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沒反駁,因為風水講究的其實還是一種自然的和諧。地理環境適合人居住,自然環境符合生態發展循環,那居住在這裏的人身心舒泰,就算不能萬事如意,遇到坎坷肯定也更容易想開看開。


    人們常說某個地方風水不好,剔除迷信的因素外,其實就是說那個地方有些環境因素不妥當,不適合人們選擇它的目的要求。


    說起這個話題,難免又扯上村裏閨女的出嫁問題。梅子覺得自己嫁給李長明真是沒嫁錯,所以說哩,日子還是要自己好好過,不然嫁給誰都沒用哩。


    不過,她可沒將這話說出來,隻是在心裏偷偷地樂嗬!


    小秀輕聲道:“金香也定親了哩,定的是下塘集那邊的。”


    梅子和**聽了一愣,急忙問道:“是真的麽?李叔咋舍得把她嫁出去哩?”


    小翠瞅了姐姐一眼,見她沒吱聲,便插嘴道:“我爹說,是長雨做生意的時候,先認得了那個男娃,覺得很不錯,才回來跟他二叔說的,然後就定下了。”


    小秀又輕聲道:“聽說那家子的爹死了,娘帶著個小閨女再嫁了,丟下三個男娃一個女娃在家。不過,他們兄妹都爭氣的很,老大娶了自個的表妹;老二也沒花一兩銀子就娶了個媳婦,等日子過好了,把妹妹也體麵地嫁出去了,就剩下這個小的,還好些人求哩。”


    **聽後,驚訝地“噯喲”了一聲,說道:“這家子我曉得——我聽我娘說過哩。”說著,將楊氏前年說的,那家老二的嶽母慧眼挑女婿的事告訴了她們。


    梅子和小秀姐妹倆聽了,不住地讚歎——這樣的嶽母真的很少見哩,那家子也真有福氣,如今又被李家慧眼挑中老三了。


    小翠微笑道:“我爹說長雨很是讚那老三哩,這門親事是長雨先相準的。”


    梅子想…老二的嶽母和長雨是有眼光的,我也是有眼光的哩——長明哥可是不比旁人差。瞧,當初連娘也說他家不好,如今可不是好了…婆婆都勤快好多哩!


    小秀想,挑女婿要有眼光,也不曉得爹娘能幫自己挑個啥樣的女婿。忽地,她眼前浮現劉三順那笑眯眯的圓臉,忍不住臉就紅了起來。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想起爹曾經說過,三順哥栽秧是最快的…如今又琢磨養魚,實在是個勤勞肯幹的好男娃,劉胖子真是好福氣哩!


    一時間,幾人都靜默下來,連**也想起驕陽似火的日子裏,張槐跟哥哥和爹娘一起揮灑汗水打麥子的情景。


    她想,莊稼人找女婿,憑借的是勤勞肯幹和誠實…這要是在城市裏,隻怕恰好會被人舍棄吧。因為要在城裏崛起,沒有相當靈敏的反應和精準的眼光…那是不成的,縱然不需要八麵玲瓏,那也是要有些眼色的。


    種田人有自己選人的標準,也有自己種田的一套標準。


    在水稻抽穗揚花的日子裏,鄭長河與青木常常查看稻田,比往常更加的精心。因為今年的秧苗可是比往年栽得早,他們也是心裏沒底,自然要更加用心伺候了。


    看著稻子懷苞,看著它抽穗揚花,又看著它漸漸的由青變黃成熟起來…那心裏的忐忑不安就慢慢地變成喜悅。這中間,連**也經常跟著去看。


    說實話,**並不太懂這些,她又不是學農的,即便前世出身農村,但一個女孩子…誰會管怎樣種田呢?她頂多就知道一個結果,比如今年莊稼好不好之類的。後來,讀書越來越忙,就更不可能管這些了。


    她喜歡去田間查看,不過是喜歡看那田野裏一片綠色罷了,也想重頭學習這種植的訣竅。


    這廿傍晚,趁著楊氏在家的工夫,她跟著青木一起到秧田看水。


    這時節秧田不能少水,但水也不能太深了,等稻子漸漸結實飽滿後,那水更要少一些,快要收割之前,就要把水放幹了,不然稻子根部軟爛,容易倒塌。


    青木扛著鋤頭一邊走著,一邊跟妹妹細細地說著這些。真是難得,妹妹對種稻子也是很用心的,他當然要認真地跟她說了。


    轉了一圈,有的田溝給堵上,有的又扒開,為的是調整水田的水量。等調整合適了,才回家。


    兄妹倆正轉悠著,抬眼見遠處的田埂上張槐也正忙碌著,不禁笑了起來。他彎腰的架勢,好像也在為秧田放水。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也就是近兩年吧——這些小輩比老人更加認真地琢磨起種植和養殖來,充分地發揮他們腦子靈活的優勢,也不會對父輩的經驗不屑一顧,不過更加愛動腦子了。


