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該死的收屍人!偏偏在這時候給我搞出這些事來。”


    鎮長賈馬爾·羅德裏格斯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有著帝國貴族慣有的雍容儀表和優雅舉止,但是當提起在外麵的歸亡者的時候,也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高聲咒罵。


    不過他很快地就收斂起了情緒,拿出了一個帝國貴族應有的風度,拿起莫特裏女法師的手輕輕一吻,說:“啊,原諒我的失儀,美麗的莫特裏女士。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憤怒。”


    “是的,我非常明白。即便是在奧術學院,那些歸亡者時常的騷擾和抗議也是免不了的。他們作為神職者的悲哀就是永遠隻能匍匐在神靈的陰影下去觀望世界,狹隘的視野是他們僵化和固執的原因。”女法師半屈膝地回應了一下鎮長的吻手禮,在和這些貴族打交道的時候她的風姿氣度也是從沒有落下半分,相較之下平常和風吟秋沐沁沂等人呆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就隻是個普通女孩。


    這個小鎮的執政大廳是棟異常高大寬闊的大殿,也不知道當時修建的主要作用到底是實用,還是單純的震懾普通平民。現在其中用木板和一些磚牆隔開了數個隔間,看起來應該是後期改造的,現在這位賈馬爾鎮長就在其中最大的一間中會晤女法師和風吟秋。


    “是的是的,莫特裏女士您的智慧和您的美貌同樣的令人難以置信,我多麽希望能和您共進晚餐,一邊和您探討奧術,一邊欣賞您那令人迷醉的美貌。其實當年我也是準備去皇家奧術學院進修的,隻是家族中突然發生了一些變故才沒有成行。所以我其實一直很敬仰和羨慕能夠去奧羅由斯塔進修的奧術天才們。像是您這樣,集智慧,美貌,還有高貴於一身的女士,簡直就是集中了我所有的夢想的女神,我再一次地請求能和您共進晚餐……”


    鎮長大人的對話隻聽得風吟秋在一旁眉頭大皺。他也不是初來乍到這歐羅大陸,也是知曉這些歐羅民風遠比神州大地的要奔放直接許多,但親耳所聞這位年近半百的鎮長大人說著這樣熱情洋溢激情澎湃的話語,親眼所見那已有皺紋的臉上露出的幾乎恨不得要跪下來去舔女法師腳的神情,還是讓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知道他可就站在旁邊,另一邊還有兩個似乎是副手一樣的人在眼睜睜地看著,若是擱在神州,這不說是眾目睽睽之下白日宣淫,也是完全不成體統。


    “非常感謝您的讚賞,羅德裏格斯家族的盛名我也在學院中聽到過的。我非常樂意結實您這樣優雅而又熱情的紳士,隻是我現在還有重要的公務在身。”好在女法師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很禮貌地推辭了這個熱烈無比的邀請,指著風吟秋說。“…這位可是西方‘乾’帝國使節團的參謀長風先生,非常強大的西方法師。在西海岸立下了非常了不起的功勳,還從一幫卑鄙無恥的雇傭兵手中救下了我。因為和西海岸法師議會的協議,我一路跟隨著他們作為向導,也順道尋求他們的庇護。”


    “嗯,這個西方人使節團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確實是一群了不起的人。”賈馬爾鎮長咳嗽一下,也拿起了一位鎮長該有的模樣。這條連接西海岸和中央平原的通道,其實對他們羅德裏格斯家族也是有非常大的好處,之前守護之手和法師議會的信使也來溝通過,他對這其中的情況也是有了足夠了解,知道這幫西方人並不是以前那些可以隨意輕視的異族。“其實我早已經準備好了歡迎儀式,隻是突然之間被這群歸亡者……”


    風吟秋有些不耐煩地問:“那麽最重要的是,您這裏到底有沒有那什麽邪惡的亡靈奧術?”


    “沒有。”對於這個西方人帶點情緒的質疑,賈馬爾鎮長目光一凝,神情倨傲。“沒有什麽邪惡的亡靈奧術,奧術就隻是奧術而已。這位參謀長閣下,也許您在自己的體係中有著不錯的成就,但是麵對奧術您也應該保持謙虛,不要盲從於那些神職者的胡言亂語。”


    明白自己是問不出結果的,風吟秋把無奈的目光轉向女法師,女法師掩嘴微微一笑,對著賈馬爾鎮長說:“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是什麽吸引到了那些討厭的收屍人來這裏搗亂?”


