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那間陰氣森森的廟後,周丁便從那泥神象後拖出一個人,手腳都被綁了,嘴裏還塞著破布,頭上纏著一圈白布,隱隱還透著血跡,而看清那人相貌,竟是在公堂上狀告何六娘的酸秀才王朗!


    “這……”


    “周丁!”寧奕沉聲一喝道:“不是讓你去請人麽,哪怕是綁也可以,你們那麽些人還需要用打暈的招數麽?”


    周丁頓時顯得有些委屈:“少爺吩咐小的不敢忘,可這事委實不賴小的,這傷可不是我打的啊!”


    “嗯?”寧奕不由一愣,道:“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是!”周丁一點頭,思索了一下,仔細道:“少爺吩咐小的後,小的便從街麵上找了些地痞流氓到處尋找這個酸秀才,一直到今日少爺出門後,便有人來說消息,說是秀才出現在城門口,然後我就立馬也跟出城了,哪想到這酸秀才也著實是個倒黴蛋,不知道惹怒了哪路神仙,竟然半路被人給打暈了,裝了袋兒準備丟進河裏弄死,我趕到的時候已是晚了一步,隻得跳進河裏把他給撈了出來,然後帶來此地,那衣服還是我喊人給換的,傷也是我喊人從附近的鄉裏請來的遊方大夫給治的。”


    “案子未結,他好好的離城做什麽?”寧奕想了想道:“暗地裏下黑手的是什麽人,看著像是附近的野匪麽?”


    “這小的不太好說。”周丁撓撓頭道:“我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盯人的人也就是一群地痞流氓,他們的眼力不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寧奕點點頭道:“先把他喚醒,我有話要問他。”


    周丁點了點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個瓶子,在王朗的鼻子下放了放,那瓶子裏裝的是臭香,一般都是拿來解迷藥用的,王朗隻是暈過去了,時間也不短,身體一抖,立刻就醒了過來!


    王朗正迷迷糊糊間,朦朧間似乎眼前正站著兩個人影,過了好一會才完全醒來,一見寧奕和周丁站在自己麵前,頓時一臉驚恐道:“你們究竟是何人?你們把我弄到這裏來做什麽。”


    王朗拚命地掙脫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早就被綁了起來,顫聲道:“我沒有錢的,錢全部都在包袱裏,你們要就拿去,我不會去報官的,不要謀財害命啊!”


    寧奕沉聲道:“給他鬆綁。”隨即衝王朗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王兄弟別怕,我不是截道的野匪,我隻是想問王兄弟你一些事情!”


    王朗舔了舔嘴唇沒搭話,寧奕也不急著催,待周丁手腳麻利地給王朗鬆了綁以後,王朗活動了一下全身麻木了的四肢,寧奕看著王朗的雙眼,不由得問道:“不知王兄弟你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差點就要被人丟進河裏淹死。”


    活動了半晌,麻木的四肢才漸漸恢複了些,王朗瞧了瞧周丁,又瞧了瞧寧奕,小心翼翼地道:“你們是什麽人?”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寧奕有些尷尬的一摸鼻子道:“我姓寧,名奕,你恐怕沒聽過我,但那九秀樓卻是我寧家的產業!”


    “是你!”王朗一楞,隨即立刻破口大罵道:“拐賣人口,逼良為娼,喪盡天良,你做這些缺德的事情也不怕遭報應……”


    “我……”


    “你什麽……”寧奕話沒說完,便又是被王朗打斷道:“你害我妻離子散,你會遭報應的,遲早被雷劈死,不得好死……”


    麵對王朗的破口大罵,寧奕也算早有預料,隻是王朗這番罵法,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平息下來?


    “吵什麽吵,你這死秀才,信不信大爺我修理你!”周丁不由的怒道。


    寧奕擺了擺手,示意周丁安靜下來,沉聲道:“我真的沒有惡意,而且我也隻是想跟你聊幾句而已,你又何必如此?”


    “哼!”王朗不屑的哼道:“跟你這種人有什麽好聊的!”王朗哼哧哼哧歪過頭去,想了想猛然驚道:“難道路上想殺我的那群人,就是你們指使的麽!”


    想了想,王朗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冷笑:“想先營造出殺我滅口的假象,然後在假意救我想讓我感激你們,從而讓我自己主動去銷了這個案子?哈哈,你們這些人好狠毒的心機啊,我王朗可不會上這個當!”


    王朗不停地冷笑著,看的寧奕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個酸秀才,腦袋都是榆木疙瘩麽?


    “聊聊你娘子吧。[]”寧奕歎了口氣,無奈道:“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非我寧家所為,而且眼下還未定案,你的娘子呢?”


    “還不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害的我妻離子散!”王朗歇斯底裏的吼著,隨即整個人又萎頓下來,似哭似笑的道:“三百兩啊,三百兩啊,青梅煮馬,從小長大的情分竟然隻值三百兩,哈哈哈哈哈!”


    寧奕皺眉道:“怎麽回事?”


    周丁嘿嘿一笑,古怪地說道:“少爺,這事我知道,九秀樓雖然被封了,他那娘子也救出來了,可惜,這女人也確實夠賤的,竟然不跟這酸秀才回鄉,而是要跟著一個富商去當小妾,那三百兩怕是給他的賠償費用吧,哼,這樣的女人有什麽好留戀的,本來就是蕩婦!”


