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娘聽了**的話,卻張大了嘴巴,愕然無語,再也不敢開口罵人,也是死盯著她,那樣子恨不得殺了她!


    她心下後悔,自己真是糊塗了,光顧痛快,忘了這麽鬧對柳兒的名聲有多大的影響。還有,**說的是真的麽?她掃了一眼人群中臉色煞白的柳兒,心中暗恨!


    **卻根本不理她的殺人目光,轉過頭,緩緩地掃視一遍在場的人,聲音清脆而堅定地說道:“我跟哥哥四年內都不會說親。往後所有關於我們親事的閑話請不要再傳。不然,要是叫我聽見了,定不會放過他!”


    柳兒娘見她一個小女娃放大話,不屑地咕噥道:“好了不起麽……”


    **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點著她的鼻子暴喝道:“你敢再說一遍?信不信我讓你後悔一輩子?”那股氣勢配合她臉上猙獰的癩皮,嚇得柳兒娘一哆嗦,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得不閉上嘴!


    這情形驚呆了周圍的人!


    大家全瞧著這個小女娃渾身冒寒氣地站在那,怒聲嗬斥柳兒娘,全然無視旁邊還有個孫金山和孫鐵柱。這一刻,她臉上的癩皮雖然難看,那雙眼睛卻銳利無比。


    孫金山雖然沒有想去摻和娘們的吵架,但也看不慣自家婆娘被一個小女娃給嗬斥。他不悅地說道:“你這女娃子,凶得很哩!長河就是這麽教你的?”


    **轉頭,目光森然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爹教閨女比你教得好!”


    楊氏怕閨女吃虧,慌忙和青木也站到了**的身邊,三人都臉色不善地盯著孫金山父子。


    柳兒娘急忙衝上來,拉住孫金山道:“別說了!跟個小女娃置啥氣?走,家去!”


    她竟然有些畏懼和憎恨地瞧著**,但又明顯不想再和**爭執,這讓大家都驚掉了下巴!


    **壓製了柳兒娘,又昂然掃視了一圈瞧熱鬧的人群,那冰冷的目光,那渾身的煞氣,凜然不可侵犯!


    一時間那些小娃娃們嚇得直往後退,心想往後還是少惹這個癩皮女才好;大人們也是驚異萬分!


    張槐瞧著**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別扭——這還是那個怯生生的小醜女麽?以前自己瞅她一眼都讓她躲閃不迭,過一時又想法往自己身邊湊;現在哩,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當然,她也沒在意別人!


    **冷冷地瞅了人群中的柳兒一眼,心道要不是你天真,怎會有今日之事?想要說些什麽,終究是沒有開口——今日之事對她的打擊也不小,若是再添上兩句,隻怕她的小命要不保。算了,就饒過她一次吧,希望她能吸取教訓!


    她轉身扶著楊氏的胳膊,輕聲對她道:“娘,咱回家!爹還等著哩!哥,走吧!”


    “噯!”楊氏見閨女剛才氣勢無雙,一時之間感到恍然:她的**真的長大了哩!


    李耕田瞧著**,目露讚賞。他一揮手道:“都散了吧。回家燒晚飯了。”人群放漸漸地散去。


    狗蛋和小石頭走在一起,他想著剛才**的表現,縮著肩膀有些畏懼地說道:“沒想到癩皮女這樣厲害,往後……”


    小石頭站住腳步,對他揮拳大叫道:“不許叫**姐姐‘癩皮女’!你往後再這麽叫,瞧我不揍你!”


    狗蛋愕然!他結結巴巴地問道:“石頭,你……你咋不討厭癩皮——啊不,**了?”


    石頭認真地說道:“**姐姐很好的!”停了一會,又道:“做菜特別好吃!”


    狗蛋將信將疑地瞧著他。


    石頭不耐煩地說道:“反正你往後不許叫‘癩皮女’,別人也不許叫!你聽見了就罵他們!”


    狗蛋忙點頭答應!


    李老大今兒也去瞧了熱鬧。他回到家後,背著手沉著臉對花婆子說了剛才的事。


    他道:“你瞧,兔子急了還咬人哩!你還到處閑話不?你是沒見到,今兒那長河媳婦多厲害,楞是打得孫金山的媳婦還不了手;連他家的小女娃**也厲害,嗬斥得柳兒娘不敢還嘴!你要是還像往常那麽地,遲早也要惹得別人上門拚命!長明長亮,你倆給我聽好嘍,咱爺仨把你娘給管緊點,沒事不許出門,省的她哪天給咱家招來禍事!”


    李長明也是氣他娘碎嘴,他們兄弟因此被人笑話了多少,所以見他爹這次發狠,自然高興,配合無比地堅決執行李老大的命令!


    花婆子這幾天被關在家裏不得出門,家裏又是一窮二白,整天麵對四麵破土牆,這讓愛熱鬧的她簡直急瘋了。聽說今天村尾居然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她沒瞧著熱鬧也就算了,這李老大瞧了還回來把她教訓一頓。


    她又惹誰了?


    因此她氣惱地衝著李老大叫道:“這關我啥事?我不過說了些閑話罷了——那也不是閑話,明明是槐子親口說的,我不過是傳了出去罷了。我又沒跟孫金山的媳婦似的把**賣了四兩銀子?”


    李老大大怒,揚手差點又要打她——被兒子長明給拉住了,他怒道:“你還強嘴?你說過的閑話、惹的閑氣還少麽?我咋不見長星他娘在外邊說閑話?咱老李家的媳婦就你丟人現眼!”