    沉默了片刻,賈馬爾鎮長才一臉無奈地淡淡回答:“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意外。”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風吟秋,又看了看莫特裏女法師,說:“這樣吧,莫特裏女士你們下來看看就知道了。”


    執政大廳的中央就是地道的入口,因為這裏的地下空間並不是用來躲藏的,帝國時代的一切都滿溢著對奧術之外的一切的蔑視,地下室隻是用來方便儲藏安置奧術物資而已,設置在地下的立體奧術法陣可以動態地調節著其中特殊的濕度,溫度,讓其中的各種物資和材料得到最好的存放條件。


    兩個辦事員打開了地道,賈馬爾鎮長和兩個辦事員帶領著女法師和風吟秋走了下去,沿路上兩旁的照明用晶石緩緩亮起。下去數十米之後就先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堆放的有肉類,蔬菜類,穀物類的貨物。這裏也很幸運地躲過了異族聯軍和天災的破壞,帝國時代的法陣還在完美地發揮作用,隻是現在大都隻能用來存放這些農產品。


    不過在更深處顯然還有更不為人知的東西。賈馬爾鎮長指揮兩個辦事員挪開幾筐土豆之後,掀起幾塊木板,就露出了下麵的一個奧術法陣,他半蹲下去開始用特定的方法解鎖。


    “…就算是在所有的神職者當中,歸亡者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首先這個信仰就是最古老的教派之一,幾乎無從查證他們到底起源於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連帝國時代專門考察神學起源的大法師也無法斷定…”


    賈馬爾鎮長的解鎖似乎需要一定的時間,趁著這個機會莫特裏女法師就開始向風吟秋解釋有關歸亡者的信仰:“他們的存在時間超過文字記載的曆史,在人類社會中也一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即便是在帝國時代的全盛時期,在平民之間的影響力也非常大,幾次教會和帝國的衝突他們都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這麽重要的教派,他們信仰的是什麽?是死亡之神嗎?”風吟秋問。這些收屍人一樣的歸亡者,似乎也隻能信仰這個了。


    “不,我們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哪裏有死亡這個神靈。偶爾發現有關於死亡崇拜的教派,但無一例外地都是下層界的高階魔鬼和惡魔的把戲。”女法師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歸亡者崇尚的並非是哪一個具體的神靈,而是對於死亡過程本身的崇敬,他們注重的就是平靜安詳地走到生命的盡頭。他們在民間擔任的主要就是收斂屍體,葬禮,還有臨終前的安撫和消除傷病和疼痛的折磨。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們是最受平民尊敬的教派,因為無論怎麽樣,誰也有終究要麵對死亡的時候。”


    “…原來是這樣?也對。”風吟秋也愕然,想了想也是點頭。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無論是什麽樣的教派和信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解釋‘死亡’的意義。神州之上的佛道兩門也是如此,雖然從甚深教義來講,佛門涅槃,道門不樂生不哀死,都是超脫生死之上的境界,但對於尋常人來說那太過遙遠甚至於不可思議,所以才有各種地獄輪回的說法來給一般人解釋。這歐羅大地上真靈彰顯,神靈都是有跡可循,不用去牽強附會胡思亂想,這對待生死的態度直接演化成這樣的教派也是情理之中。


    “…有大法師認為這不過就是從遠古時期就一直傳下來的蒙昧而原始祭祀習慣,對此不以為然,但是這又無法解釋歸亡者的祭司是能夠運用神術這個事實。既然有神術,說明他們的信仰確實是和高維度的某個世界根源相聯係的,但是卻從來沒有發現有‘死亡’這個神靈。後來有大法師用十環的偵查奧術,還有一係列理論推導,才發現了這些歸亡者的信仰歸宿……”女法師的話語逐漸地朝著奧術領域傾斜,還賣起了關子,看著風吟秋有些挑釁地挑了挑眉毛。“你絕對猜不到是什麽神靈。”