    寧奕思索著,不由得點了點頭。


    周丁冷嘲熱諷的一句話氣的王朗不由大怒,王朗情緒本就不穩定,周丁那麽一刺激後,眼眶一紅了,頓時一張臉漲的通紅,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勃然大怒道:“我。。我跟你們拚了!!”


    王朗怒氣勃發,把一切的罪責早都歸咎到寧奕的身上了,硬生生的拿腳朝著地麵一蹬,然後整個人就朝著寧奕撞了過來,就要與寧奕同歸於盡!


    “哼!”


    寧奕這身體雖然沉迷酒色已久,身體素質著實不怎麽樣,但身手仍在,麵對王朗突如其來的發難,寧奕忽然猛地一閃身,王朗猛地一撲空,整個身體立即狠狠的撞在牆壁上,隻聽“轟”地一聲,王朗整個人如同散架了一般,齜牙咧嘴的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


    周丁心裏猛地一驚,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反應!少爺什麽時候開始擁有的這麽好的身手?


    “周丁,走吧!”寧奕看著還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的王朗,歎了口氣,道:“你可以一直在這裏呆著,每日吃喝自會給你送來。但如果你想從這裏離開,也沒有人會攔著你,這次我們可以救了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說完後,也不管王朗有沒有聽進去,寧奕在也不看王朗,頭也不回,一跨步走出了那間破廟,周丁緊跟其後,小聲地追問道:“少爺,就這麽把王朗丟在這了?這死秀才萬一要是又跑去縣衙裏告我們謀財害命的話。。。”


    “不用管他。”寧奕搖了搖頭:“這種人成不了什麽氣候,隻會到處亂咬人,他要告就告,我不怕他。”


    周丁點了點頭,隨即加快步伐跟上寧奕,上了馬車後就打算駕車回城。


    坐上馬車後,寧奕的眉毛已然深深地鎖起來,這真是個酸秀才,一想到王朗,寧奕不由的冷冷一哼,本隻想心平靜氣的和他談一談,問一問事情的起因和經過,沒想到王朗實在太不通情理,難怪他老婆要跟人跑了,就算是考取了功名當上了官,遲早也會成為老百姓的一大禍害,寧奕在心裏暗暗腹誹道。


    隻是,要殺王朗的究竟是些什麽人?一絲疑慮忽然浮上寧奕的心頭,為什麽要殺王朗,殺王朗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隻是剛一想到那位富商,寧奕立即搖了搖頭,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從行動上看,王朗已然不再打算追究自己的老婆當了別人小妾的事實,收下了對方給的三百兩紋銀準備回鄉。那麽,那位富商就不可能存在要殺死王朗的動機。從寧奕前世所得來的豐富的刑偵經驗來看,動機,才是一切的源頭!


    想到這裏,寧奕不由的有些煩躁,掀開布簾子,隻見眼前的一片荒郊野嶺顯得無比的荒涼,攪的寧奕更加煩躁起來,索性拉上布簾子,不在看眼前的景色。


    現在,寧奕的調查已然陷入了僵局,寧奕隱隱約約的有一種感覺,這件事,絕不是那麽巧合!勾結野匪乃是大罪,罪當抄家問斬,株連九族,寧府牽涉其中,童若蘭若真為了刁然不久之後的吏部考核能夠順利評優,一定會斷死了這件案子,絕不會讓任何人有任何翻案的機會的!


    在水月亭裏,童若蘭對自己的態度也是無比曖昧,隱隱透露出的意思,隻要寧奕願意獻身與她,童若蘭就一定會放寧府一條生路,絕不深查追究。


    可是,寧奕從心底裏就排斥這種行為,甚至非常的厭惡,假若寧奕真的以犧牲自己的色相去迎合討好童若蘭,以乞求放過寧府一馬,那麽就是不打自招,從此就被人揪住了一條小辮子,即便寧府真的無罪,也是成了有罪了。這種不打自招傻事,寧奕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隻是,在寧奕心裏,這一條一條的線索,這一件件事情的發生,如同千絲萬縷一般纏繞在寧奕的心頭,怎麽解也解不開,怎麽理也理不順。那麽,解開這一切緣由的繩頭,究竟在哪裏?


    想到這裏,寧奕不由的深深的歎了口氣,尋找王朗是寧奕在下定決心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以後所揮出的第一招,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已算是徹底的失敗了。那麽,下一步,寧奕究竟又該怎麽辦才好?


    周丁駕著的馬車正無比歡快地跑在這條荒涼的小路上,坐在馬車裏的寧奕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掀布簾子,對正架著馬車的周丁沉聲道:“回城換了馬車以後,先不要回府。”


    “是!少爺!”正駕著馬車,渾身凸顯出一身強壯肌肉的周丁響亮地答道,雙手握著的疆繩不由的放鬆了幾分:“那麽少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隻見正坐在馬車裏的那個少年此刻臉上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接下來麽,我們去縣衙,去找祁捕頭,請祁捕頭給我們幫忙。”


    “是!”正駕著馬車的周丁響亮一喝,抓著韁繩的雙手忽然猛然用力,正在疾跑中的馬兒猛地一聲嘶鳴,兩條前腿向天揚起一陣黃沙,塵煙滾滾,一騎當前,飛快地向著廬州城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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