不二周助送給她的珍貴精美的首飾。


    每年他都會送上兩三件,四年下來,她已經積攢了滿滿一盒了。


    她笑眯著眼,盡管因為周助今年才正式畢業工作,所以之前送的首飾並沒有多麽的誇張貴重,但還是讓她滿心歡喜,愛不釋手。


    滿眼珠光璀璨的首飾,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選定了一條紫水晶密鑲鑽項鏈。


    右手食指輕輕撫摸著那一顆折射著炫目星光的紫水晶,她的眼裏露出一片溫柔之色。


    紫水晶,象征著純真的愛情,寓意相愛到永久。


    這也是不二周助除了婚嫁首飾外,送給她的第一件首飾,在他們結婚第二年的情人節。


    不再猶豫,她將手中的項鏈小心地戴上。美麗的圓型水晶恰好墜在她精巧的鎖骨下方,優雅而神秘。


    她最後站起身,在全身鏡前將自己從頭到腳端詳一遍,總是結束了這近三個小時的裝扮。


    二十一歲的北川早紀,雖然還是一名大三的學生,但卻已經嫁給不二周助四年了。然而四年的妻子身份,在她身上仍然看不出一點辛勞的跡象,她的雙手比之中學時代更加瑩白美麗,臉上的肌膚更是如同剝殼的雞蛋,水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甚至,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如昔,眉眼盈盈含笑,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樣。


    任誰都看得出這是被嬌養保護得很好的女孩,不明底細的人是真的看不出她已經成婚多年,和老公兩人一起生活四年了。


    所以在學校裏,還有不少男生會追求她。鮮花,邀約,教學樓下唱情歌等等……在被她歉意告知已經結婚時,俱都露出雷劈了的驚訝表情,石化了一個又一個。


    每每這種時候,她心裏就會湧起一種不符場合的幸福感。


    正是因為周助對她很好很好,所以她才能像是一個一直如同嬌養在家的公主,而不是一個麵黃愁苦的家庭主婦。


    她撐著下巴,靜靜地坐在餐桌前等待著。偶爾目光瞥過牆上那慢悠悠晃動的時鍾,略有些不滿地撇撇嘴。


    ——如果她撥動時針就能加快時間的話,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就行動的。


    於是,她開始發起呆來。


    她一直相信,有種緣分叫命中注定。


    就像她和周助。這便是命中注定。


    十七歲前,他是她鄰家萬能的竹馬哥哥,十七歲後,他是她溫柔強大的親密-愛人。


    自她出生起,他便一直關心,守護,照顧,寵愛著她。無時無刻,從未離棄。


    有時想想,她的人生,除了父親早逝這個巨大遺憾和傷痛外,確實可以說是十分幸福美滿的。


    有愛她的媽媽,寵她的老公,就連史上最頭疼的婆媳關係也沒有讓她煩心過,不二媽媽疼她比疼周助更甚,由美子姐姐更是將“如果周助欺負你了,就和姐姐說”掛在嘴邊,而裕太雖然早前還有些青春期孩子的別扭,但這兩年來也乖乖喊她“嫂子”了,便是駐外的不二爸爸,也對她和顏悅色的,從未有過不滿。


    無怪乎閨蜜桃井五月總是用又羨又歎的語氣和她說:“早紀,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人類!所以才遇到這麽好的婆家,老公多年如一日的深情專一,眼裏除了你容不下別人就算了,為什麽你婆家那些人都真的把你當親女兒看待,連親兒子都得靠邊站!”


    “所以說,周助是我的天使啊!”她笑眯眯地飲著茶,慢吞吞回答。


    他是天使,帶給她幸福。


    很小很小的時候,即使記憶都快有點模糊了,但她始終記得他張開雙手站在她前麵,攔住那些企圖欺負她的高年級學生。


    那個時候,才上一年級的她,仰頭望著身前不比自己強壯多少的周助,隻覺得逆光而站的他,背影是那樣的高大。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栗色的頭發上,恍然間,她竟驀然有種他便是降臨人間特意來保護她的天使的感覺。


    當然,隨之而來的打架,又瞬間讓她覺得,周助其實就是奧特曼,專門來打欺負她的怪獸們的!


