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河嗬嗬笑道:“都好吃,都香。”


    他沒料到吃個菜閨女還要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頓時覺得那菜沒平常有味兒。這時見閨女沒問自己了,才鬆了口氣,趕忙搛了香腸,又扒了兩口飯,使勁地吃了起來。


    楊氏白了他一眼,暗地裏也是鬆了口氣的——她也說不好哩。


    張槐則是把三種臘腸都嚐了一遍,才放下筷子,對**道:“這肉灌了香腸,就沒那麽油膩了,還特有咬勁。你哥說的對,這香腸有錢人肯定愛吃,他們好的吃多了,就想吃有味兒的。三種味道也方便人挑選,他隻要口味不刁鑽,總能選中一樣。不過,這香腸可不能賣便宜了,不然不劃算哩。”


    **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先賣賣看吧。你們說這香腸要賣多少錢一斤哩?”


    青木遲疑了一下,問道:“豬肉平均攤二十文一斤,這香腸賣貴一些,三十文應該差不多了。”


    張槐連忙搖手道:“那哪成哩。這肉要加作料,花工夫灌腸,還要曬,一斤肉怕是隻能曬出幾兩香腸。


    我琢磨著最少也要賣五十文才劃算,不然就直接賣豬肉多省勁,折騰這麽一堆事幹啥?”


    **聽了連連點頭,她已經發現張槐比哥哥有商業意識了。


    她微笑道:“槐子哥說的對。不過五十文還是少了。這一斤肉大概隻能做出六七兩香腸,要賣六十文才有的賺,不然還不如賣豬肉省事哩。你們暫時跟陳家訂六十文一斤。往後再看情況定價。”


    楊丘和鄭長河聽呆了,這麽一折騰就要比豬肉價翻兩翻?誰會買?


    張槐見**讚賞地瞧著自己,那嘴角就翹了起來。


    青木對張槐笑道:“拽你來陪我去談生意算是做對了。我覺得你比我會賣東西哩。往後咱這搗騰出的東西都讓你去賣好了。”


    楊氏笑道:“槐子腦子比你活泛。”


    **笑道:“各有各的長處麽。哥哥的長處不是賣東西。”


    接著又嚐了辣白菜,都說比原先的味兒好。


    等品嚐完了,大家這才放鬆精神吃飯。


    飯後,青木和張槐收拾了些香腸、臘肉和辣白菜,去下塘集陳家商談生意。


    臨行前…**對二人說道:“這香腸就叫‘青山香腸”往後要是賣出名了,人家吃了這香腸就會想起咱小青山——這豬可是用小青山上的橡子果喂出來的。”


    青木和張槐相視一笑,都覺得這名兒好,帶有鄉村味兒。


    張槐走了兩步…又回頭來到**跟前,低頭注視著她,輕聲說道:“我們先去集上找找,瞧那人走了沒有。”


    **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剛才那個少女,忙點點頭道:“找找也好。不過,怕是早就走了。”


    張槐瞧著她有些失落的眼神…心裏說不出的懊惱,要是當時加一把勁,沒準就把那個該死的丫頭給扯下馬了,也省得**在這裏焦躁不安。


    他隻能無聲地瞧了她一會,轉身大步去了。


    **望著張槐的背影,心裏很猶豫。


    這個鄉村少年對她的心思越發的明顯,她覺得自己麵對他的時候,幾乎承受不住那雙眼睛裏的柔情和愛戀。這愛戀是純淨濃鬱的…幾乎不帶任何的雜念,常使得她心生柔軟。


    要是自己將來沒選他,他能承受嗎?


    她忍不住鄙視自己…到底是一把年紀了,考慮事情總是盡量求穩妥,就怕背上麻煩。


    要是張槐一直對自己這樣,那為何不選他呢?不選他難道嫁給老鰥夫?


    要是他沒有堅持住這份感情,那自然就不存在他會承受不住這個問題了。


    這麽一想,心裏也就釋然!


    青木和張槐先到學堂跟周夫子告了假,才趕往下塘集。到了集上,他倆首先趕到二裏鋪,跟碼頭上幹活的鄉民打聽,晌午的時候…是不是有一個騎馬的男娃從這坐船走了。


    一位黑瘦的老大爺停下手中的推車,撩起衣襟擦了擦臉上的汗,笑著對他們說道:“有,有一個。噯喲,那個娃兒也不曉得是咋的了,哭得那個傷心喲…眼睛腫的跟桃兒似的。”


    青木和張槐聽了一愣,想不出她哭的理由,他們可沒碰到她一個手指頭哩。


    旁邊一個漢子接過話茬,笑道:“我瞧那娃兒像是有啥傷心事,騎著馬一陣風似的跑來,找了條船就坐上去了,都沒心思管旁的。”


    張槐眯著狹長的眼睛,望著清輝江上稀稀落落的船隻,西偏的日頭照在水麵,被蕩漾的水波扯成碎片,耳裏聽著那些漢子的談笑,他心裏空落落的,越發感覺到**的失落和不安,仿佛丟失了重要的東西。


