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應的手掌第八次拍在那幾乎比他身體還寬的刀鋒側麵,對同一把刀,同一個方向,同一個力量,然後他就感覺到了掌間勁力反饋來的細小變動。


    這巨大刀鋒其實一直在以肉眼難見的極微小又極快的速度在振動,這其中產生的變動之微小,比一隻蚊子改變一下飛行速度在翅膀上產生的震動變動還要輕微,但是落在劉玄應這樣的金丹真人眼中,已經算得上是很明顯了。他立即雙掌齊出,狠狠拍擊在了刀麵上,含而不發的陰柔內家真勁帶著一絲玄天真罡狂湧而出。


    嘭的一聲脆響,巨大刀刃的根部連接之處崩碎了,粉碎金屬碎片四散飛濺,失去了動力和支撐的巨大刀鋒也隨著慣性飛了出去,從幾個劍士的頭頂上掠過,將後麵的一片殘牆又削去一大片,引起一片高聲驚呼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轟然叫好。短短十秒之內,這已經是鋼鐵魔像被崩斷的第二隻刀鋒。


    高文側身躲過一把刀鋒的刺擊,以蘊含鬥氣的長劍一撥,卸開了另一把巨大刀鋒的斬擊。雖然魔像整體的速度並沒有放緩,但是缺少了兩隻刀鋒之後,那攻擊的頻率和威力已經是明顯降低,已是好對付得多了。


    神情複雜的看了旁邊應對自如的劉玄應一眼,高文的心情更是複雜。也就是灌注了他那擁有‘防護’屬性的鬥氣,才能勉強用武器正麵抵擋這種精金刀鋒的切割,否則即便是再精良的武器和鎧甲,在那種砍劈和切割之下也是脆弱無比。但即便如此,剛才他麵對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的時候也危險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這個西方人的及時救援,他也隻有耗盡鬥氣被斬成碎片。


    高文曾花數十年的時間遊曆大陸,四處冒險,見識經驗都非常豐富,對於這種鋼鐵魔像的底細也是清楚的。奧法文明巔峰時期的軍用品,也就包含了奧法文明的巔峰煉金成就,那以精金合金鑄造的身體已經達到了金屬所能達到的理論上強度的極限,幾乎是不可以外力破壞,否則也根本不敢以那種形狀,承受魔像那麽大的速度和力量。每一架戰爭魔像上,都有成百上千個異族戰士的冤魂。縱然是矮人牧師們召喚的土元素的重擊,獸人狂戰士以重武器的攻擊,都極難對這種殺戮機器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現在這個西方人居然隻是用一雙肉掌就將之崩斷了。


    以高文的眼光,當然能看得出劉玄應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憑借的絕不是巨大的蠻力,而是難以想象的技巧。魔像設計得再精巧,那終究隻是死板的構裝體,速度再快再猛,攻擊方式也是單調的,上一個劈砍是如此,下一個同樣也是如此。不斷的在同一個方向同一個點上施壓,再借助了魔像本身揮砍的力量,一次,兩次,三次,次數的累加之下承受力量最大的關節處遲早會產生磨損和疲勞,當到達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之後以特殊的發力方式去震蕩那裏,也就能產生遠大於直接攻擊的破壞。


    但是能做到這一點,又是需要對力量的流動有難以想象的細微感悟,宛如本能一樣敏銳的直覺,還有不輸於這魔像的那種精細入微的對力量的掌控。高文自認為在所見過的戰士中,自己在技巧的掌控上已經算得上出類拔萃,但是和這個西方人一比,原來還是如剛剛入門一般的粗糙。


    拋下不大適合在這時候出現的感慨,高文瞥了一眼周圍,心中微微一鬆。鬧到了這樣的地步,相信早已經驚動其他神殿的人了。這個最有威脅的鋼鐵魔像已經快要解決,再有其他神殿的守衛者趕來幫忙,那兩個法師想必再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了。


    周圍的地勢早已經成了一片平坦。老烏鴉苦心經營,依為基地的這一片樓房宅院在鋼鐵魔像的肆虐中化作了一片廢墟,無論是精心加固的灰漿還是超厚的石塊牆壁,在那十二把巨型精金刀鋒之下都如同脆餅幹一樣的鬆散,在劉玄應和高文有意無意的引導下,這周圍幾乎已經很難看到還能成型的建築殘片了。


