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鐐銬的聲音,寧奕拖著沉重的步伐被押進了廬州城縣衙大牢裏。(.好看的小說)這不是寧奕第一次來到這所大牢裏了,上一次,就是在上一次,寧奕還是由著祁青冬祁捕頭帶進來,然後看見了何老娘被人縊死的那一幕。


    而眼下,寧奕被關進了那間同樣的牢房裏,這間牢房,正是原先關押何老娘的那間牢房,也正是何老娘那一次被殺的案發現場。


    關押寧奕的牢房,位於廬州城縣衙大牢的最深處,隻是剛一踏進這片區域,陰森寒冷的氣息就讓寧奕全身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而為什麽會被關進來,就連寧奕自己到現在也還不清楚,一切都像是夢一般。


    剛出龍潭,又入虎穴,這是寧奕此刻心境的寫照。


    沉重的牢門打開後,身後的那名士兵冷笑著猛地將寧奕向前一推,然後關上了那所沉重的牢門,離開了這裏。


    這所牢房甚至連一絲的微光也沒有,氣溫仿佛就如同身處冰窖中一般,凍的寧奕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兩江經略相公又究竟是誰?為什麽會突然下令抓我?身處大獄中的寧奕不由得想到,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至今連府裏都還沒有回去過,也不知道府裏的人們知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如果李東陽等人知道自己被下了大獄,不知又會急成什麽樣。


    正思索間,隔壁的牢房裏忽然傳來一陣鐐銬的聲音,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進了寧奕的耳朵裏:“請問。。請問,是寧奕寧公子麽?”


    “劉將軍!”寧奕心中大驚,隔著牢房的牆壁,寧奕急忙問道:“劉將軍,你怎麽也被關起來了?”


    劉韐似乎微微地歎了口氣,忽然憤怒地罵了一句:“鬼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冒出個經略相公,我就被抓進這裏來,嘿嘿。。對了,寧公子,你也是被定的造反的罪名麽?”


    寧奕大驚之下,口中的話不由的脫口而出:“你也是?”


    “嘿嘿,看來我們兩還真是難兄難弟。”隔壁的劉韐坐在地上歎了口氣,“我被關進這裏已經三天了,也沒有過堂審案,也不知會怎麽樣。但是造反一罪,嘿嘿。。該怎麽審,最後也都還是那個樣。。嘿嘿。。”


    “怎麽說?”寧奕努力使自己稍稍鎮定了下來,脫口問道。


    “造反嘛,還能怎麽樣。”劉韐忽然冷笑了起來:“按我大宋刑律,造反罪,行車裂之刑,抄家問斬,株連九族,恐怕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寧公子,看來我們兩要開了咱們這大宋朝百年以來因造反罪被處死的頭一遭。”


    “車裂,抄家,株連九族!!”寧奕手腳一片冰涼,那麽,此刻的寧府,豈不是已經被抄家了?那麽李東陽以及商鋪掌櫃夥計,府中的下人等人,豈不是要跟著自己一起被問罪?


    好狠啊,好狠啊!寧奕的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奪了財產不要緊,還想要了我的命,徐勝治,你好狠毒的心機。


    此刻身陷大獄,也不知童若蘭會不會來救自己,寧奕捏緊了拳頭在腦中不斷地思考著,兩江經略相公,那又是個多大的官?童若蘭究竟能不能救自己,她此刻又在哪裏?


    隻是在心裏這樣推敲著前後因果和各種關節要素,寧奕越想心裏越驚,天時地利人和,自己竟然連一條也沾不上邊,至於那個下令抓自己和劉韐的經略相公又是何人,寧奕就連見也沒見過。


    寧奕很清楚,劉韐在這一場較量裏,隻是一具犧牲品,劉韐本是一名局外人,隻因為陷入了羌笛怨與自己的這一場紛爭,而麵臨著生死兩難的境地。就連寧奕,也為劉韐深深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隔壁牢房忽然發出了一聲濃濃的歎氣聲:“也不知道我家中的妻小怎麽樣了,剛納了個妾侍也還沒來得及好好寵幸,我劉韐戎馬半生,沒有死在敵人手上,竟然要在自己人手裏,我劉韐實在是不甘心啊。”


    劉韐心中沒有恨,隻有深深的沮喪,寧奕有些疑惑,輕輕地問道:“劉將軍。。那個經略相公,究竟是個什麽官銜?”


