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衙役們來到跟前,一個年輕的衙役好似領頭的,他瞧著躺在地上的兩個人販子和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皺眉問道:“此係何人,為何被殺?”


    人群先靜了一小會,大家忽然同時開口,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那人忙舉手製止,雙眼掃視人群,想找個代表來說。


    槐子往前一站,如此這般地跟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並引他去車邊看那些昏迷的娃兒。因為這些娃兒還需要秦大夫來救醒,所以他們的爹娘最後又將他們放到了車上。


    那衙役伸頭看了看,尚未說話,秦楓又出麵證明這些娃兒是被用了烈性迷藥,水潑不醒,需要他回醫館另行用藥,才能救醒。


    槐子又悲憤地說道:“我媳婦攆上他們,結果被抓住強要帶走。我媳婦肯定不樂意了,就跟他們拚命廝打,也叫他們打成重傷……”


    **一聽,急忙把那血糊糊的左手往臉上一抹,突然碰觸痛得她一哆嗦,也顧不得了,然後兩眼一閉,往雲影身上一倒——暈過去了!


    雲影嚇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扶住她,這才沒跌倒在地。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低頭在她耳邊問道:“你就不怕我沒接住你,你一屁股坐地上?”


    **不睬她,好似真的暈過去了。


    她一個弱女子,既驚又嚇,又受了傷,又見了血,強撐到現在,不是該暈過去麽?


    不對,她早就應該暈過去了!


    該暈的時候就得暈,逞什麽能啊!


    雲影無奈,隻得配合她演戲,故意對秦楓道:“師兄,**支持不住,暈過去了。”


    秦楓也瞄見了這一幕,忍住笑。上前對那衙役道:“差大哥,他媳婦挨了好幾拳,傷及內腑,手指也骨折。已經暈過去了。是不是讓在下先行回醫館幫她診治?還有這些孩子,也不好耽擱太久,恐那迷藥太重,對身體有損傷。”


    聽見這話,所有人都看向**,槐子則大驚失色地奔了過去,喊**的聲音驚惶顫抖。隻當**真的受了重傷暈倒了。他就說麽,**咋能打得過兩個男人哩?她定是受了重傷,一直強撐著沒說。


    隻見她滿臉是血,軟軟地被雲影摟著,那隻手也是血糊糊的,耷拉在身側。


    圍觀的人不但沒有懷疑,反而恍然大悟:就是嘛,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媳婦。咋能那麽厲害哩?她肯定是被逼急了,也氣極了,這才跟人拚命的。那些丟了娃兒的爹娘。哪個不生氣?


    拚著自己也受重傷,才把人販子的眼珠子摳出來。


    這是兩敗俱傷!


    瞧,她都暈過去了哩,秦大夫都說她不好了。


    人們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便感慨不已,要不是這兩口子,那些娃兒可不就找不回來了。


    最能證明**沒受重傷的人已經死了,那個眼睛被**戳了一簪子的人販子掉下車,根本不知道後來的事,自然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被打成內傷。車夫麽,他隻顧趕車去了,聽見車裏**尖叫,想必她確實挨了打。


    所以,**被打成重傷,是毫無爭議的事。


    那個小牛的娘見槐子紅著眼睛叫**。首先就受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槐子麵前,帶著哭腔道:“大兄弟,要不是你跟弟妹,我家小牛可就丟了。我要給你們磕頭哩。”說完真的“咚咚”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槐子卻沒心思管那些,催著雲影道:“雲大夫,趕緊回醫館幫**瞧瞧吧,不能耽誤了。”


    雲影心裏直抽,本想提醒他,又想道,讓他著急一會也好,這樣顯得更真切,便不提醒他,隻點點頭,示意他幫忙將**抱上車。


    那小牛娘一跪,其他的娃兒爹娘也跟著朝槐子和**跪下了。


    槐子這才發現他們,忙道:“謝啥哩?我自己家的娃兒不也丟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媳婦暈過去了,要先送回去診治。”


    就有人道:“大兄弟放心,弟妹的醫藥費我們大夥出,這是應該的。”其他人急忙附和,槐子也不理他們。


    那衙役看看**,再瞧瞧地上那具屍體,因為後來那老漢用菜刀把人販子砍得血肉模糊,使得他那眼窟窿和脖子上的窟窿都不再顯眼了,看起來更像群情激奮之下,亂刀剁成這樣的。


    他便對秦楓一拱手道:“如此,就拜托秦大夫了。回頭這些人醒來再讓他們過來錄供詞。”


    秦楓點頭,和雲影上車,來喜趕車,載著他們去了。


    槐子也想要上車的,那衙役卻道:“你去也不頂事,有秦大夫在,你媳婦肯定會沒事的。因你是個知情的,這裏還有事相問。為何是你媳婦先追上去了,你倒落在後麵呢?”