    無論再是精幹凶悍的黑幫分子,在老大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也再沒有了半絲對抗這種怪物的鬥誌,全都一哄而散。沒有人阻止,這動靜又鬧得如此之大,外麵等候著的衛隊和劍士都遠遠地圍在外圍,對於這種和魔像之間的戰鬥早已超越了他們能插手的層次,他們也就隻能小心地在遠處旁觀,目眩神迷地看著這場超越了他們想象的戰鬥。


    帝國時代的軍用戰爭魔像,許多人都隻是在傳說中聽說過這種軍用殺戮機器,直到現在親眼所見那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勢,代表了冰冷殺戮的猙獰構造,如風一般的速度,才明白這東西到底有多可怕。但就是這樣恐怖的怪物,高文大人和那個西方人卻能在近身戰鬥中與之抗衡,甚至已經開始占據上風之後,旁觀的劍士和守衛們隻看得如癡如醉。當這第二把刀鋒肢體也從那魔像的身體上崩落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大聲叫好。


    “那邊的那是什麽?好大的一個土元素!”對於另外一邊的戰鬥,這些圍觀的人也不是不知道,隻是這邊鋼鐵魔像的戰鬥實在太過炫目,根本顧不及去看那邊罷了。隻有這時候那高大的土元素拔地而起,這才引人注目起來。


    一名身著華美鋼甲的劍士從遠處飛奔而來,速度之快疾逾奔馬,一身環繞著一層淡淡的光輝,正是日光神殿的神殿騎士之一。這邊鬧出的動靜如此之大,整個奧斯星城中都有所聞,稍有見識的百姓市民都知道這些大場麵的搏殺很容易誤傷,無論是大範圍的法術神術還是失控的召喚怪物都是普通人沾著就死的玩意,連熱鬧都不敢來看,都躲得遠遠的,但神殿卻肯定要派遣人來一看究竟。


    “長老級的土元素?”神殿騎士的眼光自然不是這些尋常的守衛劍士可比的,一看到那高達五米以上的巨大身軀,就明白了這是什麽。再一看到那邊和高文還有劉玄應打成一團的鋼鐵魔像,神色立刻為之一變。“戰爭魔像?是有哪位大法師和守護之手起了衝突?…等等,這氣味是….煉獄生物?”


    “這是怎麽回事?”神殿騎士眼光落在還在那邊翻滾嘶嚎的煉獄兵蟻上,原本已經凝重的神情更是變得如臨大敵,抓過兩名圍觀的守衛厲聲喝問。


    守衛老老實實回答:“高文大人和那個西方人說老烏鴉這裏可能有藏匿邪教徒,強行要來搜查這裏,結果不知道怎麽的就和那邊的兩位法師打了起來,那法師原來還帶著魔像…..”


    “邪教徒?果然是這些卑鄙的法師搞的鬼!”神殿騎士狠狠地看了那土元素長老腳下的兩個法師一眼,隨即閉目低吟一聲,隨即身上的光輝大盛,直衝雲霄。


    一聲悠遠深沉的輕響從遠處響起,遠處的日光神殿的位置上也有一股光輝衝天而起,好像在和這神殿騎士身上的光芒相呼應。而神殿發出的那一道光柱則在高空隱約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阿曼塔神徽的光影。


    那一聲輕響並不震耳,卻有著一股仿佛能深入人心靈深處的震撼之力,剛剛才召喚出土元素長老鬆了一口氣的史蒂芬妮和平克斯也是全身一震,隨即看到了天空中那巨大的太陽神神徽。


    “該死,魔像的動靜鬧得太大,引起那幫神棍的注意了。”


    “沒想到那個劉真的有這麽厲害…真是怪物。”


    “都是你的責任!鋼鐵魔像這麽寶貴的東西你平常是怎麽保養,又是怎麽使用的?居然出現了這樣嚴重的損害,那可是固化了‘堅固’法陣的精金合金!”


