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幾個紅豔豔的柿子,接過話茬道:“閨女也好,可也不能嫌棄兒子哩。好多人可是求神拜佛地想要生兒子,他要是聽見你這麽說,怕是以為你跟他臭顯擺,笑他生不出兒子來。”


    幾人都笑了起來。


    青木想著鄭家終於擺脫了一代單傳的局麵,自己也有兄弟了,嘴邊笑意擴大。


    **瞧著何氏手中的柿子,問道:“娘,這柿子捂軟了?”


    何氏點頭道:“撿了幾個軟的出來,剝給幾個小的吃。”


    這柿子摘下來後,埋在米缸裏捂著。埋個幾天後掏出來,那皮兒薄薄的,輕輕一撕就掉了,露出裏麵又軟又甜的肉,要不咋說“吃柿子撿軟的捏”哩。


    小蔥見了這東西,不認得,聽見奶奶說吃,就叫道:“奶奶!”


    何氏答應一聲,說洗幹淨了就給她吃。


    她到井邊的桶裏舀了瓢清水,將柿子上麵的一層灰白色的霜粉衝幹淨,然後搬了個小凳子坐下,招呼道:“葫蘆,帶弟弟過來吃柿子。”一邊就剝起皮來。


    **急忙道:“我拿個碗來,剝好了放在碗裏,用勺子舀了喂他們,不然啃一嘴都//書迷樓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無彈窗無廣告//是水。這個柿子汁水澀得很,沾到衣裳上洗不幹淨。也不能給他們吃多了,一人吃半個。這東西看著軟,不好克化哩。”


    說笑間,吳婆子和黑皮提了兩籃子洗幹淨的雞回來,於是又忙碌起來,開始做荷葉雞,**則煮雞頭雞腳等。劉嬸不在家,**就叫了吳婆子來幫忙,不然家裏的事太多,忙不過來。


    黑皮也跟著幫忙糊黃泥,一邊問**道:“少奶奶,每天殺這些雞。那雞毛可是都倒進糞坑裏爛掉了,少奶奶能不能想個法子,把這雞毛也變錢?”


    他覺得**主意多,想著要是連雞毛也做出賣錢的東西來。那雞身上可不是一點都沒浪費。


    **看著他笑道:“我早就想過這事,就是沒想出好主意來。除了將公雞身上的毛弄下來**毛撣子和毽子,我就沒想到旁的好法子。不過眼下咱們也忙的很,就算想出來也沒空做。”


    黑皮歎了口氣道:“雞毛撣子也不大好賣哩!”


    **將收集的雞毛紮了許多雞毛撣子,放在來喜店裏賣,也是廢物利用的意思,可是賣得不大好。也是。誰家沒這個哩?


    等雞埋上後,吳婆子才回家去。


    **又炒了幾個菜,然後招呼吃飯,揚聲對青木道:“哥,把這豬肚包雞端回去,我燉給娘和雲嵐姐姐吃的。”


    青木答應了一聲,也不客氣,起身拍拍身上的碎木屑。去廚房來端。


    **用一個大籃子裝了那煨罐,對他道:“還是拎著好一些,端著不方便。你還要牽著葫蘆。回頭弄灑了,燙了人就不好了。”


    青木點頭,一手提著籃子,又叫上葫蘆,回隔壁去了。


    板栗還不舍地攆在後麵,顛顛地一直跟到院門口,叫道:“哥哥,哥哥。”


    何氏笑道:“哥哥晚上再不家去吃飯,他爺爺奶奶該想他了。明兒再來跟你玩,不是一樣?”


    葫蘆晌午一般在張家吃。晚上就被帶回去了。


    **叫道:“甭吵,吃過飯帶你去瞧小舅舅。”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槐子要去山地那邊,找王忠囑咐些事,**就跟他一起去。要看看那些雞。


    將板栗丟在家跟葫蘆玩,讓葡萄在一旁看著,槐子則抱著小蔥和**一塊出去了。


    出了村,看著蕭瑟的樹木和田野,遍地落葉秋草黃,別有一番淒涼,隻有莊稼地裏才見得綠色,或是小麥,或是胡蘿卜等作物。


    槐子邊走邊教小蔥:“閨女,瞧,那是小麥。麥子磨了粉做餅吃的。這個是白蘿卜。”


    小蔥就隨著他的手指移動,一雙眼睛到處看,看到小麥忽然道:“韭菜。”——這個娘教她認過。


    **撲哧一聲笑起來。


    槐子也忍不住笑了,覺得有必要讓閨女搞清楚,這小麥跟韭菜還是有區別的,於是特意岔開正路,往田埂上走,帶小蔥去瞧小麥。


    到了不知是誰家的麥地邊,槐子蹲下,讓閨女站在地埂上靠在他懷裏,跟她說韭菜跟小麥的區別。


    **道:“也沒韭菜作比較,她這麽點大的人,如何能記得?打眼一瞧,這兩樣東西還真差不多哩。”


    槐子便伸手扯了一根小麥苗,讓小蔥拿著,說是回家跟韭菜比比看,是不是一樣。


    小蔥捏著那根麥苗,固執地說道:“韭菜。”很不樂意地瞪著爹,咋老是把韭菜說成小麥哩?


