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河忙加大搖扇的力度,說道:“這還算多?有牲口的地黻,要想一點蚊蠅都沒有那是不成的。咱家的牛棚、豬欄都幹淨,天天鏟糞,蚊子少的很;有些人家,好幾天出一次糞,那裏邊都沒法進人菊huā撇撇嘴道:“偷懶是舒服,糊弄誰哩?還不是糊弄自個。那牲口長的不好,吃虧的總是自家。”


    鄭長河點頭,接過她手中的火把,說道:“出去吧,擱這待著咬你一身包。這喂牛還是要省事一些,多huā些工夫放養,再勤快些割草就好了;那馬兒就費事多了,一般人家還真養不起哩,咱家這兩匹馬,要說也是幫了大忙的——耕地拉車的活計都沒少幹,就是黃豆、苞穀吃了不少。虧得咱家每年都種了不少黃豆,不然哪有豆子把它吃哩?”


    菊huā也覺得家裏有水牛的話,另養兩匹馬很費錢,可是也不能賣哩——這可是人家送的,說不得隻能多種些黃豆和玉米了。


    回到前院,張槐也舉著根小火把,正跟青木圍著打稻機檢修,劉雲嵐站在一旁,一手抓了個桃子在啃,另一手執大蒲扇,幫青木使勁扇著風。


    楊氏也剛洗完澡,坐在竹涼**扇風,見菊huā過來忙道:“快來歇歇涼。你說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跑去看啥牛哩?那牛棚裏蚊子最多了。”


    菊huā過去挨著她坐下,楊氏便使勁幫她扇了幾下,菊huā轉頭見哥哥忙得一頭汗,忍不住問道:“哥,你會弄那個東西麽?忙得要死,說不定導壞了反而去了多的,不如送去集上,找作坊給修一下還省勁。這大晚上的,你還沒洗澡?”


    楊氏員跟著說道:“我不就是這麽說他,他偏要忙著折騰。


    槐子…你洗過澡了,甭再跟著弄一身汗。”


    鄭長河將手中的火把也舉過去幫著照,青木和張槐嘀咕了一會,又回頭對娘和菊huā笑道:“就好了。我不過是把桶和那擋板釘結實些…旁的地方也沒壞,不用送去修。”


    劉雲嵐聽他這麽說,忙道:“我去舀水,你忙完了就過來洗。”說著轉身進屋去了,楊氏急忙也跟了過去。


    又說笑一會,青木和槐子將打稻機抬進屋,然後自去洗澡。


    槐子過來對菊huā道:“家去吧…你還沒洗澡哩!”


    菊huā點頭,跟鄭長河楊氏說了一聲,就回去洗澡納涼。


    這晚有些悶熱,好似要下雨的樣子,可是滾到**後,觸著那潤涼的竹簟子,菊huā頓時覺得心頭舒爽,精神一沉…隻覺濃濃睡意襲來。


    忽覺身邊有溫熱的氣息靠近,菊huā忙往裏翻滾,一邊嘟囔道:“槐子哥…離我遠點——你就跟個火爐似的。”唉!男人身上血氣就是旺,這要是冬天自然要抱著他當暖袋;夏天麽,還是隔遠點比較好。


    張槐看著躲避自己的人兒,很是鬱悶。跟菊huā恰恰相反,這熱天,他很喜歡靠近菊huā。除了因為成親不久,自然想親近黏糊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菊huā的身上潤涼。


    每天晚上吃過飯,菊huā會喝一大杯滾熱的開水,故意讓身上大量出汗…然後用熱水一衝洗,出來後那身上就冰涼了。槐子最喜歡摟著她,用手揉捏她那跟麵條般柔軟的胳膊—ˉ—涼潤潤的,特舒坦。


    於是菊huā就強烈抗議,說他的手心燙人,再說這麽揉著捏著往往就有麻煩了。


    槐子沒法子…隻得睡在外麵,靠近床沿,一邊努力地催眠自己,逼著自己不往菊huā那邊瞧,一邊小聲地數雞——這是菊huā教他的,說是數著數著就睡著了。


    不過今晚怕是因為吃了燒雞,夥食太好了,難免精力旺盛,數到一千隻雞的時候,他還沒睡著,聽著床裏菊huā均勻的呼吸聲,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日子實在是難捱哩。


    很快槐子就沒有這種難捱的感覺了,因為夏收季節到了,每天割稻打稻,擔穀子挑草,汗流浹背,熾烈的驕陽曬得皮膚成了深麥色,強體力的勞作,使得他每晚上床後,剛想跟菊huā說幾句貼心的話兒,那眼皮就開始打架,不一會就進入夢鄉。


