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將那碗東西塗到**的臉上,出乎意料的,雖然跟原大像,卻更不好看了。


    **的臉做了兩年的麵膜保養,平時也是用麵巾遮著的,再加上本來就隻有十幾歲,那肌膚水嫩,假癩皮塗在疤痕處,紅紅的一片,青木又特意弄出些凹凸不平來,一眼看過去,那種反差真的是………………


    青木忽覺心裏堵的慌,瞧著自己一手造出來的癩皮說不出的嫌惡!


    作為親人,他再也不想看到**臉上有任何的東西,隻要幹幹淨淨的,有疤痕也沒關係。他不是嫌棄妹妹醜,而是這東西勾起了他心中的傷痛,那麽多年的痛苦和絕望被翻騰出來,讓他眼中酸澀,看這假癩皮是格外的刺眼刺心!


    他忽然為槐子擔心起來,他見到拿下麵巾的**會是啥樣神情?他肯定不會若無其事的——隻有不關心**的人才會若無其事——他會傷心、難過,說不定會臉色大變!


    為何青木這樣肯定呢?


    因為這麽久了,都看習慣了帶著麵巾的**,人們仿佛遺忘了她臉上還長著癩皮,即便心裏知道它還存在,但若是猛然間見到,親近的人肯定會受不了的。如他自己,就算曉得這是假的,那心裏也是難受萬分;要是爹娘忽然間見到,怕也是會變色,難受的要掉眼淚。


    他綃些不確定地想,這麽試槐子好麽?


    槐子的反應自己都能猜得出來,可是,這未必是嫌棄**。從**兩歲開始,槐子就跟他一塊抱她、背她、帶她玩,對那張臉何曾嫌棄過?如今更是心心念念地喜歡**,要是猛然間再見那癩皮,如何能保持鎮定?傷痛是肯定的,變臉也是肯定的——難不成見了心愛的人臉上這副模樣,還能高興地笑出來?那他可真要懷疑槐子的真心了。


    這麽來試他真的很不忍。


    不過…**說的對,要是她的臉沒好,槐子終究要麵對那癩皮的。除非**一直沒有帶那麵巾,頂著那癩皮臉一直麵對槐子…就不會有這種心理反差。


    妹妹到底想看到槐子怎樣的反應哩?


    青木自己將心比心,認真地對**說道:“**,槐子乍一瞧見你這樣子,肯定不會有好臉色,說不定還會傷心。可是,他這樣未必就是嫌棄你——誰叫你蒙了這麽久的臉,猛然一瞧…連我都不習慣哩。這臉還是我親手幫你塗的,我明明曉得這癩皮是假的,可是哥哥心裏還是不舒坦,因為哥哥真的不想你臉上有東西,咱爹娘也不想你臉上有東西,槐子肯定也不想,所以,你對槐子………………”


    **聽了…沉著地擺手道:“我曉得。我又不是傻子。誰猛然間見了我這模樣,都會變臉的;他就算不變臉,那也是強撐著…其實他心裏還是不自在的。我不過是想瞧瞧槐子哥想準了沒有。他要是真心喜歡我,拿定了主意要娶我的話,就算剛開始有些不舒坦,過一會兒肯定就好了,畢竟他是知道我臉上有這東西的,又不是才長的。”


    青木這才鬆了口氣,說這樣就對了。


    **把臉上]飭妥當,正要找個機會在張槐的麵前拿下麵巾,誰知這機會自己來了。


    吃過晌午飯,劉小妹帶著鞋底子…來找**做針線說閑話。這下雪的天氣,不就是小女娃們聚在一塊做針線談笑的時候麽。


    她家人口多,不好叫**來的,隻得老是去找**了。


    日頭已經偏西,兩人便把小凳子搬到院子東邊牆根下,沐浴著暖暖的日光…手上不停忙,嘴巴也不停地動。


    看著**家掃得幹幹淨淨的院子,被太陽曬了一上午,已經幹爽潔淨,全沒有化雪時濕噠噠的感覺,劉小妹笑道:“要是單瞧這院子,還以為沒下雪哩,誰能想到外麵還有那麽厚的雪。才一上午的工夫,你爹就把這雪全部鏟走了,真是手快。我家掃出來的雪還堆在院子拐角哩。”


    **笑道:“一大早,我哥就起來掃雪了。吃過早飯,我爹又接著幹,你說,這有多少雪掃不完的?連院子外麵都掃出一條道來了。”


    劉小妹剛要說話,就見桂枝挺著微微凸起的肚子,帶著一個年輕的媳婦進了院子,衝著**笑道:“**,你哥哥在麽?聽說又有人送了豬肉來,讓咱們來把這批香腸和臘肉給醃了,我就帶了周嫂子來了。”這媳婦是村東周小年的媳婦。


