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回去後並沒有跟她娘說自己的心事。


    不是她不信任她娘,而是她認為,女娃兒自己偷偷地喜歡一個男人,那可是不對地。


    柳兒和青木的事情才過去一年哩,那場鬧劇讓她記憶深刻,一輩子也難忘。


    她本來是想要跟娘商量的,可是又一想,娘不是都沒應承黃奶奶麽?也就是說,娘覺得這門親事不好,那她還跟娘說這事幹啥?


    難不成要不知羞恥地跟娘說,自己一定要嫁長明哥麽?


    這樣可不妥當,她好像也沒有一定要嫁長明哥哩。


    於是,她就繼續地掙紮、困惑,竭力想要忘了李長明卻又總是忘不掉。


    狗蛋娘見她回來吃晌午飯,便問她去哪裏了。


    梅子回說去找**說話兒了。


    狗蛋娘也沒多問啥,就丟開這事了。


    可是,連續好幾天,梅子還是失魂落魄的,狗蛋娘終於覺得閨女不正常了。


    她仔細地注意梅子,琢磨了半天,確定閨女是有極大的心思的。


    她常常發呆,一時臉上會出現難過的神情,一時又有些羞愧不安;有時她也努力打點起精神做事情,可是做著做著就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狗蛋娘心裏“咯噔”一下,感覺不妙-起來。


    瞧閨女這副樣子,有了心事也不肯跟自己說,怕是心裏有人了。


    噯喲!這人會是誰哩?


    狗蛋娘想起那日她讓梅子出去逛逛,找籃子說話,可是她卻去找了**,而且,她回來後照樣是心不在焉的。


    她便猜想,難不成梅子喜歡青木了?


    這做娘的自作聰明地猜想閨女的心事,完全不曉得猜錯了十萬八千裏。


    她又自認為是跟閨女貼心的,既然閨女不想說出這心事,那她就甭討人嫌去追問了——女娃兒麽害羞不好意思說,那不是常情!


    可是也不能不管不問啊!


    她要是真跟青木私下裏掰扯不清,那成個啥樣子?


    雖然她心裏知道梅子是斷斷不會這麽做的,但為了穩妥起見還是要早做打算,出麵把這事給定了才好,青木可不就是自己滿意的女婿!


    狗蛋娘也算是行事妥當的了,她並沒有妄動,這日故意對梅子道:“我想吃那菱角菜哩,你去找籃子她們撈些回來掐了吃吧。找劉小妹哥哥幫你們撈,你們可別瞎伸手啊掉塘裏不是玩的。”


    梅子心裏存了事,努力想擺脫,卻始終不能擺脫,被折磨了幾天,早就忍不住想找人說話了,聽她娘這麽說,忙跳起來笑道:“我去喊**一聲。我那天還跟她說,等她閑一些了要叫她去撈菱角菜哩。”


    說著就高興地出去找**了。


    狗蛋娘望著閨女的背影,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沒錯了她是喜歡青木了。


    可是青木曉得梅子喜歡他麽?


    按說該男方托人上門提親才對。


    不過,瞧梅子的樣子,青木十有八九不知道,要不然的話,梅子也不能跟丟了魂似的折騰這麽些天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過來替長星娘傳話的黃大滾子的老娘,要不幹脆也讓她幫著去鄭家探探口風,這樣也比直接找媒人妥當。要是鄭家應承了,自然會找媒人上門來提親的。


    自以為懂得閨女心思的狗蛋娘,便一心一意地幫閨女準備起這終身大事來。


    梅子還不曉得她娘在亂點鴛鴦譜,她先跟劉小妹招呼了一聲然後兩人一起去找**。


    **見了兩人,聽說是去圓塘撈菱角菜,便高興地答應了。


    正巧楊氏坐在門口掰玉米,便揚聲道:“你去吧。家裏有我哩。梅子,你們幾個自己撈菱角菜可不成,叫我家青木跟著去幫忙吧——他今兒歇息哩。**你到地裏去叫你哥一聲,讓他幫著撈回來,你們掐就好了。”


    不等**答應,劉小妹趕忙說道:“我跟我三哥說過了,他一會跟我們去。青木哥在地裏忙,就不要叫他了,耽誤事哩。”


    楊氏這才放下心。**遂挎了隻籃子就跟梅子和劉小妹走了。


    劉三順扛了兩隻長竹篙,並一擔竹筐,和幾個女娃一起,到那圓塘邊撈菱角菜。


    望著圓塘裏那擠得滿滿一池塘的油綠菱角菜,和四周碧綠茂盛的篙瓜草,**暗自後悔到現在才過來。這忙得連身邊的風景都沒時間看了,說起來人都不信。


    劉三順將兩隻長篙仲入水中,往那菱角密集的地方夾去,夾住一片菱角,便將兩隻長篙扭絞起來,纏著那片菱角浮萍就往塘埂上拖。


    那些菱角秧子便連根被扯了起來,拖拖拉拉地帶起一大串,長長的根莖上長滿了橄欖綠的須,跟胡須似的。


    拖到塘埂上,劉三順便往反向轉動長篙,鬆邗那些菱角菜,堆入竹筐裏。


    梅子便和**、劉小妹圍上去,她一邊用手翻著那堆菱角菜,一邊欣喜地叫道:“有菱角了。噯喲!還不小哩。”


    說著,用手摘下一隻綠色的菱角,四角直直的,尚未彎曲,也很嫩——長老了後,這角就會變得跟彎鉤一樣。梅子兩手一掰那角,就剝出白色的菱角米來。


    她抬頭瞧了瞧劉小妹和**,笑道:“我先嚐嚐,看甜不甜!”


