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瞧了無語的菊huā一眼,忍住笑,說道:“要是拌了糖才好吃哩。就是沒糖。”


    張槐就急忙對他道:“我正要跟你說哩,老是忘了。那邊山上的樹林子裏有個好大的蜂窩,咱去把它搗下來,也能弄些蜂蜜吃。”


    菊huā聽了歡喜,因為黃瓜而鬱悶的心情立時暢快起來——這蜂蜜加入蛋清裏,做麵膜的效果可是更好,再說,蜂蜜也好吃。


    她想想又有些擔心,對兩人道:“蜂蜜當然好了。可是要是被蜂子給叮了,那不是麻煩?有些蜂子很毒的。”


    張槐見菊huā似乎對這蜂蜜很感興趣的樣子,更是堅定了要去摘那蜂窩的決心。


    他擺手道:“隻要準備妥當了,就不怕,常有人幹的。用舊衣裳把頭臉包緊,再戴上竹鬥笠,蜂窩搗下來用東西蓋住,等蜂子散了,再弄回來。”


    青木也說趙三就幹過。


    “你不記得了,去年的時候,他送了十斤幹魚,還有一小罐的蜂蜜來,有一斤哩。”


    菊huā忙點頭,那一回趙三是為了感謝她救了小石頭,送了不東西,原來那蜂蜜就是搗蜂窩得來的。


    於是張槐就跟青木定了明日傍晚搗這蜂窩,然後他才踏著月光,在滿田野都是蛙鳴的吵鬧聲中回村了。


    這裏菊huā重新切黃瓜,點上油燈讓青木幫著貼;完了洗過臉又塗一次蛋清。


    第二天傍晚,張槐果然和青木將那個大蜂窩給搗下來了。縱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青木還是隔著衣裳被蜂子叮了一口手臂上腫了好大的一個包。


    菊huā將蜂蜜分成兩份,另一份讓張槐拿回家。


    張槐不要。他看出菊huā似乎對這蜂蜜很喜歡,便不肯分一半—總共就不多哩。


    菊huā對他道:“這東西拿回去讓嬸子吃,也算你一片孝心;要不然我一人留下了哪裏好意思?你沒見我留了好些麽。”


    張槐見她堅持,這才捧了那蜂蜜回家。


    菊huā用摻了蜂蜜的蛋清塗在臉上,覺得舒爽很多,那臉就沒光塗蛋清那麽緊繃難受了。


    楊氏見她用蜂蜜塗臉,也不問有沒有用,就高興的地說那蜂蜜留著專門讓她塗臉好了。


    菊huā見她滿懷希望的樣子,在心裏歎了口氣。


    過了些日子人們就開始割稻了,那令人開心卻又勞累的日子讓菊huā體會到比插秧更艱辛的生活。


    每天天不亮,爹娘和哥哥就下田去割稻、打稻。沒有打稻機,完全靠人力把稻子在摜桶裏摔打下來。


    炎炎烈日下,他們揮汗如雨地把一擔擔的稻穀往家挑,臉上卻是充滿豐收的喜悅。


    菊huā腳不沾地的忙碌著,喂豬喂雞已經算是小事,搶著洗衣搶著做飯,還要照應曬到院子裏的稻穀,不時地翻曬連小黑狗——應該算大黑狗了——都曉得把那吃稻穀的雞往院外攆。


    可是,傍晚收工家來,菊huā端上豐盛的飯菜,一家人放鬆了身心,在院中悠閑地吃飯,那感覺才好呢!


    鄭長河高聲談笑著,勞累了一天,此時沐浴清風明月,放開肚皮吃了三碗飯,他還要吃。


    菊huā連忙阻止他說過一會再吃,不然吃得太飽了可不好。


    他這才靠在涼床子上,舒坦的直哼哼。


    是誰說的,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勞累過後坐在涼風習習的樹蔭下,喝碗白開水吃碗簡單的飯菜。


    菊huā深感這話太對了。


    她不讓爹多吃,可是她自己卻扒拉扒拉吃了三碗飯,雖然添得沒那麽滿,但好歹也是三碗啦!


    驚得青木目瞪口呆地瞧著她,問道:“你咋能吃這麽些哩?”妹妹往常最多吃兩碗飯頂天了。


    楊氏卻樂嗬嗬地阻止青木道:“吃個飯也要說,能吃是好事哩。唉!菊huā怕是累壞了吧?”


    菊huā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麽忙著,覺得肚子裏空空的,吃了三碗飯才覺得踏實些。”


    她覺得自己以往胃口不好,雖然也有身子不好的緣故,可是更多的,還是不夠累不夠辛苦。


    這麽一累一忙,啥事也不會去想,生活忽然轉到極為簡單的需求上,那就是幹活、吃飯。幹活自然是累的,但這天天吃的飯卻也感覺格外的香。


    鄭長河大笑起來,連說是這麽個理。


    “要說舊年冬天,我腿摔了,在家裏哪兒也不能去,活兒也幹得少,吃的更不差,可就比不上這會兒心裏舒坦。你說這人哪,還是要不停地忙活,這日子才有味兒,才有盼頭!”


    楊氏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你沒福氣,人家有錢人才不這麽想哩!”


    菊huā微笑道:“有錢人老是吃的好,吃的時候肯定沒有爹這麽高興;他們日子過的好,也肯定沒有爹累了一天家來歇著舒心。-什麽東西,越是不容易得到的,等他得到了,才格外開哩”


    青木笑道:“噯!是這樣!”