    “你竟然不知道經略相公是什麽官銜?”劉韐有些驚異,頓時捂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我大宋每處設一所經略府,主管所分區域的一切錢糧,軍事,治安等大事,就連揚州府府台陳學藝陳大人也得聽他的呢。”


    劉韐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眼中忽然泛起一陣精光:“說白了就是封疆大吏,寧公子,咱們兩現在可是在劫難逃了。”


    聽完以後,寧奕的心裏已是徹底絕望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窩,這次是真的完了。看來羌笛怨對付自己是勢在必得,連經略相公這種封疆大吏都請了出來,怪隻怪自己擋了他們的道了。


    寧奕忽然想起了萬侯,萬侯說的一句話,寧奕此刻深深地有些感觸,這些人,為了自己的目的,絕對是不擇手段的。


    萬侯恐怕也知道了自己被下大獄的消息了吧?寧奕重重地躺倒在地,兩旁稻草所發出的那一股刺鼻的黴味鑽進了寧奕鼻子裏,寧奕臉上忽然輕輕地泛起一絲苦笑,自己已成為了一顆棄子,對於棄子,就該落入被放棄的命運,自己這次,看來是真的在劫難逃了。隻是雲兒的仇,自己這一輩子也沒法再報了,寧奕心裏絕望地想著。


    牢房裏的氣氛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寧奕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憑老鼠爬過自己的身上,寧奕也沒有動一下。寧奕現在的心裏,已經是完全絕望了。


    等來生,來生,又不知自己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車裂,恐怕就是馬車踏過自己的身體,將自己徹底踩碎吧,寧奕不知道車裂的刑罰究竟是怎樣的,但總好過淩遲,挨那三千六百刀,最後隻剩下一副骨架要好的多。


    這一場,自己是徹底的輸了啊。這一場紛爭,寧奕是輸的心服口服了,唯一有一點令寧奕不甘心的,則是自己自從來到大宋以來,自己的命運,就仿佛被人推著走一般,如若不盡力地去改變自己的命運,跳出那一個個給自己設下的圈套,寧奕恐怕此刻早就死透了。


    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命運,還真他娘的操蛋。寧奕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他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來生,但願自己再也不要陷入這樣的一場爭鬥裏了,平平凡凡地活到老,有尊敬的長輩,相親相愛的妻子,幾個活蹦亂跳的孩子,一輩子也就知足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以後,遠處的大牢裏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寧奕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也懶得在坐了起來,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麽好想的了?隻怕想的再多,也沒人再會來救自己了。


    出現在關押著寧奕大牢門口的,則是一名士兵打扮的模樣,看著寧奕的樣子,那名士兵輕輕放下手中的一碗飯,敲了敲門,衝著躺在地上的寧奕緩緩地歎了口氣道:“來吃吧,好酒好肉和好菜,吃完這一頓以後,你們明天就該上路了,兄弟我在這裏提前祝願你們來世投一個好人家,不要再向這輩子似得遭這樣的罪了。”


    明天,還真是快啊。寧奕在心裏笑了笑,看來那幫人還真是巴不得自己快點死啊。這下,羌笛怨的目的也就能達到了吧?自己一死,羌笛怨就會徹底控製原屬於寧家的財產店鋪,然後再次通過種種手段,控製廬州城乃至整個兩淮地區的商業貿易,將整個江南直到兩淮地區的商業經濟和農業貿易,徹底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大宋朝,商人的地位極高,羌笛怨的這種手段,頗有些像後世裏的經濟壟斷政策,低買高賣,打壓同行,哄抬物價,囤貨居奇,最後受害的還是那些窮苦的老百姓。


    利用這個時代物流不暢,信息不發達的先天缺陷,徹底扼製住了大宋朝最為引以為豪的商業經濟,在寧奕看來,這種做法就如同賣國賊一般,隻是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類似於《反壟斷法》這種反對商品壟斷的法律法規。寧奕能想到,當羌笛怨這樣做了以後,就會有一些大戶紛紛群起而效仿,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咱們這個大宋朝,離亡國也就真的不遠了吧。


    寧奕想的有些頭痛了,忽然自嘲一笑,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了?反正自己也都快要死了,曆史的走勢,最終還是沒能被改變啊。


    這時,隔壁的牢房忽然傳來了劉韐那濃重的歎息聲:“寧公子,咱們兩個明天就要一起離開這人世了,我老劉不怕死,隻是我老劉實在是想不明白,我老劉究竟為什麽要死?又究竟為什麽要在這幫人的手裏。”


    寧奕也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什麽話也沒有多說,明天,就讓它快點來臨吧。


    然後,寧奕又一次微微地閉上了眼睛,牢房裏的氣氛,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黑夜,開始又一次悄悄地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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