    “生命之神。”風吟秋淡淡一笑回答。


    “你……”女法師的眼睛一下睜圓了,滿臉的驚奇。“…你…你怎麽知道的?這就算是在奧術領域,也是非常冷門而且高階的知識點…”


    “死亡並非生命的對立麵,而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在我們文化的一些傳承中,隻是一個比較普遍的常識性知識點。”


    這話讓女法師很有些不服氣,哼了一下嘟嘟囔囔地說:“好吧,也許低級原始的文化之間是有共通之處的吧。不過其實嚴格來說也沒有生命之神這個具體神靈,隻是他們的神術來源和精靈還有德魯伊的一樣是來自於生命領域…精靈們稱之為生命溪流的高維度存在……”


    “那他們對亡靈奧術如此反感,也是情理之中了……”風吟秋點點頭。


    “哪裏有什麽亡靈奧術?你現在也算是比較係統地學習過奧術的人,怎麽也和那些無知的平民和神職者一樣,亡靈奧術亡靈奧術的叫。”女法師很不滿地發著牢騷。“好吧,雖然很多奧術師自己也把這個派別的奧術稱之為‘死靈係’,但是你應該知道,這個奧術派別的本質依然是對生命的應用。‘生命係’才是這個奧術派別真正的名字。”


    “比如說起這個‘生命’係奧術中普遍的低等應用,不管是僵屍,妖鬼的改造,其實都是對生命力的另外一種利用方式,把那些已經腐敗朽爛的肢體中的生命力更進一步地利用起來。高級一些的,像是奧術戰士的肢體改造,那就是對生命力潛能的進一步開發了,可以讓人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就算是惡心一點的腐囊奧術,也是對生命力本質的更進一步的理解後呈現出的力量。至於最終極的,傳說中的巫妖化,吸血鬼化,那簡直就是對生命本質的一種提升,對生命形態的改變讓生命可以永恒地延續下去,是奧術足以媲美神靈的證據。隻是那些歸亡者居然說這些都是對死亡,或者說是對生命的扭曲和褻瀆,是最邪惡的行為……”


    風吟秋想想說:“我想這就是那些歸亡者和你們奧術師的根本分歧所在,他們是在生命中感受生命,所以覺得生命是有尊嚴的有意義的,死亡隻不過是必然的歸宿。而奧術師隻是把生命當做可以支配的物件。”


    “刨除你對那些收屍人所用的含有褒義的詞匯,你說得沒錯。”女法師瞪著眼睛,氣勢有些咄咄逼人,談論起奧術的理論的時候她都是這樣,之前麵對賈馬爾鎮長時候的那些優雅貴族氣質早不知道哪裏去了。“這樣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了吧?他們隻是生命的奴隸,我們則可以讓生命進化到更高的層次。”


    “那是自以為是的幻覺。”風吟秋淡淡道。“連生命本身都沒有去完全領悟,談何更高層次。那些奧術不過是各種欲望的工具化的表現而已。你剛才提及的那些所謂生命的進化,也隻是單純的不想死而已。你說他們是生命的奴隸,難道你沒發現奧術師是‘不想死’的奴隸嗎?”


    “你什麽意思?”女法師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兩塊滿含情緒的藍綠寶石。“難道你也是認同那些歸亡者的觀點嗎?生命與死亡等同?那你們為什麽不現在就死?”


    “我隻是理解而已。”風吟秋不為所動,依然雲淡風輕,臉上的神情在周圍照明寶石的映照下顯得出神,好像是在回憶一些久遠的東西,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無論死亡是不是生命的終結,那都是賦予生命意義的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個符號,沒什麽可怕,可悲傷的,也更沒什麽好逃避的。”


    女法師這次沒回嘴,隻是看著在微光中他的輪廓和神情,眼珠轉轉也是若有所思。


    這時候,賈馬爾鎮長也完成了那個繁瑣的開啟手續,封閉的地板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下麵的照明也隨之亮了起來。