    槐子道:“我抱著奶娃兒,後來找到人,托付給他看管,才跟著攆上來。終究是遲了一步,害得媳婦受傷,還差點被擄走。”


    衙役點點頭,不再問他,自去拷問那兩個人販子。


    且說**一行人,趕著馬車,又順道接了板栗和小蔥回到濟世堂。


    剛下車,就見來財從街道那頭小跑過來,驚慌地問道:“**姐姐,你……你沒事吧?我聽人說拐子拐了娃兒,是板栗和小蔥麽?”


    **疲憊地搖頭,道:“不是板栗他們。現在沒事了——那拐子叫人抓住了。你咋來了哩?”


    來財道:“是青木哥怕姐夫照應不過來你和板栗他們,特地讓我來接你們的。我去了二哥鋪子,聽二嫂說**姐姐和姐夫攆人販子去了,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板栗叫人販子抱走了哩。”


    **簡單幾句話跟他說了葡萄被人拐,自己和槐子追趕的事,隻隱去了她殺人的情節。


    進入濟世堂,雲影喚了人打水來,讓**清洗換衣裳。結果發現她手指受傷很重,一碰就疼得鑽心,隻得親自動手,幫她清洗。


    洗完一看。四個指甲全部齊根翻卷,露出紅肉,看上去甚是駭人;指關節也受了損傷,軟軟的伸不直了。遂凝神撫摸檢查。然後細心為她上藥,**疼得齜牙咧嘴。


    這時,秦楓已經將那些娃兒救醒。那些爹娘抱著兒子或閨女心肝兒肉地亂哭,葡萄則跑過來對著**哭道:“少奶奶……”


    **疼得頭上冒汗,用另一隻手摸摸她頭,輕聲道:“好了!沒事了。這不是回來了麽?瞧你,比他們都大。不該哭成這樣哩。”


    雲影道:“葡萄,虧得你少奶奶拚命,要不然你可就回不來了。”又責怪地對**道:“你也太莽撞了,這多嚇人?你這手傷了筋骨,要養些日子,暫時不能動了;這胸口挨的一拳也不輕,受了些損傷,要吃藥敷藥調治。你老實幾天吧。今天也不要去劉家塘了。”


    來喜和來財嚇壞了。急忙問要不要緊,待聽說不要緊,不過是要養些日子。才放下心來。


    秦楓也過來**檢查一遍,道:“無事。你小心些,這些日子不要勞動這隻手。”


    葡萄聽了,哭得更厲害了,連說自己沒用。


    雲影慌忙勸住她,讓她甭給少奶奶添堵,她手疼得很。


    葡萄聽了方才忍住,卻還是不停地掉淚,想她不過是個下人,卻害得少奶奶吃了這麽大虧。還差點送命,樣的下人要了有啥用哩?因此心中惶恐不安。


    雲影正忙著給**敷藥,又讓她服了丸藥,就有衙門差役來傳人,說是史度史班頭傳被拐賣幼童及家人去錄供詞。


    來喜不讓**去,他自帶著葡萄跟人去了;秦楓想了想。交代了雲影一聲,也跟著去了。


    這裏雲影又仔細地詢問了**詳情,一番敘述聽得她目瞪口呆,嘖嘖連聲道:“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厲害?智鬥賊人,你都趕得上女俠了。”


    說笑一會,**交代來財,回下塘集跟哥嫂說明情況,就說她跟槐子暫時//書迷樓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無彈窗無廣告//脫不開身,怕是不能親去恭賀了,讓把備好的賀禮帶去送上,又叮囑他說話軟和些,不要嚇著青木。