    “這…這個…我也不知道…那你還不快讓土元素長老上去幫忙,合力把那個劉給解決了。然後和鋼鐵魔像一起強行衝擊那些西方人的駐地,把需要的東西搶到手。趁著魔像的動力核心還有剩餘能量,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這能行?我們可都沒什麽精神再施放法術了。靠煉金藥劑強撐可不是什麽好主意,那些東西能不用最好。還有天上那道日光聖輝…”


    “那是太陽神殿的最後底牌,輕易不會動用的,最多隻是這樣威懾一下起個警示作用而已。而且我們已經擺明了的法師身份也可以讓他們投鼠忌器。至於其他,這些神棍去追擊那幫複仇者教會的傻瓜了,北方軍團的主力還遠著,這奧斯星城裏的高端戰力並不多。就算是一起來也攔不住的鋼鐵魔像和這個土元素長老的。拿到東西之後直接啟動最後序列離開就是。至於剩下的爛攤子,我們以後再來慢慢收拾……”


    “好吧…”


    “那你還不快指揮土元素上去?”


    發覺情勢不妙,史蒂芬妮和平克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商議出了當前的對策,但是史蒂芬妮轉頭瞪看著高大的元素長老,這個巨大土偶卻是一動不動。


    “我…我…現在怎麽無法和這個元素之靈溝通了?剛才不是都還可以的麽?印記依然在我這裏,刺激起來也是毫無問題的,但現在怎麽絲毫沒反饋?法則性的卷軸,不可能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出問題的。”


    史蒂芬妮還在驚訝之中,忽然就看見那土元素長老的身軀抖動了一下,隻是卻並不是如她所指使的那樣朝鋼鐵魔像那邊奔去,而是俯下了身,伸出兩隻足需要兩人合抱手臂,張開隻有三個指頭的怪異手掌朝著她和明克斯兩人抓來。


    土元素長老的動作並不快,像是一個癱瘓病人般地有些失調,縱然兩個法師在萬分驚詫之餘也是連滾帶爬地險險閃開。轟轟兩聲巨響中土石崩飛,土元素長老的怪異手掌隻是在地麵上抓出兩個大洞,握起了一大堆泥土。


    “這個…這個反應是…”史蒂芬妮滿臉驚駭地左右張望,然後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堆磚石廢墟。“是你在搞鬼?”


    嘩啦聲中,磚石堆中站起一個人來,正是風吟秋。他頭臉之上全是灰土,但是那一雙看著土元素長老的眼睛卻是亮得爍爍生輝:“原來是這樣,原來你們歐羅大陸的土元素…是這樣的有趣麽?”


    “這…這家夥竊取了土元素長老的操控權?”平克斯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就在剛才土元素長老拔地而起的時候,莫名其妙陷入發呆狀態的風吟秋被頂得滾落在了一旁,然後成型的土元素長老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抬腳一踢,把他像是一顆小石子一樣地踢飛了出去,撞進不遠處的一對廢墟瓦礫中再也沒了動靜。


    那時候操控土元素長老的自然是史蒂芬妮,對風吟秋她一直是深有戒心,因此操控土元素的頭一個動作就是把這個危險的家夥給踢開。但是被埋進瓦礫中的風吟秋卻沒了動靜,另外一邊崩碎飛來的鋼鐵魔像的殘肢和一係列的變動才讓史蒂芬妮和平克斯暫時性地將他給忘記了。


    而萬萬沒想到,這個怪異的西方法師馬上以這樣的方式強勢閃亮地重新回到了他們的視線中來。


    遠處還在努力揮砍著的鋼鐵魔像忽然轉了個向,朝著風吟秋這邊飛快奔來。這魔像的變動突然而毫無征兆,連正與之對戰著的劉玄應和高文都來不及反應。雖然有兩隻刀刃已經斷掉,但依然還有十隻刀鋒為肢體,鋼鐵魔像速度沒有絲毫的下降,刀鋒在地麵上快捷無倫地點擊飛奔,隻是呼吸之間就跨越了近百米的距離朝著風吟秋撲來。


    平克斯的應對沒有一點猶豫。當發現這個西方人居然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竊取了元素長老的操控權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在鋼鐵魔像的虛擬機械意識中把這人列入了中最優先擊殺的對象。隻有將這個家夥擊殺,奪回元素長老的控製權,他們的任務才會有最後一絲完成的希望,否則就連自保可能都會有問題。


    風吟秋沒有閃避的意思,好像根本都不知道背後有一道飛速撲來的刀刃旋風一樣,他還是看著土元素長老,簡直就像十八歲才第一次看見裸女的少年一樣,全神貫注,雙眼放光地看著那一塊五米多高,略有些顯得笨拙粗糙的巨大土偶。


