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小石頭,張楊不由得佩服地說道:“噯!石頭實在是聰明,夫子很喜歡他哩。他年紀小,有些調皮貪玩,夫子就管著他,讓他每天下了學,在學堂裏寫完幾篇大字、背上一篇文章才準回家。那小子一點也不含糊,很快就做完了。弄得夫子要增加他的課業。可是石頭說他娘要生寶寶了,想早點回家陪他娘,夫子這才放過他。”


    張大栓哈哈大笑道:“趙三養了個好兒子哩。楊子,你可不能叫石頭給比下去了。”


    張槐笑著對爹說道:“爹,瞧你說的,這讀書也是要靠天分的。小石頭聰明一些,幹嘛要跟他比?楊子,你盡力就好了,可別弄得心裏存了心事。夫子早就說過,讀書不光是為了求取功名的,重要的是真學到東西,那不管幹啥都能有些成算。”


    張楊笑道:“這我曉得,夫子一再告誡過哩。”


    何氏在一旁也聽不大懂,卻仍然津津有味地聽著,也不嫌厭煩,也不催他們。油燈的光線昏暗,搖搖晃晃的,映得人臉朦朦一層光暈。


    春夜是喧囂的,外麵不時地響起幾聲狗叫,間或小兒的哭聲,遠處田野裏傳來蛙鳴;隔壁huā婆子的聲音也不時地傳過來,讓一家人皺眉,更加堅定了要搬走的想法——這婆娘好嗦!


    第二天,張槐去了學堂,本想跟青木趁下學去找村長李耕田說養魚的事,可巧他來找周夫子說事兒,張槐跟青木便趕緊上前和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李耕田和周夫子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就相視而笑!


    他欣慰地瞧著張槐和青木說道:“可見你倆這書沒白讀這見識就不同往常了。這個主意好!咱村人以往除了種田,這些東西都是靠著天生地養,也沒好好地伺候照管它們,咋能收獲大哩?你這一說,我就安排下來,每個月都分幾戶人家,早晚割些草丟魚塘裏,也不費啥事,到年底想必這魚要比往年起得多。”


    周夫子看著這兩個弟子,也十分的高興他說道:“這個季節割草也便宜。最好等秋季的時候,想法子儲藏些青草啥的,冬天魚塘的魚最是缺東西吃了。”


    張槐點頭道:“那橡子果做豆腐洗出來的渣,用來喂魚不知成不成。要是成的話,冬天就用這個東西來喂。”


    李耕田點點頭,笑道:“到時候試一試。旁的水塘不說,光那鏡湖就那麽大,不多養些魚實在是荒廢了。唉!可見我們到底是見識不夠。槐子,青木好好讀,咱村往後可是指著你們這些小輩哩,我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能幹啥事了。”


    周夫子卻正色對他道:“這話我可不認同。這村子雖小人卻是形形色色的。他們縱有好主意,要是旁人不能接受,那也是白費精神。有你這個明白人在這坐鎮,那不是省了好多的口舌?你看,他倆來跟你一說,你立馬就想通其中的關竅,很快就安排了這事;若是遇到一個糊塗頑固的,如何能同意?”


    李耕田聽這話是讚他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道:“夫子過獎了哩!我家就住在這村,自然也是想村裏好的。”


    他說著又轉頭對青木道:“你爹那還跟我說,那竹子也該管管了。我正要安排人去收拾哩。青木啊,夫子說你送他的幹菊huā泡水好喝的很,那個幹菊huā是你妹妹弄的?”


    青木忙答道:“噯!我妹妹把野菊huā掐回來洗幹淨,又拿蒸籠蒸過了再曬幹的。這個泡水用的菊huā是半開沒開的;有那全開的huā兒,直接曬幹了裝在枕頭裏枕了又香又軟和哩。”


    周夫子聽了點點頭,道:“這個野菊huā也不錯我看能做成菊huā茶來賣。你們今年秋天不妨先做一些,讓人拿到清輝縣賣賣看。要是好賣,明年就可以多種些了。”


    李耕田卻道:“我覺得先不管能不能賣,今年就多種些,留著自家泡水喝、裝枕頭也好。等秋天我們先做些讓長風他姑在清輝縣賣賣看。要是好賣,咱已經先種了,就不顯慌張了,明年也能種更多。


    周夫子笑道:“看,你不是很有籌劃嘛!”