    來財一一答應,匆匆地回去了。


    **先前狂追猛趕,又憤而出手,此時事畢,隻覺渾身發軟,想睡一會,那雙胞胎竟然沒人帶。


    所幸劉小妹聽街上人亂說亂嚷的,不放心,待黑皮送了雞來,便關了鋪子和他一起趕來看個究竟。見**這樣,忙和黃嬸照應板栗和小蔥,**才得以歇息。


    再說槐子這邊,衙門的史班頭帶著幾個衙役逼問了那兩個人販子,才曉得他們每回來下塘集,都是歇在牛販子金四貴家。他們一般來五個人,另有兩個人扮作打魚的,在江邊接應。如今船上無人,想是得了風聲跑了。


    以往他們每次隻弄一兩個就送走,所以也不容易被發現。這一回貪心了些,想幹一票大的,所以擄了六個娃兒,被**發現後,又想連**也擄走,因為前麵江麵還有船接,到時候一轉手,誰也不知人去哪了。


    氣得槐子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就聽“喀嚓”一聲,那人跟著一聲慘叫,腿斷了。


    史班頭不悅地說道:“張兄弟,這人是要移送縣衙受審的,你還是收斂些的好,橫豎縣太爺會給大夥一個交代。”


    槐子忙賠笑道:“班頭,我……就是太生氣了。”


    旁邊有人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金四貴出名的奸猾,人都叫他“精死鬼”,最不是東西了。


    史班頭安排了一番,讓人先拘了兩個要死不活的歹人,再著人去搜拿金四貴和另外兩個人販子。


    一番雞飛狗跳後,將金四貴一家包括老娘媳婦全捉了——拐騙娃兒她們都有份——隻剩下兩娃兒,隨他們自生自滅。因拷問另外兩個歹人的下落,道是早上告辭離開後,並不曾轉頭回來。


    沒逮住另外兩個人販子,眾人的邪火不得發出來,也不曉得是誰先開頭,趁著班頭衙役問張槐話的時候,發一聲喊,一擁而上,將“精死鬼”一家拳打腳踢,抓咬撕扯,糟蹋得隻剩出氣。沒有進氣了。


    史班頭等人聞訊趕出來,看見瘋狂的人群,不禁膽戰心驚,暗忖。怪道大人囑咐,莫要太過逼迫這些刁民,果真是一群不要命的,往後須要小心了。


    他也不敢太過責怪,深恐激怒眾人,落得和黃眼兒一個下場——黃眼兒在前任知縣獲罪時,也一並被鎖拿。人恨他心黑手狠,是個酷吏,趁夜晚一把火將他家給燒個精光。隻得和保甲等人商議了,安排人手,各處搜尋,並發懸賞,要是有人捉住另外兩個人販子,賞銀十兩。


    那些被拐娃兒的爹娘嫌賞銀太少。於是湊一塊商議了一番,結果,這懸賞就變成了五十兩。頓時。十裏八鄉都沸騰了,莊稼漢子個個睜大眼睛,看見陌生人就盯上,想立功拿這五十兩的賞銀。也無需細說。


    等史班頭率眾人來到下塘集臨時公幹處,要將此事錄下來,卻發現先前那個人販子和車夫,也已經被人打斷了腿腳,挖去了雙眼,模樣慘不忍睹。


    史班頭、眾衙役和一個書辦都嚇得麵色如土,盡管覺得這行徑實在荒唐——歹人該押去公堂受審才對。卻根本不敢吭一聲。也是,群情激憤之下,到底要抓誰哩?


    這下塘集的人果然野蠻,難怪當初火燒半條街。


    於是,隻得睜一眼閉一眼,召集了一些人錄口供。


    問題又來了。因**受重傷不能來,他便讓張槐將先前的敘述再來一遍,方便書辦記錄。


    張槐便道,他媳婦一個弱女子,為了救娃兒,被歹人打成重傷,虧得他和大夥及時趕到,才免去與眾娃兒被擄走的命運。


    史班頭看著張槐,麵上表情變幻不定。


    他已經知道張槐就是張秀才的哥哥,倒也不想得罪他,可是明明是件大功,為何不敢認呢?莫非他自己想把這功勞攬在身上?