    後來,不知從那本讀物上看到的,說是仙人掌有“你是我的天使”的寓意,她覺得甚是符合她對周助的感想,便斜挎著個小包包抱著自己的儲蓄罐屁顛屁顛地跑到花店買了一盆回來,直接路過自己家,朝不二家周助的房間跑去,嚇得那時還是國中生的由美子姐姐一直在身後提心吊膽地喊著:“早紀,你跑慢點,別摔了……這摔倒可不是玩笑啊……”


    一口氣衝到周助房門口時,她甚至差點撞上正開門出來的周助,她驚叫一聲,急刹住腳步,卻不防慣性作用差點真的摔倒,好在他伸手敏捷連忙穩住了她的肩膀。


    記得那次在看清她手中那顆綠油油的長滿了密密麻麻細小的刺的仙人掌時,一貫溫柔可親的不二周助倒抽了一口氣,第一次訓斥了她。嗯,不過他語氣還算溫和,不然她才不要送他禮物了!


    於是在他訓斥了幾句,又讓她做了保證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將手中的仙人掌舉高遞到他麵前,一臉興奮地和他說了這東西的寓意,還讓他保證要好好養好。


    那大概算是她第一次正式送他禮物吧,不是小時候的一顆玻璃球或者無意中撿到的漂亮鵝卵石之類的,而是帶著某種意義的精心挑選的禮物。


    於是那之後一段時間,她見到他時的第一句話就是:“周助,小綠還健康嗎?”小女孩都有種取名控,小綠是她給仙人掌取的名字……再之後,她就時常見到他開始研究植物書籍,去他家玩耍時,也經常見他抱著仙人掌去曬太陽……


    現在想想,後來周助會喜歡上仙人掌,甚至在國中時就以仙人掌研究論文得過將,大概要算她一大半的功勞吧。


    她抿唇一笑,再一次抬眼看了看時間,見時針終於指向了五和六之間,連忙起身往廚房走去,緊接著,將一盤盤保溫著的菜肴端上桌,然後又擺上餐具等物,最後還從玻璃櫃裏取了瓶紅酒出來。


    “嗯,還缺個蠟燭就圓滿啦……”她轉身朝客廳走去。


    就在此時,房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她頓住腳步,臉上快速揚起笑容,也不管剛剛準備要幹嘛了,連忙就是朝玄關快步走去。


    “周助,你回來啦!”


    開門就看到她欣喜快樂的模樣,不二周助隻覺得工作了一天的那點辛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勾起溫柔的笑容,將公文包放下,換上她擺好的鞋,雙手環住她的腰,低頭便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上一個吻,“早紀,我回來了。”頓了頓,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的裝扮上,微一挑眉,笑眯眯地問道,“想我了嗎?”


    “嗯。想了。”她很幹脆誠實的回答。


    聞言,不二周助滿意地笑了笑,隨即提起公文包,眼角餘光飄過不遠處的餐廳,藍色冰晶一樣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卻又不動聲色朝臥室走去,“我先回房洗漱一下,換個衣服。”


    北川早紀看著他的背影,隨即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微微嘟嘴,“周助怎麽沒有誇我漂亮?”她都打扮了三個小時的說,他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傷心……


    嗯,也許是他剛剛沒注意,等洗過臉後出來應該就會發現了吧?她打起精神,朝客廳走去,繼續準備蠟燭……


    等到兩人在餐桌坐定後,不二周助掃了眼桌麵,抬眼又今天突然選擇從他身邊換到對麵去的北川早紀,後者正端坐著,矜持含笑,一副十足的賢淑模樣,偏那雙美麗的棕色杏眼水靈靈的,寫滿了期待。


    他心下好笑,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這是要燭光晚餐?”他疑惑地問道,“是有什麽節日嗎?”


    聞言,北川早紀微微泄氣,端坐的肩也垮了點下來,但依然期待地望著不二周助,“嗯。周助還記得是什麽節日嗎?”