    兩人隨著賈馬爾鎮長一起走下這個最下層,顯然也是最重要的儲藏室中,立刻就看到了這次爭執風波的起因,鎮長大人口中那個並不邪惡的奧術。


    這個最下層的儲藏室中間放著一個兩米見方的透明容器,以風吟秋的奧術知識來說很難判斷這到底是什麽,隻是在四周照明水晶發出的光芒下那裏麵的東西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是一些正在自我蠕動的人類肢體,有手有腳,還有一兩個腐爛了一半的腦袋,這些殘肢斷骸正像是還有著生命一樣在各行其是地緩緩四處挪動,有些手指腳趾的還能抽搐一下。


    單純的肢體當然不會自我行動,風吟秋也能感覺得到,那些肢體上並沒有怨氣陰氣之類的東西,隻是單純的死肉。看得再仔細一點,才能發現那些殘肢斷骸上長滿著許多細細的絨毛,正是那些絨毛在一起蠕動抽搐,才將那些肢體帶動得像是在自己移動一樣。


    “融屍菌?真了不起,羅德裏格斯家族居然能培育這種東西?這可是生命係奧術裏很稀有很貴重的原料呢…”女法師倒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東西,趴在透明容器上仔細看起裏麵不斷蠕動的人類肢體,眼睛放光,好像那些真是美麗無比賞心悅目的東西。


    “很遺憾,我必須要承認,這些不是我們培育的。我們家族可沒有能力培育這種高階的亡靈係……啊,對,生命係的奧術材料。”賈馬爾鎮長滿臉都是因為不能得到眼前這位女法師讚歎的遺憾。“這是半年前在我們這裏做客的一位高階法師所寄存在這裏的。我想他可能也沒能力去培育,應該是從其他什麽渠道,或者是帝國遺跡中得到的。”


    “寄存?那麽他是超過了預定時間沒有來取了?所以你們才偷偷挖掘墓地,用屍體來繼續培育?”


    “對…總不能眼看著這些東西因為缺乏營養而死掉吧,隻是我們行事不小心,被一些人發現了挖掘過墓地的痕跡。還有打開這個容器的時候,似乎有一些融屍菌的孢子散逸了出去,被歸亡者們察覺到了。您知道的,他們對於這類似的東西總是非常敏感,不一定能分辨出到底是什麽,但一旦發現了就咬住絕不放鬆。”


    “原來是這樣。”女法師轉過來對風吟秋解釋。“這種融屍菌是非常難得也非常珍貴的奧術材料,隻能在特定環境中以人類的肢體為食,不過本身沒有什麽危害。”


    風吟秋點點頭:“既然鎮長先生並沒有運用什麽危險的亡靈奧術,那麽就把這些東西交給外麵的歸亡者,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那怎麽可能?”賈馬爾鎮長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他高高昂起的頭顱還有挺起的胸膛充分展示著帝國貴族的驕傲。“我為什麽要向那些愚昧的收屍人屈服?更不可能和那些無知的愚民妥協!我隻是借用了一些他們棄之不用的屍體而已,難道放在墳墓裏慢慢腐爛,被那些蛇蟲鼠蟻啃噬他們就覺得生命是有尊嚴的了?大不了我賠他們一些錢就是了。”


    “交給歸亡者這些東西就隻能全部銷毀了。”莫特裏女法師適時地用一個二環奧術密語術來點明要點。“你知道這麽多融屍菌能值多少奧金嗎?這東西現在很難培養,這些保守估計也在二三十萬以上啊。”


    “難道要我們賠償給他?”風吟秋皺眉,也用密語術回答。雖然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但這麽多的金額,一時間也真的是個問題。


    “不隻是錢。還有作為帝國貴族的尊嚴。”女法師微微聳肩。“這麽容易就屈服了,以後那些平民會越來越過分的。”


    “而且這些東西隻是別人寄存在我們這裏的。這麽貴重的東西,充分表達了客人對羅德裏格斯家族的信任。難道隻是因為一群收屍人和暴民的鼓動,就要讓羅德裏格斯家族的名聲蒙羞嗎?”說著說著,鎮長大人也越發憤怒起來。“在帝國時代,領主們可是會用活生生的他們來當作培養基的!他們居然還不對現在的寬宏大量而感恩!現在他們還居然堵在執政大廳的門口!難道他們還敢衝進來嗎?”