    再舒心,第二天還是要累。


    這就是田地多的壞處了。人家忙了一些日子,田裏稻子都收進倉了,可菊huā家還在不停地忙著。中間夾著兩天下了場暴雨,那更是忙得雞飛狗跳。


    誰也不是生就的富貴命,說累不下來,幹不動啥的,那都是沒有被逼到頭上。


    暴雨來臨的時候,濃濃的烏雲盤旋在頭頂,狂風大作,卷起樹葉雜草到處飛,田間勞作的人一不小心被吹走了草帽,跟在後邊攆半天才搶回來。


    那一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可怕景象,讓曬稻子的人更是心慌不已。


    菊huā在院子裏拚命地搶著攏稻穀那平常不大結實的小胳膊小腿,忽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滿院子的稻穀給攏到了一起,準備堆成兩堆拿稻草給蒙上。


    風吹得麵巾貼在臉上,幾乎讓她無法呼吸;要是一轉身,又被吹得呼啦飄起。


    正忭著,忽見張槐和青木各挑了一擔稻穀急匆匆地往回趕,掙得脖子上青筋鼓脹起來。


    原來張槐家田少一些,忙完了就趕緊來給青木幫忙,就連劉二順和趙三都來幫忙了。


    張槐見菊huā飛奔著攏稻穀的樣子忙把擔子歇到屋裏,比青木還快一步地搶過菊huā手中的稻板,心疼地說道:“你歇著去吧,讓我跟你哥來。


    菊huā見兩個大勞力過來了,一時間放鬆了神經,就覺得那身上的力量好似神話小說中所說的,附加神力的規定時限已到,由極度亢奮轉向萎靡慢慢地恢複成常人狀態。


    菊huā卻沒有恢複成平常狀態,她隻覺得手軟腳軟,癱倒在凳子上靠著門框半點也不想動彈。


    轉頭瞧著院中忙碌的兩個壯實少年,三把兩把地將稻穀攏成兩堆,蓋上稻草,心裏忽然感覺特別的踏實,那寬闊的肩膀讓她無限依賴,有一種被嗬護的安定。


    在鄉下,家裏沒有壯勞力,那日子是沒法過的。


    青木和張槐收好了稻穀進屋,見菊huā癱倒在凳子上,垮著肩膀精神萎靡,忙問道:“菊huā,你沒事吧?”剛才可把妹妹給累著了。


    菊huā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事哩。就是要歇會,喘口氣。你們自個倒水喝吧!哥,田裏咋樣?”


    她想道,這田地是不能再增加了就有錢也不能買了。這個小地方,想找人租種也難哩。還是多喂豬吧!一頭豬是喂,兩頭豬也是喂,隻要不超過十頭豬,想必能支持下來。


    張槐見她累得七死八活的,還關心田裏,真是不知說啥好,急忙對她道:“你歇著吧,不要管我們。田裏也有人來幫忙哩,趙三叔和劉二順都來了。一會兒他們該回來了,淋不著雨的。”


    青木也叫她甭操心,田裏的事橫豎有自己和爹哩,連娘下午也不下田了,在家幫忙燒飯,好讓她歇息。


    然後果然見一撥人趕在大雨落下來之前回來了,堆滿了稻穀的屋子登時顯得擁擠起來。


    趙三大笑道:“長河大哥,瞧你這屋子,看了就讓人歡喜。這麽多稻子,你今年可是好過嘍!”


    這屋裏堆滿了稻穀,簡直無處下腳,就連廚房裏也堆了不少,未免有些亂七八糟,落在莊稼人的眼中,卻隻有親切。


    鄭長河瞅著那稻穀道:“你想得美哩。唉!這稻穀在家裏也是捂不熱的,過幾天還不是要送走。田地多交的稅也多。”


    趙三安慰道:“你好歹還能剩些。我們就剩不了多少了。好在省豬,還能多些收入。”


    最揖仳′們都望著那滿山的橡子果,是越來越〖興〗奮,幾乎看到豬在吹氣似的長大了。


    聊些秋收的話題,這雨也就漸漸地歇了——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菊huā歇了一會,起身到廚房去做飯。


    張槐見她拖著沉重的兩條腿,便恨不得跟去廚房幫忙。可是那肯定是不成的,男人誰也不會上灶,頂多幫著燒火。再說,他要是跑去幫菊huā燒火,旁人還不奇怪死了,到時要咋說?


    倒是楊氏急忙去廚房幫忙了,這讓他的心裏好受了些。


    忙也好,累也罷,看在收回來的稻穀份上,這生活就顯得充實。


    可是過不了幾天,等清輝縣衙門收稅的官差下來了,農戶們剛收回來的稻穀就被一擔擔、一車車地運到下塘集。


    望著寬敞清朗了不少的屋子,菊huā沒有喜悅,反而覺得心肝都疼了起來這運走的都是白huāhuā的大米飯哩。


    這個地方如此山清水秀,鄉民們如此勤勞,為啥還這樣窮,這不就是〖答〗案。


    本來產量就不高,這麽一交稅,也剩不下什麽了。這還隻算是夏稅,秋稅要到十月往後交。


    虧得這還是胡縣令在任,並不多加攤派;要是來個貪官,那日子過成啥樣還用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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