    他像是有些驚訝的模樣,眼眸微睜,露出一絲冰藍色,而後輕輕蹙眉,修長的手指抵著下顎做出思考的模樣,“兒童節?已經過了。七夕?不對,現在才六月,還沒到……嗯,六月十四親吻情人節?不對,今天才六月三號……”


    他每說一個,就自己否定一個,北川早紀的神情就沮喪一分。


    眼見她嘴巴都嘟起來快能掛油瓶,眼裏的期待也成失落惱怒了,他終於輕咳一聲,忽然說了一句,“早紀,你今天很漂亮。”


    北川早紀一愣,雖然他還沒猜對節日,但對於這句誇讚她還是很欣喜的。眼裏的眸光瞬間亮了亮,笑眯眯道:“謝謝。”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轉,忽然意識到他剛剛換衣服竟然不是換家居服,而是白襯衫加西褲。


    而就在她還有些奇怪時,又聽他端起麵前的紅酒杯朝她這個方向微微示意,溫柔的冰藍色目光將她籠罩,聲音帶著成年男子的磁性,卻十分清雅好聽,“早紀,祝我們結婚四周年幸福快樂。”


    從低穀瞬間飛至雲端的驚喜幸福感,讓她一時間呆愣住,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見他依然舉著杯,神情沒有半分不耐,一直溫柔含笑注視著她時,連忙拿起自己的杯子伸手和他輕輕一碰,精致的妝容下,眉眼俏麗歡喜,“周助,祝我們永遠幸福快樂。”說著,和他相視一笑,一同抿了一口紅酒。


    晚餐結束後,兩人一同洗了碗,一個收拾,一個便去擦桌,一個洗碗,一個便接過擦幹,配合十分默契。


    等到到書房時,他辦公,她則看書複習。靜謐的空間裏,隻剩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偶爾彼此對視一眼,便覺得溫暖安心。


    直到快到休息時間時,北川早紀才又開始有些緊張。


    四周年的結婚紀念日,她當然不可能隻準備了這麽一頓燭光晚餐就結束的。


    她看了眼辦公桌後還在認真工作的不二周助,悄悄放好自己的書本,盡力不打擾到他,輕手輕腳地先出門了。然而不二周助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注意到她的動作,抬眸看了她的後背一眼,彎了彎嘴角,複又低頭看起文件來,隻是這回他下筆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回到房間的北川早紀匆匆從衣櫃的最下方翻出了一個新袋子。


    這是昨天和淺間紗月逛街時買的。本就是預備今天用的,嗯,性感內衣。


    紗月醬說,內衣要黑色才最為性感,帶著蕾絲,會有點優雅和神秘,而半遮半掩的朦朧感,自然是最誘-惑的。


    於是,她們兩人選定了具備以上所有要素的這套。


    咳,當然,她不可能隻穿內衣就好的……所以她還選了件輕絲吊帶露背睡衣。


    ——嗯,這麽一搭,簡直更是將朦朧的誘-惑美發揮到極致了。


    她的臉頰紅紅的,拎著手中還不到正常一件上衣重量的一套,進了衛浴間沐浴。


    不二周助進門時,北川早紀已經窩在床上了。


    如今是六月,夜裏還有點涼,她將被子拉高遮在胸前,隻露出臂膀,他隻能判斷出她今晚穿的睡衣是之前沒見過的,應該是新買的。


    而見他進門,她竟是一反常態地依然窩在被窩裏,並沒有下床幫忙給他準備換洗的衣物,他的眼裏便帶了幾分了然的笑意,目光落在那被子上。


    “衣服已經幫你準備好在裏麵了,周助直接進去沐浴就可以。”她躲著他的目光,小聲說道。


    以她的那點道行,她自己也知道他大概是猜出來她現在是什麽狀態了。不禁心裏懊惱自己步驟搞錯……


    就應該等周助先洗,她再洗,然後穿這一身出來,直接給他一個驚喜的……現在周助都猜到了,大概一會兒是一點驚喜也沒有了。


    這麽一想,不由就有些泄氣。因為他這一年工作了,晚上辦公都會比較晚,所以總是她先回房洗澡,等她洗完後,他也差不多回房休息了,剛好她可以給他準備衣服。


    慣性思維所限,讓她今晚的計劃完美度大打折扣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的。她重新打起精神,擰開了床頭橘黃色的壁燈,而後又順手將天花板上那盞明亮的白色吸頂燈關了。


