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帶著雲兒迅速的擠入人群。


    他想避那萬侯倒是真的,但是對那也算“聲名遠播”的女縣令自然也是極有興趣。


    要知道女權在古代是很低的,雖然自唐開始,風氣漸放,女權也相對開放和自由一些,但也隻是相對而言,特別是一個女縣令,那可就不單單隻是女權的問題了,宋刑宋律是出名的嚴苛,有遵循法家治國之痕跡,有四個字叫咆哮公堂,並不單單隻是指在公堂上大聲喧嘩,其中還包括藐視公堂,在公堂上有汙穢舉動,均屬此列,所以讓一個女人去當縣令,恐怕也當屬藐視公堂之列吧。


    寧奕覺得後世要能寫本《宋時奇誌錄》的話,此事恐怕必被收錄其中。


    拉著雲兒的小手,寧奕本能的就擋在雲兒身前,感受著那手中柔軟無骨的細膩,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保護的欲望,可是寧奕卻沒有注意到,雲兒乖巧的跟著他的身後,可是臉卻紅通通的,差不多就要埋進胸口去了。


    這年頭女孩子的小手是可以隨便亂牽的麽?


    另一頭雲兒也是羞怯不已,有心掙紮,卻也是絲絲無奈,自己早已賣身給寧家,雖然寧奕給自己贖了身還了賣身契,但自己的老父也需要靠寧大公子才得以過活,自己本就是寧大公子的人了,可是這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卻又不合禮數……


    正在雲兒左右為難的時候,寧奕卻已經帶著她擠到了前頭,在衙門的大門角落上找了個位置站定,也是自然而然的鬆開雲兒,倒是讓麵色羞紅的雲兒鬆了口氣,卻也有些隱隱的失落之感。


    這時候,那衙門內已經是衙役站定,卻是還未見那聲名遠播的女縣令出來,反倒是衙門外有些熱鬧,等了許久,那些看熱鬧的人們也是有些不耐煩,開始起哄,那內堂才走出一人,卻是長須的中年男人,直接坐到了邊上的一張小台,鋪開紙張,擺上筆墨,合著千呼萬喚使出來的竟然是負責筆錄的師爺!


    “嘿!”


    寧奕在心裏笑了一聲,心說這女縣官的譜兒倒也是挺大的啊,這鼓已擊,被告和原告都已經在堂外跪著了,她卻是姍姍來遲,還真是有譜兒,起碼這官架子還挺大的!


    如此再等了片刻,那內堂終於是有了動靜,片刻後便是走出一人。


    一身官服打理的倒是幹淨,隻是那相貌卻是星眉杏眼,鼻子小巧,朱唇嫣紅,一看就是施了粉黛,是個大姑娘家,卻偏偏要束著頭發裝成男人,若要裝成男人那也便罷,好歹也把那胸部給裹裹,就那一看就是雙峰突顯,高聳如雲的胸部,傻子也不會以為那是胸肌吧?


    “真是不敬業!”


    寧奕在下麵頓時忍不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雲兒頗有些好奇的湊到寧奕耳邊低聲道:“少爺在嘀咕什麽?那女縣令卻是好生漂亮哩。”


    “漂亮?嘿嘿,正是她漂亮才不對呢。”寧奕笑著道:“你看看她,麵色如雪,櫻唇似血,胸部也不知道裹裹,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個女人,卻還非得把自己假裝成男人,你說她是不是消極怠工?算不算不敬業?再說她漂亮雖漂亮,卻哪有我的小雲兒溫婉可人?”


    “少爺……”雲兒頓時跺腳嗔怒道:“到處都是人呢,你瞎說什麽啊!”


    “哈哈,信口胡說,莫生氣,且看那女縣令審案,這女人審案也算是千古奇聞了,難得一見的事情,自然是得開開眼的。”


    在寧奕和雲兒說話逗趣之間,那女縣令也是已經走到了公案之前,端坐正位,倒也是有板有眼,把那縣令的架勢學的十足,取了那桌案上的驚堂木猛的一拍,便算是開堂了!


    “何人狀告,且呈上狀紙來!”


    “學生河間王郎,狀告老鴇何六娘拐賣我家娘子!”


    那師爺一喊,底下的男人便立刻跨入堂內,先是拱手一揖,隨即便恭恭敬敬的把狀紙遞給了師爺,那師爺再轉呈於女縣令。


    女縣令卻也是不看那狀紙,反倒是對那王郎頗有興趣,學那青天大老爺般有模有樣地開口道:“自稱學生?見官不跪?你可是有功名在身?”


    “正是!”王郎再度一揖道:“學生讀過兩年書,能識幾個大字,僥幸中得秀才。”


    “嗯,不卑不亢,挺好。”


    女縣令點了點頭,便伏身看起了那狀紙!