    真要是追根究底起來,這現象還是從鄭家開始的。套用一句教科書上的話來說,**灌輸給家人並不多的一點商品意識,慢慢地打破了鄉村傳統的小農意識。


    張槐忙了半天,乍一回頭,才看見遠處的青木和**。他便扛著鋤頭朝他們走來。


    還未到近前,遠遠地看著**穿淡綠花布衣裳,和青木一起,站在一片青綠的秧田中間,說狸出的和諧。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柔潤的目光掃過**身上,頓了頓,似乎在問“你咋跑到田畈裏來了哩”,又看看鄭家的稻田,對青木說道:“看樣子今年收成不錯,瞧這稻穗抽的多齊整。”


    青木欣喜地點頭道:“隻要把這一季收進倉,心裏就踏實了;第二季咱就當試種好了,種不好也不要緊,明年再來麽。”


    **一直瞧著張槐從連綿的綠色田野間走到近前,用溫煦的目光注視自己,心裏生出淡淡的歡悅,仿若這田野裏隨風而動的稻禾,輕靈自如、隨意舒展!


    她聽了青木的話暗笑,哥哥以前不過是沒有拓展思維罷了,心中隻要存了這個念頭,咋能種不好哩?晚稻還不是一樣的種?就有些差別,憑著老爹幾十年的種田經驗,想必也能應付得了。


    張槐見**含笑的樣子…微笑不語,心道,**妹妹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一個女娃兒居然關心起種稻子來。不過…瞧她那樣子,好像不是鬮著玩,定能提些好想法的。


    **見兩人對著稻子指指點點,議論著秧田的水土、稻穗的飽滿等問題,便蹲下身子,細看那秧田裏的稻禾。


    剛抽穗揚花的稻子,迤是一片墨綠…微風吹來,騰起一道道細浪。稻田裏淺淺的一層水,下麵長著細小絨絨的一層水草,跟墊子似的——這時候是不方便用耙子推掉它們了——兩隻小青蛙坐在秧苗下,鼓著眼睛,似乎在搜尋蟲子。它們仰頭,透過對於它們來說,好似原始森林一般的稻禾…看著上麵撒漏的天光。


    淺水裏遊動著一些寸來長的小魚兒,歡快活潑;還有渾身裹著泥的田螺那泥一絲絲的,是殼上長滿了青苔沾上的;也有更加細小的水蟲…偶爾也能見到小小的泥鰍和小蝦。


    **滿足地歎口氣,多麽喜人的一副生態環境!


    這情景在記憶的深處被勾動出來。


    前世小的時候,也是五六月的季節,她掐了好些青綠微微泛白的梔子花骨朵,傍晚的時候,插在秧田裏。


    第二天一早,就能看到完全盛開的梔子花,一副鮮活嫩豔的模樣,散發著素雅的芳香,仿若剛從枝頭采下來的。若是放在家裏…用器具養著,雖然也開了花,卻總覺得缺少一種靈氣。老人們說這是少了天露的緣故。


    那時候,她就喜歡蹲在秧田邊,和小夥伴們把一支支的梔子花骨朵插進有著淺水的秧田。鼻端聞著細細的青苗香氣,沁人心脾;若是仔細去聞…好像又聞不見了,隻剩下未開的梔子花香味,淡淡的,不及開花後芬芳。以至於長大後,她體味最深的一句詞是“稻花香裏說豐年”。


    那泥土也是軟軟的,有著細細的水草、活潑歡快的小魚兒、渾身裹著泥的田螺,青蛙自是不必說——它們是隨處可見的。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秧田裏不再有這些細細的水草,倒是長些粗壯的草類;小魚蝦更是蹤影全無——經常打農藥和除草劑的水田,已經不再適合它們生存;青蛙雖然也有,可是她總覺得它們少了些靈氣,多了些煩躁。


    田溝裏,再也不會跟往年一樣,隨便用一隻小筲箕一兜,就能兜些小魚蝦回來蒸了喂貓——那些活潑歡快的小魚兒,隻能在魚塘裏見到了;再後來,魚塘裏的魚也好像都變了,被養殖的變了模樣。


    當然,人們也享受到了文明帶來的豐厚成果。首先就是稻子的產量提高了許多,可是,好像米飯的香味沒那麽濃烈了;人們也不用費心地栽秧割稻了——栽秧用拋秧技術,割稻打稻有各種機械相助,拖拉機轟隆隆開進了水田,用耙子推秧草更是成了傳說中古老的活動。


    有一次,她不知在什麽地方看到一句話,說是文明的發展同時伴隨著毀滅,她深以為然!


    張槐和青木說了會話,眼角瞥見**蹲在秧田邊,瞅著麵前的墨綠稻禾出神,忽地又伸手去兜水田裏的小魚兒,不禁微笑起來。


    青木也發現妹妹跟小娃兒似的逗弄那些小魚,輕笑了一聲——他妹妹總是跟人不一樣,女娃兒不都是喜歡清清爽爽地呆在家裏麽,偏她得了空閑就喜歡往田裏地裏轉悠。


    張槐含笑問**道:“**,你瞧這稻子今年收成好麽?”


    **微微瞪了他一眼道:“我咋曉得哩?我又沒種過稻子,都是我爹跟哥哥在管著。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這麽大了,也該會種田了。得經常多動腦子想想,不能跟著老輩的做法,死搬硬套。他們好的經驗,要學過來;自己也要有些想法和創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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