    這時候,菊huā就會移到他身邊,輕輕地為他搖著扇子,用棉巾為他擦去額頭上的細汗,直到手酸,困倦地睡去。


    一直等把早稻收回來,那心才落到實處;待風幹揚淨的穀子藏入地底的儲藏室,心裏就更加踏實了。


    栽了幾畝田的晚稻後,下塘集那邊就傳來了消息:今年的夏稅比往年漲了四成,這當然是額外攤派的。


    四成的稅,對於鄭家和張家來說,尚能應付,清南村大部分的農戶能應付,但對於大多數的鄉民來說,不亞於滅頂之災,本來因為塘集繁榮起來而增加的一點收入,還不夠填這個坑的。那些將田地掛到了李長風名下的農戶則暗自慶幸自己的明智抉擇。


    李長風中舉之後,附近有不少農戶將田地掛到他的名下,李家如今已經成為這一片的大地主,超過了下塘集的那些大戶人家。可是,清南村這麽做的農戶反而最少。


    為啥哩?隻要日子能過得去,誰樂意淪為佃戶?當然種自己的田地是最好的了。況且前幾年稅負雖然也重,但胡縣令在任六年,並未多加攤派,這幾年大家的日子又是一年比一年好,因此,清南村出了個舉人老爺,並未使得整個村變成這舉人老爺的附屬,倒是周圍好些村莊的人成了李家的租戶、佃農,李家成了他們的東家。


    可是,若是這李縣令變本加厲地折騰下去,就會逼得大夥放棄自耕農的身份了。


    土地兼並就是這麽形成的,菊huā歎口氣想道。


    經過吵嚷、抗議,甚至哭鬧,給那些收稅的官差製造種種麻煩,到最後才不甘不願地將稅交上了,這就是清南村人的策略,不求能製止他的貪念,隻求他能不再增加攤派。


    將這季稅收應付過去後,青木和張槐回來說起下塘集上一片混亂,直搖頭歎氣,兩人忽然一起將目光投向張楊,眼神熱烈。


    張楊被他們瞧得很不自在,急忙站起來叫道:“我曉得你們想說啥,我明年肯定會盡力去考,真要是考不上也不能怪我哩。哼!哥你當初還勸我說,好好學就成,取不到功名也沒啥,如今又盼望我取得功名了?”


    張槐笑道:“我們瞧著李家不用為交稅的事遭罪,自然眼紅,想著你要是也掙一份功名回來,咱就不用擔心往後過不下去的時候,將田地白送人。不過想法是好的,也不能逼你拚命不是!”


    青木笑眯眯地用哄勸的口氣說道:“楊子,你要是也成了舉人老爺,那往後張家就是大地主了,你想不發財都難哩。”


    張楊鄙夷地說道:“瞧瞧你倆,好歹也讀了不少書哩,就為了那些蠅頭小利,連青木哥哥都開始學會哄人了。我也不想發財,我倒是想家裏別為了交稅的事跟那狗官打交道;再有就是,雖然這世上的貪官多,可我就是討厭這李縣令,往後有機會一準把他整死。”


    菊huā和劉雲嵐坐在一旁,一邊撕山芋莖一邊聽著他們說話。菊huā皺眉道:“這些稅負雖然重,也還能應付,我擔心的是這作坊——上回那狗官過來怕是有所圖謀的,他遲早會打這兩間作坊的主意。”


    張槐點點頭道:“我看也是,他是來探咱的底來了。瞧好了吧,過不多久準就要出huā樣。”


    菊huā問道:“你們可想好了?擺在眼前的如今有兩條路:一就是將這作坊讓給李家;二就是賣給方家經營。不過我覺得還是讓方家來經營比較好,他家畢竟有財勢有基礎—其他各地都建有香腸作坊。李家雖然也能經營,但李長風身為舉人,兩年後還要參加會試,李長雨也不好大肆經商。往常還可說是賣自家出產的東西,如今怕是不敢做得太過。”


    青木點頭道:“回頭問問他,跟他商量一番。”


    菊huā叮囑道:“若是他家舍不得放棄這作坊,就讓他接手好了。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村長往常也很照應大夥,這個人情還是要賣的。”她心裏還有一番算計,也沒說出來。


    青木看了妹妹一眼,點點頭道:“這是自然。”


    張槐吐了口氣道:“也好,轉讓出去身上也輕鬆些,咱還是一心一意地種田養豬吧。”


    菊huā微微一笑道:“若是方家來經營這兩間作坊,隻有比我們經營的更好,下塘集興旺起來也更加快了;就是李家來經營,也不會太差——頂多還跟先前一樣。咱們隻要好好地種自己的田,養自己的豬,再把這些出產或賣給作坊,或賣到集上,不也是一樣有收入?當初咱們不就是抱這樣的心思麽!”


    青木點頭道:“如今方家比旁人更盼望這下塘集火起來。要是再把村裏的兩間作坊也讓給他家,那不用說,他肯定會在這地方huā大力氣的。


    如今好些商家都是奔他家的名頭才來到下塘集哩。就看李長雨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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