    **見她爽利地邁著大步,心裏擔心,急忙站起來,扶著她的胳膊讓她坐,一邊說道:“我哥已經去了作坊哩。桂枝嫂子,這大雪地裏,你走路要慢點兒,甭跑那麽快。”


    一邊示意劉小妹幫自己再端一根小板凳來,讓那個眼睛骨碌轉著到處打量的小年媳婦壹。劉小妹便去屋裏端了根板凳來,招呼小年媳婦坐下。


    桂枝見**這麽關心自己,心裏感動,她摸著肚子幸福地對**說道:“不礙事的,我都有注意哩。老人家說了,懷了身子不要太嬌氣,多幹些活計,多走動,隻要不太累,往後生娃的時候會快許多哩。”


    那個小年媳婦進來後,很是打量了**一番,此時插嘴道:“那可是真的。你瞧咱莊稼人,生娃跟下小豬崽似的——快的很;那些大戶人家的奶奶,嬌氣的恨不得睡在**不動,走路也要人扶著,生個娃兒跟掙命似的,搞不好就送命哩!”


    桂枝瞪了她一眼道:“瞧你說的那麽難聽,啥下小豬崽。你能見過幾個大戶人家的奶奶,就這樣瞎掰人家?人家就算嬌氣些,總會聽大夫的話吧,那大夫難道會讓她們睡著不動?那不是大夫了,肯定是賣狗皮膏藥的。”


    **和劉小妹聽了抿嘴偷笑。


    小年媳婦立即高聲叫道:“噯喲!我咋能哄你哩?是真的。


    你不曉得,上回柳兒回娘家,瘦的可憐,聽柳兒娘說是小產了,丟了五個月大的娃。還說都賴丫鬟沒照應好,柳兒到園子裏逛也沒扶著。你說,咱們懷身子的時候,走路誰要人扶了?”


    桂枝見扯出村裏人的是非來了,便不肯再說,加上**和小妹都是小女娃,說小產啥的也不好,便對她說道:“周嫂子,咱走吧!她們也該到了,咱可不能遲了,不然這個月沒獎拿哩。”坊子裏的工錢也不是那麽好掙的。


    小年媳婦顯然還意猶未盡,想再說說柳兒的事,可是桂枝和**她們都不接腔,隻得打住話頭。


    這時,張槐匆匆地走進來,先掃一眼正屋,又衝曬太陽的**問道:“**,你哥哥去坊子了?咦,桂枝嫂子,金嫂子,你們咋不去上工哩?”


    說著話,往近前走了幾步,停下來,溫柔地望著**。


    他昨晚就聽他娘說了,已經跟楊氏商定,年底就讓他跟**定親。他因此甜蜜了一個晚上,上午去下塘集也是心情好的不得了,一直滿臉含笑地忙碌著,弄得李長雲問他碰見啥好事了,這麽高興。此時見了**,更是情不自禁地歡喜,恍惚間就忘了周圍的幾個人,那眼眸柔的能滴出水來!


    劉小妹還不覺得,桂枝和小年媳婦看得一愣,那個小年媳婦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怪不得,原來是這樣!


    她正坐在**的身邊,就聽**對槐子道:“我哥吃過飯就去了哩!你們又要忙了麽?”


    張槐聽了點點頭,含笑道:“又買了四頭豬,豬肉都運來了。那我先走了!桂枝嫂子,你們也要快點兒。”說著準備轉身出去。


    桂枝站起身,嘴裏答應著,剛要招呼小年媳婦離開,小年媳婦卻大驚小怪地嚷道:“噯喲!**,你這麵巾好漂亮哩。桂枝,**這樣子真好看,你說是吧?噯喲,瞧我這手…………”


    她嘴裏訕訕地咕噥著,好似十分尷尬地站在那,眼角卻偷偷地瞄向張槐。


    **的麵巾已經被她扯了下來,臉上墳起一片紅腫,麻癩癩地堆了一層東西,看上去十分可怖。


    院子裏的幾人都驚呆了,靜了那麽一會,幾乎不分先後的,張槐和劉小妹同時對小年媳婦怒喝道:“你幹啥?”


    劉小=妹瞧著**臉上的癩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臉上的癩皮,那時候**從不到村裏去,她也就沒機會跟她多接觸,如今早忘光了;再次見到**,並跟她成為朋友時,她的臉上已經蒙上了麵巾。如今,這麵巾被扯下來,下麵竟然是這樣一堆凹凸不平的東西?


    可憐的**!她這樣有多難受?


    劉小妹被打擊到了,一腔不忍全化為怒氣,衝向了金媳婦。她那圓臉本就紅潤,如今血氣上湧,漲得整張臉都通紅,兩眼冒火地盯著那該死的婆娘!


    張槐也變了臉。他正如青木所想的一樣,猛然間再見到**臉上的癩皮,心裏頓時揪作一團,疼得喘不過氣來。


    明明他看過**的臉,還看了好多年,以前他也同情她、照顧她,甚至也挺心疼她的,可是,那時候不曾如這般忍無可忍!


    果然,心裏裝著一個人,感覺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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