    李長星的娘程氏,是李老大的三弟李老三的媳婦。他弟弟已經病死了,隻剩了李長星娘倆過日子。這程氏卻是個能幹的,一個寡婦拉扯著兒子過活,很是本分!


    花婆子見李老大拿程氏來比自己,也就不吭聲了——自個確實比不了哇!


    結果,柳兒娘鬧了一場,倒黴的是花婆子——她的關閉懲罰繼續執行,也不知到哪天結束。


    孫金山回到家裏,跟他媳婦問起今兒打架的緣由。


    柳兒娘卻狠狠地瞪了柳兒一眼,見她呆滯的樣子,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恨,一把將她拉入房間,也不知嘀咕些啥,然後柳兒娘一個人出來了。


    她細細地跟孫金山說了事情的經過,隻是說到柳兒和青木私會的時候,她含糊地說道:“許是我花了眼!”


    孫金山盯著他媳婦,見這老娘們還一副氣不平的樣子,隻恨得胸口直鼓脹。村長說的對,這老娘們就是欠管教!怪道李老大雄風大振,打了媳婦後每天都拽得跟二百五似的,甭提多精神了。


    於是,心裏想著,手下也不含糊,孫金山也學著李老大,抬手響脆地給了他媳婦一巴掌。


    柳兒娘可是比花婆子厲害多了,她撲上來跟孫金山廝打,一邊嚎道:“你這死老頭子,想學李老大打媳婦?老娘可不是花婆子——你想欺負就欺負麽?”


    孫鐵柱忙上來拉住他爹,又攔住他娘,嘴裏叫道:“爹,娘,幹啥哩?叫鄰居聽見笑話!”


    孫金山被鐵柱拽住胳膊,隻得隔著鐵柱的身子對柳兒娘怒喝道:“你不是花婆子,你比她更敗家!人家的閨女嫁不嫁得出去,要你來管?你管就管,咋幹這缺德事?把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娃說給一個四十二的老頭,你還有理了?那鄭長河這是腿摔斷了,要不然,他非得打上門來跟我拚命!”


    柳兒娘想著鄭長河可不是要跟她拚命麽,罵孫金山斷子絕孫,當時自己還很生氣哩!


    她不由得有些心虛,強嘴道:“我不是瞧著他家窮,還欠了債,想幫他一把麽?我兄弟可是出了四兩銀子的彩禮哩。我這樣好心有啥不對?”


    孫金山見她死不悔改的樣子,氣得扯開兒子的手,又要去打她,掙開後又被鐵柱拉住。


    他扯不過兒子,隻能怒氣衝衝地對柳兒娘大罵道:“你好心?你啥時候有過好心了?人家欠債跟你有啥關係?他找你借錢了?你那兄弟一把年紀了還有毛病,就是出十兩銀子也沒人願意嫁他。哦,是不是沒將這事告訴人?”


    柳兒娘更心虛了——她的確是瞞了些事情。想著**那張臉,就是嫁個老頭也沒人要——城裏有錢的老爺可不都是娶年輕漂亮的姨娘麽!**這樣的,有人出四兩銀子那是給她多大的麵子?


    孫金山喘氣道:“閨女教你弄成啥樣了?別以為我不曉得,她找青木幹嘛去了?青木那娃子是不會來找柳兒的。你養的好閨女,叫我當人麵被一個小女娃給訓了!我孫金山一輩子的臉麵都被你們娘倆給丟光了!”


    他隻要一想到**兩眼森然地盯著他的樣子,就氣得要將這敗家的媳婦給殺了才好。人家義正言辭地罵他養女不教,說得還含糊哩!也是,那娃兒真的比柳兒強多了,一麵兒強勢霸道,一麵兒卻又口下留情——沒有當人麵把柳兒往死路上逼。


    村長李耕田在家裏聽著隔壁傳來的吵鬧哭罵聲,連連搖頭——家有賢妻,平安和樂!這孫金山家終於鬧出事了,隻希望別出大事才好。


    他瞧著一旁做針線的媳婦方氏嚴肅地說道:“瞧見沒?這就是瞎說閑話的下場!你往後離那啥花婆子、柳兒娘遠點,甭跟她們瞎摻和!”


    方氏手裏攥著一隻鞋,剛做完。她用剪刀剪斷收在鞋後跟的線頭,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有那閑心,也得有那閑工夫不是?來,試試這鞋,看合適不——這回裏麵襯的棉花多了些!”


    李耕田忙脫下腳上的鞋,將新鞋穿上,踩了踩,又走了兩步,讚道:“嗯,合腳,也軟和!”


    他滿意地瞧著自家的媳婦,又勤快又賢惠,從不議論人是非,待老人也孝順,真不枉自己當年為她爭了一場!


    方氏要他將試好的鞋脫下來,抬頭見他深情地望著自己,就像年輕時那會兒一樣,弄得她臉一紅,嗔怪地瞅他道:“瞧啥哩?快脫下來!”


    李耕田嘿嘿笑著把鞋子脫下來遞給媳婦,又問道:“給爹做了沒?”


    方氏不耐煩地說道:“當然是先幫爹做了。還用你說?”


    村長家隔壁的打鬧一直到晚上才停了下來。


    第二天,柳兒娘挽著籃子去菜園,鄰居瞧見她臉上的巴掌印十分明顯;孫柳兒從這天開始,再也沒出過院門,直到她出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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