    鎮長憤怒的聲音沒有傳出地窖,沒有被外麵聚集的民眾們聽到,不過他們也真的沒有衝進來的打算。戰後數十年的天災,野外不時異變的魔獸,還有南方草原獸人的威脅,讓無論是貴族或者平民都不敢將分歧弄到真的不可收拾的地步,外麵的民眾也清楚這是一場自己的耐心和貴族老爺的臉麵之間的持久扯皮戰。


    這時候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一些民眾回家了,一些拿出了幹糧就地吃了起來,還有一些幹脆就在外麵廣場上支起了火堆,煮著麥片粥和根莖,烤著麵包。


    貴族老爺們當然也是要吃飯的,他們也不可能自己動手做,鎮上的一家餐館承包了他們的夥食,這時候也用木板車送來了一鍋奶油蘑菇濃湯,一筐剛出爐的烤麵包,幾條熏肉和一些水果蔬菜,幾個夥計正在朝裏麵搬運。雖然大家還在互相僵持對立,老板娘剛剛之前都還在人群中鼓噪咒罵這些褻瀆亡者的法師,但生意還是要歸生意。


    奶油濃湯的香味讓周圍幾個啃著黑麵包的平民越發地覺得口中的食物難以下咽了,有一個就忍不住吼叫了一聲:“那些該死的奧術師,褻瀆了我們親人的屍體還要喝這麽美味的湯,誰去朝裏麵吐幾口口水吧!”


    “什麽?”這話讓正端著濃湯的夥計大怒起來,放下手中的湯鍋一把扭住了這個提議者,對著他高聲責問:“這麽齷蹉的事你怎麽能想出來?實在是太惡心了!”


    “不,我隻是.......”這個啃著黑麵包的平民被嚇到了,這個夥計是個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中年壯漢,臉上有著幾條可怕的刀疤,隻是胳膊就要比他的大腿還粗,這一下幾乎是把他給提到了半空中。


    “隻是什麽?隻是你心中的憤怒無法發泄,但是卑微的你又不敢也不能真的對那些貴族老爺做什麽,所以隻能用這樣讓他們嚐嚐你口水味道的方式來伸張正義,是這樣嗎?很好,我理解你了。但是吐口水這實在是太惡心了,我特許你可以朝那些麵包裏塞一些鼻屎。去吧。”


    看著幾乎傻掉了的這個人沒有任何反應,這個夥計也不再理會他,重新端起湯鍋跟著朝執政大廳裏走去。路過門口那幾個身著黑袍的歸亡者的時候,他又轉過去問:“這幾位尊敬的歸亡者實在是辛苦了,要來一些湯嗎?我親手熬了三個小時,絕對非常美味。”


    幾個歸亡者都麵無表情地搖搖頭,還是那個老者祭司對這個夥計點頭示意:“感謝您的好意,我們潛心於生命的平靜,食物對我們的意義隻是維持生存,一切感官的享受都和我們無關。”


    夥計做了個可惜的表情,端著濃湯跟著前麵的人一起走進了執政大廳,隨手將大門重新緊閉了起來。


    “別去招惹那些收屍人,一群連死都完全不怕甚至樂在其中的家夥,對付起來會非常的麻煩。”剛剛一關門,這個夥計前麵的一個比較瘦弱,端著一籃水果的夥計就開口說。而在他們前麵的另外兩個餐館夥計則拿著麵包和熏肉到那些被分割的房間中去散發了,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他們這兩個同伴一樣。


    “要來一碗嗎?我保證非常美味。”壯漢夥計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兜售他的傑作。


    “不。”他的同伴用一個非常奇怪的表情堅定地拒絕了。


    “可惜了,你們這些可憐蟲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壯漢夥計撇著嘴搖頭歎了口氣,端起手中的湯鍋仰著頭自己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足足一分鍾之久,一大鍋濃稠的奶油蘑菇濃湯就全都倒進了壯漢的肚子裏,他隨手一丟,手裏的湯鍋落到地上,卻奇怪地沒有發出一丁點響動。


    “那麽開始幹活吧。”壯漢抹了抹嘴,問同伴。“要怎麽開始?還是先用一個陽炎爆來清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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