    李耕田聽了更高興了。


    青木想了想又對他說:“我妹妹已經挖了好些,栽到院子旁邊哩。她是專門撿那長得密的菊huā苗,分幾棵挖出來,又不會讓原來的地方缺了種。”


    李耕田聽了連連點頭道:“就得這樣。不然全把田野裏的菊huā挖回來栽到院子裏,那不是‘拆東牆補西牆,?一點作用不起,還白費人工夫,真是‘脫褲子放屁——多費事,了。分出一些菊huā苗出來,必要留些苗在原來的地方,這樣才算是種的多了。這種菊huā的事就讓大家自己做主,願意種的就種,不願意的就算了。我頂多跟大夥說一聲。”


    幾人又說了一會,李耕田就告辭了,周夫子領著兩人去上課不提。


    隔天,李耕田帶著李長明、李長星、趙大嘴、孫鐵柱等人,到小青山去栽竹子,順便叫了些媳婦去掰筍子。鄭家因為青木在上學,鄭長河就去了。


    雖然快要割麥子了,大家被叫出來幹這淋唧都不覺得煩,相反,他們因為村長今年領著大夥做了幾件事都是對村裏好的,這讓他們幾乎看到好日子在向他們招手。


    因此,個個都很振奮,對李耕田安排各戶輪流割草喂魚也是一點異議都沒有。


    李耕田看到自己在村裏威信日高,也是十分的高興,越發盡心為村裏籌劃。他仔細地跟村民們說了野菊huā的作用,讓大夥自己選擇種不種。


    結果,大部分的人都說要種。


    他們道,就是賣不出去,種在家門口、院子旁邊也好看不是…何況還能泡水喝、裝枕頭。


    這人都是喜歡跟風的。原先這野菊huā長在田野,也沒人說為了好看把它挖回來栽;如今聽說能泡水喝、裝枕頭,說不定還能賣錢,誰不去挖?


    菊huā瞧著那些在田野裏到處挖野菊huā苗的小媳婦們,忍不住笑了。


    到時候清南村家家戶戶被金黃的野菊huā包圍,那是什麽樣的一道風景?


    竹林裏,李長星一邊挖著老竹子,一邊跟趙大嘴道:“大嘴,這下今年娶媳婦不用愁了吧?我估摸著今年要多不少收入。你就等著抱新媳婦吧!”


    周圍的人聽了一陣大笑。


    趙大嘴樂嗬嗬地說道:“那是。我也覺得有勁哩。這錢賺多少咱可不敢說,這魚和肉這兩樣…今年過年肯定能多留些,也好讓媳婦進門過個好年。咱也算不虧了人家閨女。”


    趙三聽了高聲笑道:“噯喲!大嘴,這媳婦還沒進門哩,你就心疼上了?”


    趙大嘴毫不害羞地說道:“心疼媳婦有啥不對?人家閨女嫁把你了,可不就是讓你心疼的?”


    李長星和李長明這些男娃聽了,全都悶笑不停。


    李長明笑著慢慢地沉靜下來,他想道,自己的媳婦在哪哩?為啥他也勤勞肯幹,卻沒有人願意把閨女嫁把他?


    他心中苦澀的同時…眼前浮現梅子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他忙甩甩頭,把這影子趕出去。


    那是他高攀不上的女娃,狗蛋娘簡直把她當寶一樣。自家不僅窮…年紀也大了她好多,她娘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她嫁給自己的。況且,他也知道村裏人都討厭他娘,知根知底的人,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哩?


    他想著這些就笑不出來了,隻悶頭挖竹、栽竹。


    就聽李長星說道:“咱可要好好地率兩年,攢些錢娶媳婦。再不娶媳婦大嘴兒子就要出世了。回頭咱兒子要是小大嘴兒子好多,那可不是要被大嘴兒子欺負?”


    “哈哈哈………………”大家聽了笑得前俯後仰。


    李耕田也繃不住嗬嗬地樂了。瞧著這些男娃一個個歡蹦亂跳的樣子…他就有些想自家兒子——長風和長雨兩個多月沒回來了哩。


    周矮子就笑道:“長星啊,你好好攢些錢,我媳婦娘家還有幾個侄女,到時幫你說一個。”


    李長星笑道:“周叔,可不帶哄人的。我攢了錢,到時候你不會又說‘不合適哩,年紀不對,吧?你那侄女多大了?別還在喝奶吧!”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周矮子氣得罵道:“你就跟我貧嘴吧,我瞧你是不想說媳婦了。我跟你說…我媳婦娘家侄女個個賢惠…年紀也跟你配。哼!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讓人相中了。”


    就有男娃起哄道:“周叔,趕緊幫咱也說一個吧。我這麽勤快…可是好女婿哩。”


    趙三大叫道:“啥時候這些男娃皮這麽厚了?哪像咱們那會兒,老實巴交的,到人家去相親,連頭也不敢抬。”


    李長星不信地問道:“三叔,你這樣子不像啊!我估摸你那會兒老是到三嬸跟前現眼,才把她給哄家來了吧?”


    趙三笑罵道:“胡說!我們成親前也沒見了兩麵,啥叫哄回來了?當人都跟你小子似的——嘴像抹了蜜?”


    這邊挖竹栽竹的人笑鬧不停,竹林裏掰筍子的媳婦們聽了覺得好笑。她們把長得密集的筍子掰去一些,隻留幾隻粗壯的讓它長竹子。那些粗壯的筍子都有小娃兒的手腕粗,絕不是菊huā她們掰的野筍可比來回穿梭在竹林中,不斷地驚起鳥兒撲騰著翅膀飛起。這片林子怕是從沒來過這麽些人,實在是打擾了它們棲息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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