    青木歎了口氣道:“就算晌午咱倆一直攆到這下塘集,也是攆不上她的。你沒聽他們說,她到了這,立馬坐船走了麽。這事隻能等秦大夫回來才能弄清了。”


    張槐點點頭,轉身道:“走吧。”


    沿著逼仄的街道,他們直接趕到陳家的清輝酒樓。


    這酒樓是這條小街上唯一的兩層樓建築,在沒見過世麵的莊稼人眼裏,稱得上豪華了,何況那裏麵總是飄出誘人的香味,令人心生無限向往。


    現在過了吃飯的時間,大堂裏沒什麽客人,隻有兩人在一張桌前喝酒低聲交談著。


    青木便跟小二說要找毛掌櫃。


    小二瞧了瞧這兩個身穿帶補丁粗布衣裳的農家少年,倒也沒輕視他們,請他們在一張桌邊坐了,自己轉身進了後麵去找掌櫃的。


    青木和張槐還從未進過這間酒樓,正好奇地四下打量,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噯喲!鄭小哥,叫你久等了。我昨兒讓‘福喜雜貨店,的來喜小哥給你家捎信,沒想到你今兒就過來了。”


    青木急忙站了起來,對來到跟前的毛掌櫃笑道:“掌櫃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有事找我們,跑一趟也是應該的。”


    毛拿櫃笑得眯了老眼,對二人道:“走,我們到樓上去坐。這位小哥是…………”


    青木微笑著替他介紹:“這是我們一個村的,跟我一起在學堂念書,叫張槐。”


    毛掌櫃忙客套道:“原來是張小哥,真是稀客。”


    張槐衝他笑了一下,隨著青木一起上了二樓。


    毛掌櫃引他們進了一間雅間,讓小二送上茶水和兩碟點心,招呼二人用茶,一邊對青木道:“我從清輝回來,是想跟你家再多買些辣白菜的。順便問問,**姑娘有沒有想出些什麽新的菜式。我們少東家說了,上回買的菜式都很好,陳家很感激你們呢。”


    青木笑道:“菜倒是有一道,就是不知你們喜不喜歡,畢竟那是我們農家人吃的菜。”


    他指的是粉蒸肉,**說賣幾十兩銀子也不錯,反正往後大家都會曉得,不賺白不賺。


    毛掌櫃在清輝縣,親眼見到豬下水賣的火熱,哪裏還敢小看這農家菜,就是別的酒樓也開始賣這豬下水,卻總也沒有他家酒樓做出的味道好。


    他高興地笑道:“看你說的,民間多美食,誰說農家菜就不好了?你這樣說,我明兒可要上門叨擾了。這兩天忙,不然我會直接上門,也不該叫你跑這一趟的。”


    青木笑道:“跑一趟也沒啥。我這裏正好有些東西要請毛掌櫃瞧瞧,看可合心意。”說著打開背簍,拿出香腸、臘肉,又搬出一個小小的罐子。


    毛掌櫃見了臘肉,倒不覺新奇,隻是那圓滾滾、半尺長一截一截的是啥東西?


    本著對**的信任,他不敢小視,拿起來仔細地瞧了瞧,認出裏麵紅白相間的內容是豬肉。


    他認真地問道:“鄭小哥,我開了這麽些年的酒樓,也沒見過這樣的。這是什麽東西?”


    青木隻說這是用豬肉灌入豬腸做出來的,詳細做法當然是不能說了,又建議他將三種味道的香腸和臘肉都蒸一些出來嚐嚐,然後再談。


    毛掌櫃見又多了一種新菜,十分高興。他本來不想理那臘肉的——誰不會做臘肉啊?不過看在香腸的份上,先蒸一點嚐嚐,回頭再委婉地跟鄭小哥說這東西自家有就是了。


    遂按青木說的吩咐小二,將這幾樣東西交給廚房蒸了端上來。


    在等待的時候,青木又打開那小罐子,對毛掌櫃笑道:“這辣白菜的味道改過了,請掌櫃的嚐嚐。”


    毛掌櫃在青木一揭開封在那罐子上的草紙,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酸辣味,忍不住口內生津,不禁讚道:“好味道!這還沒吃,我就流口水了。”


    青木和張槐相視一笑,示意毛掌櫃搛了嚐嚐。


    毛掌櫃喚小二送上碗筷,搛了些辣白菜出來,嚐了一口,想跟青木說話,忍不住又搛了一筷子吃了,才放下筷子,對青木道:“這味道好像比原先的酸了些,嗯,也香了些!”


    青木笑道:“掌櫃的到底是開酒樓的,會品味。這辣白菜原先作料不夠,所以光有辣味了,就沒那麽開胃;如今改了改,味兒就多了些酸甜,吃了也開胃。”


    毛掌櫃興奮地說道:“這味兒好啊,做飯前開胃菜正合適。原先的辣白菜雖然味兒也好,可有人說太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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