    於是,不二周助洗完澡出來時,便看到屋內變得昏暗了許多。


    橘色的壁燈光芒偏柔和,而燈下那張大床上,還有一位輕紗薄衣的美人……屋裏的溫度瞬間有些攀升上去,氣氛便得曖昧起來。


    北川早紀坐在床上,被子已經被拉至小腹處,將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完美地展示在不二周助麵前,而她微低著頭,像是有些害羞的模樣,自是錯過了不二周助眼裏的那抹驚豔和笑意。


    如此明顯的暗示,夫妻四年了,哪裏還會不懂?


    所以接下來的一切,自然是順理成章的。


    隻是在她攀至雲端前,她攬著他的肩,按住他不許退出,附在他耳邊低啞地說道:“周助,不要出去。我想要一個寶寶。”


    那一瞬間,不二周助承認他的心滾燙了。


    愛,並不一定要用說的。一個女人願意為你生孩子,這就是她用含蓄委婉的方式表達的最深的愛。


    她將要忍受十月懷胎的艱辛,看著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像吹氣球一樣鼓起來,輕盈的身子變得笨重不便,臉上也許會長滿斑點不再花容月貌,情緒不由自己控製,甚至到最後分娩那一刻,她還得忍受著如同二十根肋骨同時折斷的痛……


    而她才二十一歲。


    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背,他退避不及,一個顫抖,腦袋便是一片空白……


    之後,望著她累昏沉沉睡去,他的眼淚忽然閃過一點晶瑩,溫柔地擦拭著她額上的汗水後,輕聲道:“我就應承你這一次。如果沒能如你的意,那就得聽我的,再等兩年。”說著彎了彎唇,在她唇上淺淺的落下一吻,“蓋個章,你就算答應了。”


    小心地翻過身,從床頭抽屜裏拿出一個精美的首飾盒。他取出裏麵的紫水晶手鏈,輕輕地將她的手牽出來,給她戴上。


    第二天北川早紀起床時,不二周助已經上班去了。洗漱時,她不期然間看見自己手中的左手腕上的紫水晶項鏈,簡直驚喜到無以複加。


    但隨即她就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


    嗷嗷嗷,周助好壞!他之前在餐桌上時故意逗她的麽?明明都已經準備好禮物了!太壞了太壞了!害她當時心情都失落了一下……


    而在外交辦公室裏工作的不二周助卻打了兩個噴嚏,隔壁的同事抬眼目光戲謔地看著他,“不二君,身體要照顧好啊,太薄弱了說。”


    不二周助低頭微笑,雲淡風輕道:“隻是昨晚我妻子頑皮,搶了被子。”


    ——臥槽,你這是在炫耀你二十二歲就已經成家了的幸福嗎?!不二,你還能再狠點嗎?


    而事實證明,不二周助確實能更狠。


    那一晚的播種,最終還是讓北川早紀如願了。兩個月後,她被檢查出了身孕。


    二十二歲的不二周助,即將從丈夫榮升到爸爸……聽到消息時,他呆滯了許久沒反應過來,還是不二媽媽笑容滿麵又嫌棄地推了推他,“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照顧早紀!”


    他這才回過神來,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而北川早紀卻絲毫一下子沉穩了起來,輕輕摸了摸還不明顯的肚子,笑眯眯地看著他,柔聲道:“周助,四周年花婚式,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花婚式,也叫花果婚,具有開花結果,開枝散葉的意義。


    那顆留存了兩個月的晶瑩在這一刻便忽然墜落,他握住她的雙手,低頭親吻,“早紀,我愛你。很愛很愛很愛。”


    這是他至今為止第二次如此露骨的表白。


    北川早紀眉眼彎彎,笑容甜蜜幸福。


    “我也是,很愛很愛很愛周助。比任何人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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