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馬玉倒是也不掩飾,在開始的客套之後,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這種言語裏隱含的威脅,也不出乎我的意料。


    隻是……唉,為什麽現在混黑道的家夥,都是越來越喜歡裝文化人了?難道是一種流行麽?


    齙牙周似乎準備開口拒絕,我卻看了看時間,然後盯著馬玉看了兩眼,忽然道:“馬玉,我問你一個問題。現在國內混黑道,很好賺麽?”


    “……嗯?”馬玉愣了一下。


    我最懶得兜圈子……如果是政客之間,兜圈子,說上幾個小時都在打馬虎眼,這還算正常……可是,拜托,我們是黑社會耶!如果連混黑道的都要用這種打太極的方式來說話,煩不煩啊。


    “我的意思是,馬玉,你覺得你有多少籌碼,夠不夠資格來和我談?”我麵色平靜,直接把這句話扔了出去。


    馬玉頓時微微變色,隨即看了我一眼,略微有些不屑:“陳先生,我猜你恐怕是對國內的市場規則不太了解吧?”


    他露出幾分傲氣來:“這些年來,有不少國外的大公司來這裏做生意,但是在這塊土地上,自然有這裏的規矩!不是什麽都是按照你們想的那樣。比如去年,一個國外的運輸公司來這裏設立分公司!就是因為,嗯,有些關節沒有弄好,以為自己仗著是財大氣粗。和官方關係好,就不把我們這些在街頭混飯吃的人看在眼裏……結果你知道麽?”


    “不知道。”我聳聳肩膀。


    “結果,一個月時間,他連一個本地的司機都招聘不到!他們設立在這裏的倉庫。連一個搬運工都招聘不到!!”馬玉臉上掩飾不住傲慢地神色:“他們有官方路子又怎麽樣?他們是大公司又怎麽樣?我還是有辦法讓他們乖乖就範。”


    我沒說話。


    我也毫不懷疑他有這種本事……任何一個地方黑幫性質的勢力的地頭蛇,都可能做到這一點……不過……


    這種法子,對付那些在當地沒有根基的外來合法商人,或者有效果,但是如果用來對付同樣地屬於黑道性質,而且勢力遠遠過他的我……就有些太Bnetbsp;我從齙牙周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笑意。


    “馬玉。”我直接喊他的名字,連至少的一聲“馬玉先生”都懶得稱呼,我很平靜,對於他的挑釁和威脅,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這很正常……一隻獅子麵對一隻對自己張牙舞爪的螞蟻的時候。會動怒麽?


    ………馬玉。”我淡淡道:“其實我覺得你很不錯。看得出來你應該有些頭腦。不過和你估計得恰恰相反,我並不是對國內得情況不了解……事實上,我就是從國內出去沒幾年時間。我毫不懷疑你剛才說的這些。你能做到,我相信。”


    “哦?這麽說你是願意接受我地提議了?”馬玉有些得意,大概在他看來,我這種外來的商人是很容易妥協的吧,他之所以先禮後兵。恐怕完全是因為從某些渠道得知了我現在和官方地關係不錯,所以才沒有硬來。隨即他笑道:“這樣吧,我現在手裏控製的最大的盤子。就是物流運輸。你看,雲南是一個多山區的地方,物流運輸可以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不管你在這裏投資做任何生意,都要依靠運輸地。我說的沒錯吧?我想這方麵,我們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你看,我是一個很願意交朋友地人,之前我侄子和你們的誤會,就一筆勾銷了。不是麽?”


    哼,我笑了笑,直接看著他:“如果說完了的話,你可以走了。”頓了一下,我又道:“順便麻煩你在外麵幫我把房門關上。”


    這話一說出來,馬玉頓時就變色了!他似乎強忍著才沒有站起來,隻是坐在沙上,強迫自己變化了一下坐的姿勢。這個舉動更讓我對他高看了一層。


    這個人看來還懂得克製和調節自己的情緒,這更是遠遠比那些黑幫大老粗要厲害多了。


    “歐洲中世紀的時候,羅馬教皇統治下的軍隊,在對於敵人談判的時候,通常都會帶來一句話。”馬玉這時候已經撕破了臉上的偽裝,毫不掩飾地威脅了:“我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鮮花。就看你怎麽選擇了!”