    一邊思索一邊腹誹:你媳婦是弱女子?那還挖人眼睛,還把人家頸子紮得滿是窟窿?他已經聽人議論**挖了人眼睛,咬斷人血管,紮人脖子,又當眾踏碎眼珠,狠辣非常。她要是弱女子,這世上女子豈不都是弱女子了?


    卻聽張槐含笑道:“史班頭本在縣裏享福的,叫縣太爺派來咱這小地方,實在是委屈。好在班頭勤勉的很,帶著大夥齊心協力,方才保得下塘集這塊平安。今兒更是立了大功,一舉拿下歹人,救回了被拐的娃兒,我們大夥都感激的很。”


    秦楓立即接道:“班頭這樣辛苦,我等作為見證人,須在供詞上具名按手印,好叫他掙這份功勞,得些賞賜。”


    史班頭聽了高興,竭力壓製驚喜,搖頭道:“慚愧!愧不敢當!”


    槐子湊近他耳邊小聲道:“班頭在這集上公幹,為人行事我等都敬佩的很,往後這下塘集還要仰仗班頭等人守護經管。小民不在衙門當差,這捉人一事於小民無益,班頭安排調集人手,很是盡職出力,大夥都看得真,這功勞自然非班頭和眾位差大哥莫屬。”


    史班頭一想果然如此,看槐子的眼光都親切好些。


    來喜也趕過來了。他得了槐子囑咐,悄悄地串聯了幾個人,然後你告訴我,我通知你,眾人便都曉得今兒這殺人的事有些不妥,上不得台麵,於是跟著槐子和秦楓,一齊奉承這班頭衙役,稱頌他們懲惡除奸,為民除害,是大大的清官。


    究竟這些人還算不得官,不過是衙門使喚的人罷了,眾人也不管,懂些門道的商戶也不去戳破,隻跟著大夥滿嘴“青天”地亂叫。


    史班頭張大嘴巴瞧著眾人,被大夥捧得暈暈乎乎的,仿佛追趕人販子的人果真就是自己。


    有衙役就在身邊低聲道:“班頭不如順水推舟,這可是大功一件。”


    本來他們平日就喜歡搶功的。比如今天這事,真報上去的話,肯定要寫衙門公差如何不辭勞苦,方令歹人落網雲雲,可是這些刁民竟然如此識趣,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私心作祟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有便宜誰不會占?這些人又肯具名作證,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


    稀裏糊塗之下,那衙門書辦擬了一篇文稿,說他“任職勤勉,兢兢業業……得知歹人拐騙鄉裏小兒,晝夜懸心,遂領差役多方排查。覓得歹人蹤跡,親身出馬,身先士卒,終令宵小授首,護得一方平安。鄉人皆涕泗橫流,不甚感佩……”


    洋洋灑灑,寫了有兩張紙,內容壓根和**不相幹,然後張槐等人都簽名按了手印。喜得那一班衙役不知如何是好。


    待槐子等人回到園子,**已經醒來,便笑著跟她細說了詳情,他已經知道**裝暈的事了,所以心裏好過多了。


    剛才在衙門錄供詞的時候,人們才知曉葡萄原來隻是張家下人。那些街坊媳婦都說她好福氣,不過是個丫鬟,那張家少奶奶卻跟丟了親生娃兒似的,瘋了一樣追趕人販子,還不要命地跟人打架,這哪是拿她當下人待,待親閨女也就這樣了。


    因此,葡萄見了**又是一頓哭。


    **忙安慰了她一番,故意笑問道:“葡萄,哭啥哩?你家少奶奶是不是很厲害?”


    葡萄吸著紅紅的鼻子,兩眼崇拜地望著**包的厚厚的手掌,連連點頭。她如今不僅吃的好,而且**對飲食搭配也講究,所以養得她微黑的皮膚光潔,眼神清亮,另有一番滋味,要不然拐子也不會拐她了。


    **趁機教她,咱們女子雖然平常柔弱些,但真要遇到這樣的倒黴事,那就要拿出狠勁來,“該忍就忍,該狠就狠。遇事莫慌張,想好再做,下手要準!”


    說完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說廢話:葡萄還小,這些話就算記得再清楚,不經曆些事她怎能做到?先前自己也是一急之下就攆了上去,哪裏有工夫想了?


    *謝謝親們投出寶貴的粉紅票和評價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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