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毒,販毒,販毒……


    哥哥的這句話不停地在耳邊響起,一遍接著一遍,逼迫韓尚佳承認這個事實。


    從出事那天起,從她撿到那個寫有“端”字的牌子時,她就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什麽誤殺,什麽弄錯了,她為哥哥,為端木大人想到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脫,卻怎麽都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她的父親販毒,她引以為傲的父親竟然販毒。


    她早就知道暗夜是不允許販賣毒品的,可是那是她的父親啊,她要怎麽去相信這樣事,“不會的,不會的,父親不會幹這種事的,她答應過我要做一個好父親的,怎麽會,怎麽會?”


    知道韓尚佳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阿丘上前一步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姨夫一直都是個好父親,隻是他走錯了路。郎”


    本就有些忍不住的韓尚佳,聽到哥哥的話,反而再也壓製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香塵知道這幾年她一定憋壞了,現在她應該會需要好好發泄一下。想到這裏香塵知道這裏已經沒有她什麽事了,她大可以安心的離開,隻是當她打開門準備離開時,看到了一個人,也聽到了一句話。


    人是端木晟,那個被稱為暗夜副主的男人,也是韓尚佳進入暗夜第一個麵對的人。當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剛好看到端木晟站在門外,滿頭的大汗,不得不讓香塵懷疑他是直接跑過來的,可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屋子裏就傳來了韓尚佳的一聲大喊:“是端木,是他殺了我父親,我要報仇!鐦”


    端木大人,端木,麵對著眼前的端木晟,香塵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一切不是巧合,原來早在最初小佳就準備利用端木晟,原來她的殺父仇人竟是端木晟的父親,原來他們之間竟然隔著一道血海深仇……


    這句話不止香塵聽到了,就連還沒緩過氣的端木晟也聽到了,想來以端木晟的聰明才智,什麽意思他一定猜的出來,那麽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存在幸福嗎?


    門是開著的,聲音那麽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端木晟的表情明顯的變得有些不同,那一刻臉色鐵青,不過沒過幾秒便恢複成了正常模樣。


    他繞過香塵,一步一步地朝著韓尚佳走過去。步履是那麽的堅定,就好像是做好了承諾,準備去迎接新娘的新郎官一般,可是就是那麽短短的幾步,硬是被他走了幾個世紀似的,感覺好遙遠。


    他走到韓尚佳的麵前,伸出雙手扣住她的雙臂,將她的身子轉向他,麵對他。他的眼神很清澈,卻又是那麽的複雜。他有好多的話想說,卻用不知應該如何開口,最後就隻說出了一句傷人又傷己的話,“你確定要報仇嗎?”一共七個字,加上標點問號也才八個字,可是就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他知道一旦她回答“是”與“不是”,他都必須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做法,因為那個人是他的父親……他在賭,盡管他沒什麽把握……


    當她看到他出現在門口時,她便意識到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盡管端木的父親並沒有經常在他身邊,可是他對他的感情依然很深;雖然他平時吊兒郎當,可是對於父親他是從心底裏尊敬,所以不論他是否清楚整件事情,他都會阻止他做出任何哪怕一絲一毫會傷害他父親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是她作為女兒又必須做的,這也就表示從這一刻起他們之間什麽都不可能了……


    他的步伐很輕,輕到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的步伐很重,重到她可以清楚地了解他心底的決定。隻是話已經說出口,事情也已經這個樣子,沒辦法退出了。


    他站到她的麵前,那麽認真的看著她,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那個人的眼中隻有她,隻有她,可是這一切都被下麵的一句話打破――你確定要報仇嗎?