    **瞧著父女倆一模一樣的狹長眼睛,互相瞪視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


    槐子咧著嘴樂道:“好!是韭菜。小蔥說是韭菜就是韭菜。”


    忽聽有人道:“喲!這是誰,愣把小麥當韭菜哩?”


    兩口子轉頭一瞧,原來是周小年跟他媳婦,扛著鋤頭,看樣子是要去地裏。


    槐子笑著招呼他們,道是閨女小,認不得小麥和韭菜,他帶她來瞧瞧。


    話音剛落,小蔥就轉向**,撅嘴道:“娘,韭菜!”


    槐子慌忙道:“是韭菜。爹弄錯了。”一邊對周小年兩口子眨眨眼。


    那兩人都笑起來,**也無奈,要是不將兩種作物擺在一塊,怕是閨女轉不過來這個彎。


    周小年道:“槐子,我正想要問你件事哩。今年我也種了兩畝地的紅蘿卜(胡蘿卜)。我頭一年種,也不大會伺候,長得不大好。那天從你家地邊過,覺得你那蘿卜秧子壯實的很,想問問你可有啥竅門沒有。”


    槐子問道:“你墊了底肥麽?”


    周小年道:“墊了,跟小麥一塊丟的肥。豬糞摻了泥巴還有稻草燒的土肥,早就發好的。”


    槐子道:“地在哪兒?我跟你去瞧瞧。沒見著我也不能瞎說。”


    周小年十分高興,轉頭在前帶路,順著地埂彎彎繞地走起來。


    小年媳婦站在一邊,讓過槐子,等**上前。跟她一道走。她跟一盆火似的,趕著**問這問那,又誇小蔥長得好,會說話。然後神神秘秘地說起了周矮子家的事。


    “我大伯那天回家可氣壞了,把我大伯母和小滿媳婦一頓臭罵,還罰了跪哩!聽說小秀回娘家也挨了罵,真是活該,她們那天鬧得也忒不像樣了。”


    **微微一笑道:“也不怪她,誰丟了娃兒不心慌?她難過起來哪還想那麽多。”


    這婆娘這麽熱乎幹啥?


    不管咋說,“人嘴兩張皮。翻過來搭過去”,彼時娃兒丟了,紛紛埋怨張家;此時見娃兒找回來了,張家也不示弱,就換一種說辭了,大多數人都是跟風說閑話的,千萬不能當真。


    小年媳婦立即道:“聽你說這話就是個會體諒人的。要說這事吧,人販子也是扮作賣辣椒的人進村的。她要是埋怨幾句,你肯定也不能怪她;她丟了娃兒,人都同情可憐她。可她不該打人哩。”


    **聽了不置可否,見她還要說,忙搶著道:“總是我們沒考慮周全,讓人販子鑽了空子。”


    小年媳婦咋呼道:“怪道我公爹說你家為人厚道哩!我跟你說實話,我那會兒也有些糊塗,覺得這人販子可不就是你們家收辣椒引來的?後來聽了那個賣辣椒人說的話——他說有個村子死了人那天被拐了個女娃——我公爹又教我一番道理,我才想明白:這人販子要來,誰也擋不住,你就不收辣椒,他也會找旁的法子混進來的。”


    **聽了詫異:這話說得倒有幾分道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出自真心就是了。她這會兒跟**一副掏心掏肺深談的樣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有多深的交情哩,再不會想到幾年前兩家也是大吵過的,想起這事**就想發笑。


    小年媳婦見**不說話,自顧自道:“如今可好了,咱們是真的放心了。娃兒他們隨便在門口、村裏亂跑也不怕了。大夥兒說起這事來,不知多感謝張家哩!”


    **急忙道:“這都是村長安排的,我們不過就是跟著出了點銀子,村長還出了大頭哩。”


    小年媳婦笑道:“你也不用客氣,我們都曉得是你家先提出來,村長才安排人的。”


    **就沒再吭聲。


    原來,他們收辣椒結束後,本想撤回在各個路口守候查看的佃戶,因聽人說又有一個村丟了娃兒,覺得這人販子怕是一時半會兒杜絕不了,就跟槐子商量,讓他去跟李耕田說,專門安排人常年在這幾條路口看護,並不時地在村裏往來巡查,外村人進來離開都要仔細詢問,這樣就杜絕了歹人作惡的可能。


    李耕田聽了連連點頭,他如今也不差這點銀子,不說為鄉人修橋鋪路了,這點小花費還是能出得起的,於是就張羅起來。


    想著好歹都是有功名的人家,他就召集了張家、趙家、劉家一起,以三秀才一舉人的名義,每戶一年出十二兩銀子,安排了四個人,分別在通往清北村的渡口、往榆樹村的路口、村頭往下塘集去的大路口、村尾進山路口安置了四個壯漢常年看護。


    他李家另外多出錢,在這四個路口都蓋了一間屋子,又安排家裏下人不時在村裏轉悠,看見生麵孔都要問詢。


    這下可把村裏人樂壞了,一個個稱頌不絕,都道跟秀才老爺一個村就是沾光,如今清南村可是十裏八鄉最安全的莊子了。這事追根究底,還是張家收辣椒引起的,所以人們轉而又說起張家厚道來,可見世事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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