    噌噌噌噌的飛速切割聲中,飛速衝來的鋼鐵魔像沒有砍中風吟秋,而是一頭紮進了土元素長老的懷抱中去。或者說,本來笨拙緩慢的土元素長老忽然做出了一個頗為靈活的飛撲動作從風吟秋的頭頂上撲了過去,剛好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鋼鐵魔像。


    切割聲中無數的大大小小的泥土石塊飛濺,在戰爭魔像的精金刀鋒麵前,什麽樣的泥土石塊也和鬆軟的蛋糕沒什麽區別。但不斷地有泥土石塊被切割下來,落地之後卻又馬上如流水一樣朝戰爭魔像的麵前湧去,這土元素長老好像變作了一團沒有固定形態的軟體怪物,不停地在被戰爭魔像的刀鋒切割,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在變形凝聚重新往魔像身上湧去。戰爭魔像的肢體全都是鋒利的精金刀鋒,但本體終究不是一隻單純的利刃,在來自各個方向,全方位的泥土的大力擠壓下,就這樣被擋在了風吟秋十米開外。


    土元素長老的身軀不止在不斷地變形,也在不斷地變化,那些湧動的泥土飛快地變得更加密實,堅硬,連顏色都在飛速改變,很快地就從尋常泥土變成了堅硬的花崗岩。雖然在精金刀鋒之下連花崗岩也能輕易切開,但終究比泥土要困難。那切落下去的岩石又重新化作泥土,又湧上去重新化作岩石,很快地就將鋼鐵魔像給掩埋了起來。從外麵看這剛才還迅捷如風無堅不摧的刀鋒魔像現在就像是一隻衝入一團漿糊中的長足蜘蛛,難以挪動分毫,隻餘細長的肢體在外麵瘋狂也是徒勞地劃動。


    吱嘎吱嘎,刀鋒不斷地在岩石外切割,又不斷地重新被湧來的岩石覆蓋,那切割的速度也慢慢地放緩了下來,然後很快就完全不動了。


    風吟秋這才將目光從這團已經麵目全非的土元素長老身上離開,轉過頭來看向不遠處的兩名法師。


    高文和劉玄應也已經趕了過來,還有原本圍在遠處的港務衛隊和跟隨治安官的北方軍團的士兵也圍了上來,遠遠地將兩個法師圍在中間。但並沒有人急著上前,這兩人畢竟是法師。危險的法師,也是高貴的法師。


    “兩位閣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日光聖輝已經在天空照耀,其他神殿的守衛也在趕來之中,還請不要做無謂的舉止。”托雷斯治安官咳嗽一聲,走上前來。職責所在,這個時候他再不願意也必須得站出來。其實剛才他已經躲得很遠了,但是遙遙看到這邊的局麵已經控製住了,各大神殿的人也在朝這裏趕來,如果不想落得個失職的指控,他隻能重新跑出來。“兩位閣下也無須擔憂,法師議會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必定會使兩位閣下受到應有的禮遇……”


    “西方人,我承認你們確實是給了我們很大的驚喜。”平克斯理都沒有理會患得患失,努力斟酌用詞的治安官。他將癱軟不動的沐沁沂單手摟在懷裏,對於周圍虎視眈眈的一群人毫無懼意,隻是和史蒂芬妮一起盯著兩個西方人。


    “這一次就算了,留著你們的原始巫術吧。下一次,我們會帶著更多的魔像,更精彩更強大的奧術,來讓你們好好領略一下奧術文明的偉大。”


    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句,平克斯貼身掛著的一個寶石吊飾粉碎了。


    “退後。”劉玄應低喝一聲,也不管周圍的劍士能不能聽懂,伸手隔空輕輕一拂,幾個站得略微靠前的劍士就被拉得退後了一步。


    一道七彩繽紛,閃爍著無窮光彩的奇妙球形光幕憑空出現在了以平克斯為中心,方圓兩米的距離上。一名剛剛被劉玄應拉退的劍士手中的長劍剛剛觸碰在了這球形光幕上,噗的一聲輕響,半截化作了細碎粉末紛紛飄落,半截則是化作了通紅的鐵汁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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