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得越來越旺,因為,這是森林著火。


    細樹枝、樹葉、雜草和灌木最先燒著,等它們燒光了,正好把樹幹也烤得差不多了,直徑近一尺的樹幹一旦燃燒起來,幾個時辰根本燒不完。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擔心的是:他們躲在坑洞裏,火是燒不到,可是氧氣夠用嗎?


    燃燒是需要氧氣的,本來這樣的大火中就缺乏氧氣,他們再躲進坑洞,那氧氣不是更少?會不會最後沒被燒死,卻悶死了?


    可是,如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隻能挖個坑洞躲進去。


    若果真悶死了的話,算不算是自掘墳墓?


    女人們都下了坑,隻有**和葡萄還呆在上麵。她還想再看看形勢,看能不能想些新的主意和辦法,或者發現有疏忽的地方,及早補救。


    王忠帶著五六個漢子圍在坑洞邊搬運泥土,將泥土一筐一筐從井底往上拉。他不住地催促葡萄,趕緊帶太太下去,因為這火烤得人實在難受。


    **從來不知道自家的院子原來這麽窄,窄到被這場大火輕鬆橫掃的地步。原先看著覺得很空曠的菜園地,如今煙塵飛舞,不時有燃燒的樹枝被吹進來,甚而飄過院子,飄到對麵去了。


    看著肆無忌憚的火焰,真的很令人膽戰心驚,這樣情形下,要多寬的隔離帶才管用?


    今次,她若是能逃得性命,那真是奇跡,足以自豪誇耀一輩子了。


    房屋不知何時也已經燒了起來,沒有人知道火焰是如何竄進屋子的,青磚小瓦也沒能阻擋住它們。


    熊熊燃燒起來的屋宇,其火勢並不比山林遜色,**眼看著自己親手建立的家園淹沒在火海中,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坐進竹筐,由王忠一點點將她往下放。


    下到井底,就見何氏從剛挖的山洞裏走出來,責怪道:“你忙了半天。還不進來歇著。在上麵瞅著那火還揪心,何苦來!噯喲,這臉色咋這麽難看哩?小蔥,快來幫你娘瞧瞧,可是累病了。”


    **忙擺手道:“我就歇著。不要折騰了,又不是在家裏,還那麽講究幹啥。我躺一會就好了。”


    說著走到山洞一角。劉嬸已經在那鋪開了棉褥子,劉奶奶摟著山芋坐在褥子上,小蔥和紅椒也坐在旁邊。


    兩娃兒見**來了,慌忙起身來扶她;山芋也仰臉小聲叫道:“娘!”聲音孤單而無助。


    **拖著沉重的身子坐下後,對兒子咧開嘴強笑道:“山芋又乖又能幹,一點也沒慌張哩。”


    小娃兒是最容易被鼓舞的,山芋開心地笑了,掙紮起身想要過娘那邊去。劉奶奶忙抱緊他。慈和地說道:“你娘累了,讓她歇會。山芋乖,甭去煩她。”


    櫻桃忙將裝了熱水的竹筒遞給**。讓她喝水;劉嬸在包裹堆裏翻了半天,攪了一碗芝麻糊遞給她,說是讓她吃了暖胃。


    **也沒推讓,接過劉嬸遞過來的那碗芝麻糊就趁熱用勺子舀著喝起來。


    一邊喝一邊苦笑:若不是外麵燃著大火,照得這地下山洞也一片光亮;若不是張大栓、劉黑子等人還在山洞裏揮汗如雨地挖掘,黃麥等人也匆忙將泥土往外運,她幾乎就要以為全家這是在外野營,而不是避難了。


    小蔥和紅椒小心翼翼地揣摩**的神情,覺得還好,便交換個放心的眼色。然後,小蔥站在娘身後為她揉肩,紅椒則跪在娘身前,輕輕地用小拳頭幫她捶腿。


    這個時候,大人就是孩子的依靠和希望,很顯然。**的鎮定比爺爺奶奶更讓她們有安全感。


    漢子們輪流挖掘,這山洞也越來越大,足有兩丈寬、三丈深了。


    劉嬸和兩個燒飯的媳婦王氏金氏不停地為他們送上水。他們卻隻能喝冷水了,不然再多熱水也不夠喝的,況且也沒那麽多熱水。


    一個漢子換下張大栓,他朝**這邊走過來,一邊用棉巾擦臉,一邊問道:“**,還要挖麽?這麽大夠了吧,咱們也就是在這等著外邊火滅,又不是常住。”


    **搖頭道:“爹,話不是這麽說。這地方要是小了的話,咱們這麽多人,會覺得氣悶。還有……”


    她不知如何說才好,心裏隱隱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可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教板栗他們的嚴師傅,就是那個左手不太靈活的矮瘦子,他對張大栓道:“老太爺,這火太厲害了,瞧這土——都幹硬了。昨天山上還往下淌水呢,今兒就變成這樣。太太說的對,咱們還得往下挖,最好能挖出水來。再說,地方大些,也敞亮些,要不然人擠在一塊,連氣都喘不勻了。”