    我忍不住喝彩,笑道:“好!想不到馬玉先生雖然屈身草莽,倒是胸中很有丘壑啊,對於國外的古典文學也有涉獵。”


    “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好談的了。”馬玉站了起來,依然傲然道:“我想,不久的將來,你們還會來找我的,不過那個時候,我開出的條件,恐怕就和現在不同了。”


    說完之後,他正要起身告辭,齙牙周卻忽然插口道:“……自等等。”


    “怎麽了?改變主意了?”馬玉浮現出一絲得逞的微笑。


    我看了齙牙周一眼,他和我對了一個眼神,然後沉吟了一下,道:“馬玉先生,其實我對你做了一些了解,就在晚上我們和你的侄子衝突之後。你看,你在本地很有名氣……而我們,和因為和官方關係不錯,所以警方那裏也樂於提供一些消息。”


    齙牙周語氣很輕鬆:“其實雲南這裏,處於邊境的省份,龍蛇混雜,這些情況我們都了解……大部分這裏的具有一定規模的黑道組織,都有一些境外勢力的支持。比如說,如果把人逼急了,隨時可以從境外召集一批人手過來,在這裏幹一票狠的買賣。而這裏的警方調查的時候,大不了把人撤到境外去,天王老子都抓不到!就算沒有境外的勢力,這裏山區那麽多,隨便找幾個山裏出來的狠小子當殺手槍手,做掉一兩個人,然後跑回山裏某個山溝小村子裏一躲,也多半是抓不到的。而主使的人,也不會留下什麽把柄。所以,本地的不少黑幫組織在撕破臉的時候,常常會采取一些極端的措施……我說的這些情況,沒錯吧?”


    馬玉笑了笑,此刻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淩厲,緩緩道:“看來周律師倒是了解的不少啊。”


    “嗯,這……大概就是你有恃無恐的資本了……這種手段的確很犀利,而且也很能威懾住人。馬玉,你靠這種手段一定曾經得逞過很多次吧。”齙牙周一麵笑,一麵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然後仿佛忽然想起來了一樣,道:“哦,對了,我不知道你們這裏把這種極端的手段叫做什麽,不過我們通常給這種行動加以一個稱呼……叫做……‘空降兵’。”


    空降兵?


    我也不禁笑了。


    世界上所有的黑幫,玩兒空降兵這種遊戲,有誰能玩兒得過我們大圈?笑話!空降兵係統是大圈的看家本事啊!和大圈玩兒空降兵?簡直就是黃河邊上賣水,魯班門前使大斧!


    “其實我很欣賞你。”齙牙周笑得更愉快:“我想,我的老板,這位陳先生一定也挺欣賞你的。老實說,你是我們這次來到雲南昆明,所見過的黑幫人物裏,最具有氣度和梟雄氣質的人,你很聰明,有頭腦,有手段。從某種程度上說,你是一個很出色的人。”齙牙周最後歎了口氣:“不過,我還是給你一個建議……”


    他已經站了起來,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有些人,你可以惹……但是有些人,你惹不起。明白了麽?”


    馬玉臉色微微一變……他仔細盯著我們看了幾眼,終於從我們的眼神裏看到了讓他擔心的東西了。


    我們很鎮定,甚至說……很從容,從頭到尾,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


    而且,這種鎮定還不是裝出來的,馬玉見過很多人,有的人在他的威脅麵前能保持鎮定,但是大多都是裝出來的鎮定……而我們不是。


    從我們的反應看來……我們似乎……不,不是似乎了。而是肯定!我們根本就沒有把他的威脅當回事。


    馬玉不是傻瓜,他應該明白,對方能有這種態度,那除非對方是白癡,否則的話,那麽就肯定是有所倚仗了。


    他臉色瞬間變了幾次,似乎想說什麽,但是終於咬了咬牙沒說,默默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


    齙牙周送他出門的,不過終於,馬玉忍不住了,想了一下,還是低聲問了一句:“好吧,我多問一句,貴方到底是……”


    他已經有些軟了。


    齙牙周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馬玉身子一震,然後眼睛裏露出了幾分恐懼。他似乎想說什麽,不過齙牙周已經攔住了他,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我們沒打算對付你,我們來這裏的做的事情也和你沒關係……隻不過我覺得你是一個聰明人,不想看著你找死而已。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老老實實回去吧……不過你最好記住,今天,我們沒有見過麵。”


    馬玉的態度已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眼神也恭敬了很多,低聲道:“嗯……好,我明白了。”


    就這樣,他灰溜溜的走了。


    齙牙周回到房間裏,我坐在沙上吸煙,看著他,悠悠道:“你剛才最後和他說了什麽?你告訴他我的身份了?”


