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huā輕笑著對汪氏道:“外婆,我是很生氣哩。每回二舅-,都要折騰點事出來,叫人心裏不痛快;完了她自個跟沒事人似的。我說那些話,也沒旁的意思,我就想,不能縱了她這脾氣,要不然她老是這樣。這跟不能慣小娃子是一樣的。她說出話來沒討到便宜,下回總要學個乖吧。”


    汪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總歸是你二舅,討了個不省事的回來,我也是受了多少年的氣。如今啊,我也就跟你說的似的,想開了。不想開又能咋辦?你生氣,她跟沒事人似的,那不是白生氣麽?說了她也聽,可隻能管一會,轉頭又是原樣,還能咋辦?”


    菊huā見老人家心情不好,忙岔開話哄她道:“外婆,這人啊,總是各色各樣的,咱不說她了。我覺得來壽好討人喜哩。今兒我帶他半天,一點也不鬧,乖得很。跟他講話他也能聽得懂。不是我說,比來財好多了。外婆,這來壽可要好好帶,不能慣成來財那樣。其實來財小時候也是乖的吧?瞧他那麽聰明,小時候就不會差,眼下不過是慣得有些鬧人罷了。”


    果然這話題汪氏愛聽,就聽她〖興〗奮地提高聲音說道:“可不是麽,來財小時候可惹人疼了,比來壽還機靈哩。你說啥他都能記得;我幹活,他給我端小板凳;吃東西也曉得讓人,還常幫我捶腿哩。唉!都怪我,太慣他了。你說得對,這來壽咱一定要管好了,不然好好的苗子,愣是種歪了,成不了材,怪誰?”


    菊huā聽了真是驚異萬分,說來財好話,原不過是哄她高興故意奉承她的,沒想到還真是如此。可見這父母的言傳身教對兒女的影響是多麽巨大。


    她安慰外婆道:“小娃兒跟他好好講道理,他也是聽的。隻要舅舅管緊點,來財跟來壽都能管好。瞧來喜表哥,多機靈。”


    汪氏聲音頓時又高了起來:“噯!你來喜表哥賊精明了,那雜貨店愣是叫他打理得好的很。那些買東西的鄉親都誇他哩;你來福表哥就老實些……”


    老人家一打開話匣子就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從來喜到來福,又到來財來壽……


    菊huā睡意朦朧中想道,一說到孫子,老人家聲調都高了不少,可見還是孫子好啊!往常還說她跟青木最聰明哩,可見也是安慰她娘的話。


    家裏有了這麽些客人,那是想清靜也清靜不了的。一連三天,楊氏都忙得團團轉草房頂上老是炊煙不斷。


    她也是覺得往常都是娘家照應自己,今年家裏好一些了,難得招待一回娘跟嫂子,就多留了她們兩天,也好在老娘跟前盡孝。


    等春耕一開始她哪裏還有空閑兒?因此起早摸晚地伺候著一幫老小吃喝,也無怨言,很是盡心盡力。


    因她們娘們姑嫂總是嘮嘮叨叨,菊huā又不喜林氏,所以也不往跟前湊,隻做針線並帶著來壽那小子玩。


    這小娃兒倒讓她越來越喜歡,一邊教他說話,一邊看管著他;來財也想往她跟前湊她總也不給他好臉色以防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染坊,蹬鼻子上臉了。


    其實小娃兒都是記吃不記打的來財第二天就恢複了原樣。隻不過,青木跟菊huā死盯著他,他瘋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一瞧見這兩人沉臉對他,他便也收斂了些,總算沒鬮出大事。就這樣,還差點掉井裏,摔碎了一隻碗,踩到水窪子裏濺了一身水,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


    青木第二天果然叫上張槐,上山挖了陷阱。第三天就叫上菊huā,換上舊衣裳,綁好鞋子,他自己背上竹簍,一起上山。


    “隨他們鬧,幾個大人還管不了兩個娃兒?娘和大舅母在做飯,二舅母不是閑得很麽?快準備好,過了這幾日,隻怕是沒有那閑心上山做這些的了。”他跟菊huā說道。


    來財聽說要上山,渾身是勁,兩眼放光,立即就要跟了去。


    青木臉一沉,眼一瞪:“你要去?山上狼多的很,餓了一冬,眼下正好出來找吃的,像你這樣的娃兒白嫩嫩的,正好給它當晌午飯。我跟你菊huā姐姐大一些,跑得快,可不就把你留給狼了?”


    菊huā也不理他,溫柔地對來壽道:“乖寶寶,你在家呆著,姐姐上山逮兔子,家來燒把你吃,好麽?”


    來壽嬉笑著揮手道:“逮兔子,寶寶去。”


    菊huā便哄他道:“兔子咬人哩。等姐姐逮回來你玩,我很快就家來了。”說著把他送到廚房,交給外婆。


    來壽按菊huā教給他的,對著她一個勁地揮手;菊huā就忍不住笑了,也對他揮揮手。


    看,這娃兒多好,也不攆路。那來財還在不死心,咕噥著想跟去哩,不過是害怕青木跟菊huā,也不敢鬧罷了。


    說起這點菊huā就想笑,這打人也是有癮的,她後來又連續打了來財兩回。總之,她一見他無法無天地鬮,就手癢想抽他屁股。她總算是理解了梅子動不動就揪狗蛋耳朵的心情了。


    來財哩,見她說打就打,毫不手軟,也從不留情麵,對她是越來越怕;不過他更怕青木。雖然青木到現在還沒打過他,但他用眼睛比量著青木的身高和手掌,心想那巴掌要是落到身上定不好受,因此,隻要青木臉一沉,他溜得比兔子還快!


