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章程了沒有?”一聽到‘地震’二字,徽宗皇帝就一陣陣腦仁痛,大地震的實際損失,已經報上來了,比原先估計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一倍,根據欽天監查閱資料說,在曆代有記載的地震中,這次是範圍最廣,危害最大,死人最多的一次。


    他正是受不了震後繁重而鬧心的工作,才一直以自察、修煉為名,躲在深宮逃避責任。


    蔡京深體上意,自然不會多費功夫,早將事情交代給了李邦彥,所以現在李臣相隻好開口,向陛下提出‘派官員撫慰地方’、‘減免稅賦,勸鄉紳免租免息’、以及‘從全國征調醫生藥材,盡早防治疫情。’等數條意見。


    聽李邦彥把事情安排的有條不紊,徽宗皇帝麵色稍霽,頷道:“隻要錢上沒問題,就準了。”


    李邦彥輕聲道:“初步預算一下,若想做到這幾點,最少要花費二百萬兩,這個銀子,戶部。。。拿不出來。”


    “那怎麽辦?”皇帝拉下臉道:“也是窮光蛋,解決不了。”


    “陛下息怒,下和戶部商量著,是否可以向各大戶暫借這筆銀子,等夏稅一收上來,再連本帶利一起償還。”李邦彥輕聲道,“要不然。。就隻能停止萬歲山的修建,從裏麵撥出銀子來。[.超多好看小說]。。”


    “萬歲山不能停!”皇帝不耐煩道:“就跟他們借去!”


    堂堂帝國遇到災害,竟然要跟大戶們借錢,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看這大殿裏君臣地反應,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還有什麽事?”徽宗迫不及待跳過地震地議題。。。因為它總會讓自己感到深深地自卑和無力。所以下意識地總要逃避。


    王黼便言道:“自去歲起臣受命審查京官。現已基本結束。正按例進行兩年一度地庚子外察。已經按例彈劾四品以下官員二百七十人,隻待陛下批複,然有協辦官員彈劾二品大員微臣職權之外,需請陛下定奪。”便將兩封奏疏呈上。


    ‘我靠。果然是場好戲!’寧弈微微激動,忍不住暗爆粗口。。。


    王黼是三皇子的人,官封禦史中臣,也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天下所有禦史的頭子,傳媒啊,傳媒才是無敵的存在!


    他不禁要感謝皇帝老兒給自己這個機會。能親眼見到老謀深算地蔡太師,和占據先機地王中臣巔峰對決。雖不說三生有幸吧,絕對是千金難買地觀摩學習地機會。


    當然同時,他也對徽宗帝精準的判斷力,對手下的掌握力,深感毛骨悚然。。。他想起方才皇帝說:‘朕讓你瞧一次猴戲,看看好不好玩。’難道這樣檔次的較量,在他眼裏也如猴戲一般嗎?


    且不說高山仰止的寧大人,單說王黼在皇帝看奏章的時候義正言辭的稟報道:“蔡太師之子蔡絛侵吞公款無數計,我敢問蔡太師,眼下國庫空虛之時,蔡絛竟然公然侵吞公款,這又是什麽個說法!”


    徽宗聽了,合上手中的奏疏淡淡道:“蔡太師,王中臣質問你呢,答一下吧。”


    麵對著王黼逼到咽喉的利劍,蔡京卻顯得不慌不忙,他向皇帝叩道:“王大人責怪得是,是老臣看走了眼,實是難脫其咎!老臣近日思之再三,總覺得症結所在係於老朽之子,皇上信任於他,對萬千恩寵加於一身。”


    頓一頓,滿麵沉痛道:“但事實上,現在國庫空虛的罪責,蔡絛難辭其咎,不容狡辯!”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王黼呆了,一直睜著眼的皇帝,眯上眼了,一直眯著眼的李邦彥,睜開眼了。。。就連帷帳後麵的寧弈,也驚得合不攏嘴巴。。。這老頭吃錯什麽藥了?嫌自己完蛋的太慢麽?還是想要撂挑子了?


    徽宗帝定定望著這位三朝元老蔡京,這老頭實在是太老了。。。雖然當年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是個老頭了,但確實沒有這麽老的可怕。遂有些不忍道:“以你所見,應當如何處置?”


    “嚴加追究,予以重治!”蔡京斬釘截鐵道。


    這讓人不免想,老頭要丟卒保車了。


    徽宗帝皺皺眉,似笑非笑:“蔡絛是你的兒子呢,今日太師果真要大義滅親?”


    蔡京一臉果然地說道:“在微臣心中,隻有皇上與社稷,如若驚動聖駕,擾亂社稷,就算是親兒子,也絕不徇私留情!”


    徽宗帝見蔡京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大有將蔡絛親手送上斷頭台的意思,不由大為困惑。。。他可知道蔡絛是蔡京最為喜歡的一個兒子,如果折了他,並不是損失一個兒子那麽簡單,而是意味著一麵大旗倒下,很容易引恐慌,繼而出現樹倒猢猻散的場麵,所以蔡京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會力保蔡絛不失。可現在。。。難道他真要‘揮淚斬馬謖’麽?難道朕真看錯了自己的老太師了麽?


    當局者迷,但隱藏在帷幔之後的寧弈,卻一陣陣心跳加速,要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忍住給蔡太師喝彩!


    結合萬侯對徽宗陛下性格的描述,寧弈敢打八成的保票,這次徽宗皇帝在耍猴同時,也被猴耍了!!


    徽宗皇帝之所以可以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歡樂中去,是因為自上任宰相章惇離去的這麽多年中,所有所有的大臣,沒有一個能猜透他的心思,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對徽宗皇帝有關的生平知道一些的寧奕很清楚,年輕時期的徽宗皇帝,乃是一位浩蕩的明君啊!!


    所以徽宗皇帝可以很自豪的說一句:朕吟的不是風月,朕吟的是寂寞。


    但正如他信仰的老子說所‘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這話的意思是,上麵有個厚道大度的老大,下麵人就比較老實;如果換成了聰明嚴苛、不留餘地的領導,下麵人就會學得聰明狡詐起來。


    這其實很好理解,因為大臣們是要靠伺候皇帝過好日的,如果皇帝比較好伺候,大臣們就不必費那麽多心眼兒,好好幹活就是了。但若是換成徽宗這種天資聰慧,善於耍詐,總讓你摸不著門道的皇帝,大家也不能不伺候了呀,不然誰給他們官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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