    宋時,刑律極盛,對這審案也是極有講究,像民不可高官,若越級而告需過殺威棒,而民案之中,原告需遞交狀紙,方可立案,若是那些目不識丁的百姓,也可花些錢,請那刀筆訟師纂寫一份也就是了,不過這王郎看上去像是念過書的,怕是不用這無謂的花費了,倒是對那女縣令竟然能看懂狀紙,寧奕反倒是頗為驚訝,這年頭除了大家閨秀,女流之輩能夠有書念,能識字的少之又少,而這女縣令……


    寧奕卻是直搖頭,就那樣子哪像大家閨秀了,說是野丫頭才是真的!


    這時候,那女縣令卻是再度一拍驚堂木,臉有怒色,把狀紙遞給那負責筆錄的師爺道:“大聲的把狀紙念出來!”


    這其實也是規矩,公堂上,收了狀紙需大聲念出,原告確認無誤,便算立案,可審!


    而那師爺那麽一念,站在外堂的看熱鬧的人們也是理清了來龍去脈,那何六娘卻是一間名叫九秀樓的老鴇,這九秀樓其實就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俗稱青樓!


    古代除了飼鷹鬥犬也真沒什麽娛樂之地,最大的樂趣自然是去青樓喝酒作樂,,而這九秀樓本來也隻是一間不入流的青樓妓院而已,其他的青樓還有些頭牌和賣藝不賣身的清綰人,能夠光陪人唱個小曲,喝個小酒什麽的,而這九秀樓卻是純粹的皮肉生意之所,這老鴇兒就得不停向那些上門的客人一個勁的誇讚自家姑娘的功夫技巧,有時還得神神秘秘的向客人們介紹自家姑娘的身子情況,做的純粹就是那低賤下流之事。所以,這青樓的老鴇,龜奴和婊子本就是最低賤的一類人了,像九秀樓這樣純粹就做皮肉生意的,更是惹人看不起,屬於低賤中的低賤,簡稱賤人!


    可是最近那九秀樓卻是著實風光的緊,隻因新來了個女子,琴棋皆通,也算是才女了,而且這才女並不像那些有規模的青樓中那些清綰人一樣,賣藝不賣身,自然吸引此道群狼無數,當然從這方麵看,不上檔次就是不上檔次,九秀樓始終也隻是不入流的青樓,隻能吸引一些有些閑錢的野漢,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道總是有錢人少,所以低檔的青樓才是主流。


    而那新來的女子便是王郎之妻,來此地探親,受了何六娘的鼓惑,拐賣至青樓,強壓了手印,王郎尋覓許久才發現自己妻子的去向,在上門索要無果後,一怒之下一紙狀書將何六娘和九秀樓告上公堂。


    “好你個何六娘,拐賣婦女,逼良為娼,你可知罪!”


    女縣令待師爺念完,便再度憤慨的一拍驚堂木,同是女人,對於這種事情自是格外氣憤。


    “青天大老爺,冤枉啊!”何六娘頓時被嚇的一楞,隨即便硬是擠出些眼淚,拿著那絲帕猛擦,哭天喊地著道:“我們九秀樓是有一新近姑娘不錯,那姑娘也許是這酸儒的娘子也無錯,可那都是白紙黑字,按了手印的,怎麽能說我拐賣呢?”


    “胡說!”王朗氣道:“若非你逼迫,我娘子怎會按下手印,分明是你逼迫。”


    “你這酸儒好沒道理!”何老娘反駁道:“我既無打她,也無罵她,怎算我逼迫?若大老爺不信,自可喊人來驗傷!”


    王朗氣白了臉道:“我與我家娘子失散以是半月有餘,半月前的傷勢,現如今自然也是好了,怎能作為證據。”


    “那便是誣告!”何六娘冷哼著反唇相譏道:“你家婆娘自己騷的很,自己硬求著我要來要來我這九秀樓裏當婊子,你情我願的事情,我難不成還能反對?自己管不住婆娘,莫要冤枉老身!”


    “你……你……你……”王朗臉色青白,怒極反笑道:“好,好,好你個何六娘啊,那我且問你一句,你敢讓我娘子出來對質否?”


    何六娘一扭那水桶腰,拿手指夾著那手帕朝著王朗一點道:“若是你跟那小騷貨串通好的,故意坑我一筆怎麽辦?”


    “你!”王朗氣道:“我堂堂秀才之身,犯的著跟你這種低賤之人扯在一塊麽?”


    何六娘不屑道:“不過是一個窮秀才而已,每天菜市口餓死的不知道有多少!”


    “夠了,夠了,這是公堂之上,你們以為這是哪兒?要潑婦罵街麽?”


    女縣令看著兩人爭吵,也是煩躁不已,猛的拍了拍驚堂木,那何六娘跟王朗頓時就安靜下來,隻是那女縣令也有些犯了難,這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更重要的是自己委身青樓跟被拐賣進青樓可是兩回事,這年頭賣身契可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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