    韓尚佳很清楚這並不是個普通的疑問句,它是個選擇題,向前或是向後,都意味著未來他們之間的定義,隻是這個問題好難,難到她遲遲沒辦法回答。心裏像是有把刀在隔,一點一點的,慢慢變得血肉模糊,在那自己都快看不清的時候,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殺父之仇,這四個字像是一塊巨石突然壓在了端木晟的心頭,他雖然聽到了她要報仇,卻不知道她說的竟然是這麽一回事。殺父之仇,意思就是說當年是自己的父親殺害了她的家人,也就表示她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針對的父親。端木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他這次再見到小佳,從他知道她想要進入暗夜的目的時,他就知道她身上有著很重很重的擔子,而這個擔子就是當年的那件案子。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想過無數他替她報仇的畫麵,卻怎麽都沒有料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場景。他不敢放開韓尚佳的手,他覺得好不真實,好怕會從她嘴裏再聽到什麽嚇人的話來,他抓緊她的雙臂,側過身問向身邊的阿丘,“她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你跟了父親那麽久,父親不會做這種事的對吧。”眼神裏全是渴望,他好希望阿丘回答他不是,回答他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騙他的。


    可是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阿丘的一句“是的”徹底擊倒了他。他徒然地鬆開了自己的手,同時也放開了韓尚佳的臂膀。


    鬆開手的那一秒,他就知道他再也抓不住她的了。


    時間就好比流沙,不管你是否願意,它都在行走,按照它自己的意願行走。對端木晟而言,人生過去了二十幾個年頭,卻從沒像現在這樣麵臨選擇,或者說從沒有一個選擇像今天這麽困難過。他站在原地,呆呆的,傻傻的,一動不動,就像是名家手下的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卻又栩栩如生。


    韓尚佳知道這個選擇太難,也太難以被接受,盡管她要找端木大人報仇,可是她也同樣不想為難自己喜歡的這個人,所以她不要他來選擇,她替他去選擇。


    她抬起右手輕輕拂了一下自己的劉海,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借此讓自己更加冷靜一些,然後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端木晟,一眼,就一眼,之後便邁步欲往外麵走去。


    就這麽幾步,就這麽幾步,韓尚佳自己跟自己說,走出這幾步,以後大家就相忘於江湖,從此橋是橋,路是路。可就是這麽幾米的距離,卻在她剛剛抬起腳邁步的那一瞬間,被一雙溫暖的手拉了回來。


    是的,沒錯,是溫暖的,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一股熱流隨著那個碰觸到她的手掌一直流到了她的心裏。寬闊,厚實,又無比的溫暖。


    她扭頭向後看,是端木晟,他就那樣背對著她,拉住了她的手,同時也拽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等一下。”這是他對她說的。


    她站定,轉身,看著他,期待著他的下話。


    他鬆手,彎腰,蹲下,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他很清楚自己的選擇。


    她蹙眉,沉思,等待著。


    他站起,轉身,麵向她,然後把匕首雙手奉上。他說:“自古都說父債子償,現在我就站在你的麵前,父親的債我扛。”語氣是那麽的堅定,那麽的不容拒絕,那麽的讓人不知該如何麵對。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這樣的動作,韓尚佳承認她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假使現在站在她麵前的端木大人,也就是端木晟的父親,她會毫不猶豫地拿起匕首直接捅向他的心髒,可是這世上沒有假使,現在站在她麵前的也不是端木大人,而是她喜歡的端木晟,她沒辦法,沒辦法做出自己都覺得殘忍的事情。她咬咬牙,衝他說道:“你別逼我,別逼我……”


    “不用覺得不舒服,這是我們端木家欠你的,動手吧。”端木晟直接把匕首塞到了她的手裏。


    明明就是一把又短又小的匕首,韓尚佳卻覺得此刻它猶如千金重,她望向端木那堅定的目光,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動手的話,他是一定不會躲的,可是自己到底要怎麽做,真的可以這麽做,她真的做的出來嗎……她自己都回答不了。


    看著她木訥的表情,看著她一動不動的神情,端木晟知道她在猶豫,她在掙紮,可是他同樣清楚這種事情不是猶豫,掙紮就可以過去的了,血仇終究是需要付出血才能償還。想到這裏,端木晟一把拽過匕首,他緊握匕首,對韓尚佳說:“既然你為難,那我自己來,隻希望我這麽做真的可以換回你的快樂,小佳,你一定要幸福……”說著,便不再有半點遲疑,隻見那匕首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朝著端木心髒的位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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