    兩人準備停當,等張槐和楊子來了,就一齊往山上去了。楊氏還攆出廚房,大聲囑咐幾人要小心。


    這日天氣雖然不晴朗,不過也沒刮寒風,不像那陰慘慘的天,瞧著身上就發寒。


    菊huā問楊子道:“楊子,你今兒咋yin得放書,出來玩了哩?”


    張楊小大人似的笑道:“我也要歇歇。夫子說老看書不好,得不時地活動活動,做些事情。他還說春耕的時候要跟村裏人一起下地瞧瞧哩。”他是越來越崇拜夫子了。


    菊huā聽了不由得對這周夫子刮目相看,這人不會也是穿來的吧?古人不是講究手不釋卷麽?他倒是很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和教育方式。


    張槐對菊huā解釋道:“夫子說,書本上的東西也是源自咱身邊的人和事,若是不能潛心領悟,學了也是白學——成了酸秀才了。因此,才有‘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說法。”


    他又怕菊huā不懂,很是跟她解釋了一番這“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意思。


    青木聽見了隻是笑,心道,妹妹隻怕比你學得還好,還在她跟前現眼。


    幾人談談笑笑的…爬上了菊huā家後麵的山頭,隻見滿目的枝葉枯黃中,偶爾夾雜著一棵蒼翠的青鬆;腳底的枯草叢中,果然如青木所說,透出了絲絲新綠。


    這座山一爬到頂,菊huā就氣喘籲籲地腿軟了,往常在家幹活也是忙個不停,跟這爬山還是不能比的。


    青木見她累得慌,忙過來牽著她…一邊跟她說道:“還有好遠哩。我在前邊那座山坳裏挖了兩個陷阱。天兒還早,咱慢慢走。


    張槐見菊huā垮著肩膀拖著腿的樣子,恨不得背上她——小時候他可是常背她的,嘴裏答應著,幾人遂放慢了腳步。


    山頂上…林木稀疏了一些,也能看得清連綿的遠山近坡。菊huā見山頂這一片有鬆樹有橡樹,還有些叫不上名字,便問青木道:“咋這邊的橡樹少好多哩?要是這滿山都是橡樹,該多好。”


    青木道:“誰曉得哩。都是它們自己長的,也沒人管它。村長說,要找空閑日子把這橡樹種開些,今年就種。像這麽小的苗′挖起來栽了也容易活。”他指著腳下的一棵橡樹苗說道。


    這樹苗是落下來的橡子果兒發芽長出來的…卻被頭頂上的大樹遮住了陽光雨露,在這樣的環境中…它是長不大的。要是移栽的話,長大的可能性就增加了。


    菊huā想起李耕田的一些安排,她更相信這是鄉民們祖祖輩輩跟大自然相處摸索出的經驗——如那不準逮小魚的規矩和挖塘泥的活動——而不是他個人的見識,他也不過就是讀過幾本書罷了。


    當然,李耕田自己也是很能幹的,這個村長當得很稱職。如果這橡子樹在他有意識的管理下,種植的範圍越來越大,不再是像以前那樣天生地長,那這小青山將來的經濟價值就大了。


    幾人全是山村長大的少年,到了這山林之中,如魚兒在水中暢遊般閑適。要不是菊huā拖後腿,隻怕張楊都要撒歡兒跑了。


    菊huā瞧著他有些好笑,先前還裝一副斯文樣,努力地模仿夫子那讀書人的氣度,這會兒終究還是天性占了上風,恢複了村娃子的活潑,連蹦帶跳地竄來竄去。


    他一邊走一邊對幾人說道:“我上回跟爹一道上來,就在前邊的那個樹林子裏,撿了一窩野雞蛋。我還想找那野雞,可爹急著非要走,要不然準能打到那隻野雞。我那天可是帶了彈弓來的。”


    張槐聽了笑道:“那是。那野雞肯定站那等你打——連蛋都給你了,它自個不如也跟了你,也好一家團圓不是。”


    青木跟菊huā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楊不服氣地說道:“你們就是不相信。我也不是吹,要是躲在一旁,等它回來的時候,猛不丁地下手,可不是容易的很?”


    青木笑道:“楊子,野雞可精了,瞧著它們跑得也不快,其實難打得很,比打兔子難多了。兔子嚕時候呆呆地,人大聲喊它也不動,跟聾子似的,被驚起來了才跑得飛快。”


    他說的兔子的這種習性菊huā也是知道的。她前世就遇到過,幾個小孩子圍著那兔子大喊大叫,它愣跟沒聽見似的,直到他們撲上去要壓住它,這兔子才被驚跑了。


    幾人說笑著來到山坳裏,張槐在灌木叢中領頭穿行,張楊跟在他後邊,青木牽著菊huā走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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