    惹得劉小妹和**都笑了,也不跟她嗦,直接也翻找起來,果然又找到不少。


    嫩脆的菱角米鮮甜汁多,極為爽口。


    劉三順含笑瞧著幾個女娃笑鬧,一邊快手地絞起一堆又一堆的菱角菜,裝滿兩隻大竹筐後,問道:“這麽些夠了麽?”


    **忙道:“夠了。一大擔哩,我們三人分足夠了。”


    梅子和劉小妹也說夠了,幾人就轉回頭往村裏走去,劉三順挑著那擔壓彎了竹篙的菱角菜跟在後邊。


    正說笑著,頂頭碰見李長明挑了擔玉米從另一條田埂上過來,也往村裏走,梅子就忽然啞巴了。


    她剛剛還在大聲說笑,一下子停頓了下來,讓劉小妹十分的奇怪,還在一個勁地問她:“是麽,梅子?”


    梅子胡亂答道:“是哩!”


    說的是啥,她已經完全忘了,兩眼直直地瞧著李長明那胡子拉碴的臉,心就疼了起來,眼睛也是酸澀不已,她喃喃地叫了聲:“長明哥!”


    **聽見她聲音的異樣,便回頭看她;瞧見她這副神情,暗歎了口氣梅子喜歡李長明是確定無疑了。


    李長明聽見梅子叫自己,先是頓了一下,才悶頭應了一聲。


    劉小妹和**也都跟他打了個招呼,劉三順大聲問道:“長明哥,收玉米哩?”


    李長明掃了他一眼,應道:“噯!”便停下腳步讓他們先過去。


    梅子呆呆地從他麵前走過,一個腳步不穩,差點踩到田溝裏。


    跟在後邊的劉三順大叫道:“噯喲!小心點,梅子。這溝裏可是有水的,掉下去要濕了鞋就麻煩了。”


    李長明聽了他的話心裏一顫,擔心地往梅子身上瞧了瞧,見她走穩了,這才移開目光。


    可是,他跟在幾人身後,忍不住地老想往梅子身上瞧。


    他便慢慢地放緩了腳步,待他們走遠了,才快走起來。


    他不是小男娃了,曉得輕重,既然梅子家不應承這門親事,那還是注意些才好,免得傳出些閑話讓她受累。


    劉三順將菱角菜挑到自家的後院子裏,歇在桃樹下,劉小妹便端來了小板凳,和**梅子坐下掐菱角菜。


    梅子再也恢複不了先前的活潑勁兒,她掩飾心思的手段實在是拙劣,劉小妹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對勁,剛要開口問詢,被**搗了一下,雖然有些糊塗,好歹沒追根究底了。


    菊撿起一根菱角秧子,笑道:“這菱角菜肥的很,瞧,發了好些分支哩。”


    一根莖上牽出好幾根分叉的莖,各自托起一朵綠色浮萍似的菱角菜,葉片整齊地排列著,隻是向四周延展,並不往上生長;有些上麵開著白色的小花,有些已經結了菱角,帶著點淡淡的清香。


    劉小妹笑道:“所以咱撈一些才好哩。要不然,那塘裏太擠了;撈走一些,這菱角才好再發。**,你小心點,這泡泡上有時帶了螞蝗的。”


    **想著那軟軟的螞蝗,那是她最厭惡的一種生物,忍不住心裏一陣惡寒,遂眼睛盯緊了手中的菱角菜,生怕摘出一條螞蝗來。


    這掐菱角菜也就是把那根莖上的須給捋掉,再把頂端菱角菜葉片上的莖從有泡泡的地方掐斷——那個泡泡裏麵很容易藏些小蟲子。人們隻吃那些菱角菜莖。


    劉小妹和**不停地說笑,可是梅子的沉默不僅表現在嘴上,連手也不動了。


    **見她走神太明顯了,忙找話問她道:“梅子,你說你娘讓你來的?她不是在等你掐了這菱角菜回家炒吧?”


    劉小妹笑了:“那不是等米下鍋?這時候菜園子的菜也沒下市,哪裏就到那個地步了。”


    梅子終於回過神來的,一邊動手掐這菱角菜,一邊說道:“不過是想換個口味。這東西要用大蒜子炒才香。**,就是醃了也好吃哩。你試試,把這菱角菜剁得細細的,加些紅辣椒和蒜子,醃一罐子,到時候掏出來炒飯,好吃的很。往年我奶奶常醃的。”


    **見她精神好了些,便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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