    “沒有。”齙牙周淡淡道:“就算告訴他你是溫哥華的五爺……不過他多半沒聽說過你的名氣。這裏是雲南!你的身份在這裏嚇不住人。”


    “那你說了什麽?”


    齙牙周想了想,笑道:“嗯,我告訴他,我和金三角的旺羅將軍是好朋友。”


    旺羅將軍?


    我皺眉,我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似乎他是金三角的一個很大的梟雄,手下控製了數千武裝力量,大片的毒品圓地……連政府軍都不敢和他硬碰硬。這樣一個人,距離雲南不算太遠,這裏的黑道應該都知道這個名字吧。


    齙牙周這些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你不過是個小渣子而已,別想用那種手段來嚇唬我們,弄火了我們,不用什麽空降兵,直接從金三角哪裏調一隊雇傭兵過來,滅你滿門都沒多大困難的。


    我看著齙牙周,看著這個已經跟在我身邊大半年的家夥。


    “周大律師……我似乎從來沒聽說你認識金三角的人物吧……嗯,難道是八爺時代,你除了擔任他的律師,還擔任了一些其他地工作內容麽?”我盯著這個狡猾的家夥:“看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告訴過我啊。”


    齙牙周很輕鬆,隻是看著微笑:“我的五爺,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至少現在,你是我的老板。我對你也是忠心耿耿地……對吧。”


    這家夥……相當的不老實啊!


    其實在我手下,齙牙周一直都是一個特殊的角色……和西羅等人不同,齙牙周他不是我的嫡係,不是我那些一起同生共死過的兄弟。這個人很聰明,是高智商的那種類型。


    這點,從他當初決定順從我的那番談話就能看出來了。


    這家夥可不會盲目的忠心於我……隻是現在我的體現出來的實力,能讓他服氣,讓他覺得跟著我這樣地老板,是很有前途的,所以他才會這麽跟著我混。而這些。純粹的是利益上地考慮,並沒有我其他手下兄弟的那種深厚的感情。


    而這點,也是我心裏很明白的。


    我甚至猜測:假如有一點。我要完蛋了的時候……嗯,那個時候,我身邊地人,顏迪他們幾個女人肯定是會願意陪著我同生共死的,西羅和錘子他們肯定是毫不猶豫的。而大師兄應該也會……嗯,威克船長先生多半是不會地。而這個齙牙周……那是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老早就想了辦法躲得遠遠的了。


    這點。從他當初一看八爺完蛋了之後,就立刻投靠了我就能看出了,在他心裏是沒有什麽那種傳統的忠心不忠心的東西存在的。


    他這種人,隻會忠於一種規則:強者的規則。誰能達到他心中的強者的標準,他就會為誰服務。


    我也從來沒有試圖想得到他真正的忠心……在我看來這是完全不可能地!


    他跟著八爺都那麽多年了,以八爺的那種手段,都沒有真正的收複住他。我才當了他老板不過大半年,我也不指望能做到那一點。


    而我常常也覺得……齙牙周這個人的本事,似乎也太大了一些。似乎他遠遠不止是一個律師的人才。而且。他應該是那種深受八爺信任,同時一直都躲在幕後的那種人。


    現在看來,他曾經在八爺的手下,恐怕還擔任了一些其他的工作!


    其實這也難怪,八爺能把自己的全部家當交給他來管理,這本身代表的是何種的信任?!


    楊微在我統合了大圈之後,就告訴過我:當領導的人,不要指望手下人全部都對你絕對忠心。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上帝。你要做到的,隻是充分利用他們的才能為你創造最大的價值,就可以了。


    顯然,齙牙周就屬於這種類型的。


    對於他隱瞞的這些事情……我甚至懷疑,他今天故意流露出的這些,也是故意告訴我的。至於他的用意,我暫時猜測不出來……或者是對我的一種試探?還是我現在已經可以得到他更深一步的忠心了?


    而那天,當七叔去世的時候,齙牙周一時感慨,說出的那句“一個時代終結”的感歎的言語,更是流露出了他心裏的幾分複雜的東西。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一個純粹的律師這麽簡單的吧。


    我想了想,看著齙牙周:“周律師,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還有多少關於八爺時代的事情是沒告訴我的?”


    “哦,我親愛的老板。”齙牙周嘻嘻一笑,他依然是那種陰陽怪氣的腔調:“你放心,有些事情,我該說的時候就會說的。而那些沒必要說的事情,說出來也是浪費口水。不過至少現在,我拿你的薪水,你就是我的老板啊。”


    我看著這個家夥……忽然想起了八爺來。


    嗯,八爺能忍受這麽一個古怪的人在手下,還能給予他那麽大的信任。


    難道我還不如八爺麽?