    朱師傅也道:“先前挖下來的時候,外邊已經見水了,就這麽一會的工夫,這水又沒了。好像這不是泥巴地,是篩子似的,水直往下漏。真見他娘的鬼。”


    **猛然一震,心裏升起一絲莫名的希望,急忙道:“那就往下挖。朱師傅,嚴師傅,二位都是經過大場麵的人,直麵生死,毫不畏懼。好聽的話我也不多說,隻有一句:今次若得生還,二位同張家這共患難的情義是抹不掉的了,張家定不相負。”


    嚴師傅嘿嘿笑道:“太太說哪裏話,今晚要不是太太,咱們這些人早變成烤兔子了。老太太、太太、少爺和小姐們都不怕,我們這些男人還能怕?真有個萬一,咱媳婦兒孫都有大老爺照應呢……”


    話未說完,就被朱師傅打斷,瞪著眼嗬斥他道:“你這臭嘴,說的是什麽話?你瞧老太太和太太像是那短命的人麽?”


    **忍不住抿嘴笑起來,張大栓跟何氏也嗬嗬笑了,吉祥話誰都愛聽的。


    朱師傅卻認真地對他們道:“老朱可不是說笑話,咱是會看一點麵相的。老太太、太太和少爺小姐們都是福相,絕不會半路夭折。要不然,老朱能那麽聽話,太太讓挖坑就挖坑,讓砍樹咱就砍樹……”


    不等**等人發笑,有個跟王忠進來的雇工接過話頭道:“可不是麽,先前發現大火的時候,王管事帶咱們往這裏來接東家一家子。好些人都不樂意哩,說這時候誰還顧得上東家,都自顧逃命去了。我瞧著那大火,隻怕那些人難得跑出去。唉!不知還活著沒有。我總覺的,沒準最後我們這些進張家的人還能活下來,他們怕是不大好。”


    說到這,眾人又沉默了。


    張大栓猛一揮手,大聲道:“再挖。你們出去換王忠下來,外邊烤著也難受。”


    板栗和小井兒帶著幾條狗也進來了,省得它們四處亂竄,擋了人路。


    又挖了半個時辰,山洞更深更大了,可是,外邊的情形卻不妙起來。


    王忠匆匆跑進來,對**道:“太太,院子裏不能呆人了,火到處竄,剛才青麥身上差點著火哩。”


    張大栓也衝了進來,站在洞口抖落身上一根燃燒的樹枝,一邊罵道:“這是成心不讓人活了哩。朱師傅,不要往上搬土了,都下來。”


    **休息了半天,覺得身子好多了。她起身來到洞口,對上麵一看,見那天空都紅透了,忍不住一陣頭暈,閉了閉眼睛,輕聲對王忠道:“讓他們都下來吧。隻能這樣了。”


    於是大夥全部進洞,四散坐下,一邊歇息,一邊吃著媳婦們送上來的食物,邊吃邊咒罵這大火。熟食每人都分不多,花生和山芋倒是可以多吃。怕的是不知要在這裏待多久,萬一食物不夠就糟了。


    吃完東西眾人就開始苦等。為了不讓消極的情緒蔓延,朱師傅和嚴師傅就給大家講打仗的事,加上板栗和小井兒不時地問些童言稚語,引得眾人發笑,輕鬆的神情,好像外麵的大火跟他們不相幹似的。


    這時候,就有人誇還是太太這主意好,要是他們還在上麵,這會兒不曉得要慌張成啥樣哩,眾人紛紛附和。


    紅椒靠在**身邊,小喜正幫她梳頭、整理衣裳。她甜甜地笑著,覺得過了今晚,明兒就能出去了,而且,這麽多人聚集在一塊,吃喝談笑,也蠻好玩的。就是房子燒沒了,要重蓋,有些麻煩。


    唉,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娘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麽!隻是她也不想想,家裏這座青山如今已經燒沒了,還真沒柴了。


    可是,很快眾人就笑不出來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外麵不停地往下滾泥土、石塊,還有燃燒的樹枝。


    開始大家也沒在意,隻要火一落下井坑,馬上就有人鏟了泥土將其掩蓋。王忠閑著沒事,就帶著幾個人繼續挖山洞,挖出來的土就用來滅火。這樣山洞越來越大,又有土滅火,一舉兩得,倒也不錯。


    但是,眼見得外麵井坑越墊越高,洞裏的氣溫也越來越高,人們都熱得冒汗了,尤其是不斷有大的石塊和泥土落進井坑,有人就坐不住了。


    “老太爺,再這麽的,咱們就要被活埋了哩。”一個漢子站起身說道。


    張大栓也猶豫地看向**,神色凝重起來;劉黑子和王忠站在洞口查看情況;嚴師傅和朱師傅也是團團轉,連板栗也骨碌轉著眼珠,使勁想法子。


    **也知道情形很不妙,可是,越是這樣,越不能出去了。但不出去,又有被活埋的危險,而且,她明顯覺得呼吸比先前困難多了。這要如何是好?


    一時間,她在心裏天人交戰起來……原野拜謝親們對醜菊的支持和鼓勵*(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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