    想到這裏,我重新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等他離開前,我補充了一句:“狠得今晚別弄得太晚了,明天你去走動一下。想辦法能從警方那裏把人弄出來好了。”


    “哦?你是打定主意幫那個小丫頭了?”齙牙周想了想:“這事情不難處理……而且就算警方不放人,現在馬玉已經對我們有所忌憚了,他知道那個小丫頭現在和我們在一起,也不敢把爪子亂伸的。”


    齙牙周離開之後。我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手下有著這麽一個人,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這個家夥聰明,甚至比我聰明,而且能力還這麽強,同時並不是對我絕對忠心……這原本也沒什麽……重要的是,我身邊甚至連一個能製約平衡他地人選都沒有。


    西羅太嫩了,而且從智商上,兩個西羅都不如一個齙牙周。我需要一個同樣聰明絕頂的人,在我身邊,才能平衡我目前手下人權力分配的局麵。否則。齙牙周這麽一個人,我可以充分的任用他,但是卻絕對不能完全依賴他。


    不由自主地。我想到了那個永遠帶著睿智冷靜笑容的美麗的臉龐……嗯,楊微……


    唉,我揉了揉腦袋,苦笑了一下,自己又做白日夢了。楊微那種人。怎麽可能跑來輔佐我呢。


    第二天,馬玉沒有再來煩我。不過這個人給我留下的印象其實不錯……一個聰明的家夥,還有些頭腦。


    齙牙周倒是動作極快。居然很快就調來了一份馬玉的資料,讓我驚訝的是,這個馬玉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居然是擁有大學本科的學曆!


    “這個人我們可以留意一下。”齙牙周對我眨了眨眼:“將來或許能用到。”


    至於警方那裏,齙牙周代表我去跑了一趟,事情也沒花費太大的力氣。


    小丫頭倒是跟定了我了,我也不介意“領養”這麽一個小女孩。收徒不收徒的,這些我是沒考慮地,不過她很對我的脾氣,而且我總覺得她很像我。又有些像當年的倪朵朵。


    或者這樣說有些奇怪……但是別忘記了,當年我肯全力地去幫助倪朵朵,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倪朵朵很像年輕時候的我。


    關於七叔的資料,我們終於查出了眉目了。


    根據從官方檔案裏的殘留的痕跡,我們從十幾個叫做“小王溝”地地方,最終鎖定了一個,相信應該就是七叔所在的地方了。


    離開昆明的時候,我帶丫頭,那個小王溝距離麗江不算太遠,要乘坐飛機去麗江,然後再做六個小時的汽車。


    臨走的時候,讓我意外的是,來到機場送我的,居然馬玉也跑來了。這家夥果然是我和齙牙周都很欣賞的人物,很懂得進退,絲毫絕口不提那天酒店裏談話的事情,隻是很客氣的說了一些場麵話,同時歡迎我們下次來到昆明的時候一起合作……當然,這次他說地合作,裏麵可就沒有什麽威脅的意思了,反而隱隱的有幾分請求我們提攜他的味道。


    更讓我意外的是,來到機場送我們的,居然還有一名警察!


    而且就是那天我遇到的那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裏的那位女警!我隱約記得她的名字,好像叫許麗秋,一名普通的警察。不過她卻似乎不是來送我的。


    小丫頭和她好像很熟悉,看見了她來,跑過去和她走到一邊低聲交談了好久,回來的時候眼睛也有些紅紅的。那名女警對我依然很沒好感,看了我們一眼之後,就離開了。


    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小丫頭說過,她是受人指才來求我的。難道就是這名女警?


    果然,飛機上,小丫頭告訴我,她的確是認識這位許警官的。原來這個家夥被警察抓住過好幾次了,其中有兩次都是被按照法規遣送回原籍……而小丫頭是未成年人,又沒有監護人,兩次負責遣送她回原籍的,都是這位女警官送她回家鄉的。


    隻是小丫頭這種人,被送回去,沒幾天就會再跑出來混江湖罷了。倒是那兩次遣送的經曆了,或許是出於同情,總是女警官對這個小女孩很是照顧。


    一個很聰明的警察。從那些天的情況上看,小丫頭一個人漏網,多半在外麵是活不下去的,而那個女警察通過我在警察局的一些細微的表現,判斷出我並沒什麽惡意,才悄悄的暗示這個小丫頭來求我,或許有一線轉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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