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邦昌的嗓門極大,就連屋頂上的灰也被震掉了下來一層,寧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然後淡淡地一笑,說道:“張大人,你可知道聖上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張邦昌氣的哼哧哼哧的,顯然已經是憤怒到了頂點了,像張邦昌這樣眼睛裏完全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是定然見不得徽宗這樣的做法的。[]


    “朝綱。”寧奕淡淡地吐出了這兩個字,自來時的路上之時,寧奕已經將三皇子的這兩個字反反複複地咀嚼了好幾遍了,也終於有些明白,聖上這麽做的含義,究竟是為了什麽了。


    事實上,大宋徽宗皇帝陛下當初之所以要將寧奕從徐勝治處搜刮來的信件還給了蔡京,無非也就是為了“朝綱”這兩個字。身居上位者,無論是從感性上還是理性上,都必須使自己做到絕對的冷漠,冷漠地看待一切,這樣才能使靈台裏的那一抹意識保持清明和超然。隻有保持了清醒的認識和對整個時局最準確的把握,才能把握整個時局,運籌帷幄之中,而決勝於千裏之外!


    試想一下,天子一怒,流血千裏,假若徽宗皇帝這位大宋真龍天下,這位萬萬人之上的大宋第一的男人衝冠一怒,所帶來的結果,又將會是什麽樣的?


    毫無疑問,自然是流血千裏,造就一個又一個的慘案,不知多少官員的人頭將會落地,不知多少的犯官家屬會被流放。[.超多好看小說]造成如此大的動蕩,對於時局來說,絕不是什麽好事!


    不僅不是好事,反而隻會是一件大大的壞事,正如三皇子所說的那樣,到那時候,四夷犯境,大宋境內戰火一開,也不知多少百姓將會流離失所,也不知多少人家將會妻離子散,這樣的情況,是當今聖上絕不會願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徽宗皇帝,當日才會將那些信件,交給了蔡京!


    寧奕也就是想通這一層以後,心裏才是無比的清楚,故而此時此刻對著張邦昌有此一說。隻見寧奕的語調輕緩,完全看不出臉上的表情,隻是輕輕地。。仿佛就像是在訴說著一件什麽很平淡的事情一樣,然而落在張邦昌耳裏時,整個胸膛裏卻像是頓時激起了千層雪一般,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的,鐵青著一張臉,也不知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所以,張大人你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麽聖上要將信件交還給蔡京。”寧奕歎了口氣道:“時局,隻為了時局,為了時局的穩定。”


    說到這裏的時候,寧奕灑然一笑,繼續道:“更何況,據我的了解,整個天下的官員並非人人都想造反,隻是那些個叛黨與人結交的時候,那些官員可是不太清楚這些的。”


    “就算是沒有叛亂的心思!”張邦昌忽然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冷冷地道:“那也有著貪墨的行為!寧大人,本官問你,難道就真的可以放任這些人繼續壓榨百姓麽?難道就真的可以放任這些不法的官員繼續貪墨麽!”


    “這麽說吧。”寧弈淡淡答道:“張大人你也是從下麵幹起來的,當知道最貪婪的就是底層的這些官員。。所謂十年寒窗苦讀,隻為一朝金榜題名,禦街誇官,千裏做官隻為財。。。他們除了錢,便是權,貪墨固然不對,然而張大人你可想過,趕走了一隻猛虎以後,若是又來了一批餓狼,那又怎麽辦?難道又要對百姓進行又一次的盤剝?”


    “大人以為對這些人講道理有用嗎?”張邦昌搖頭道:“古人雲‘欲壑難填,人心不足’,朝廷上就算是每個月發給他們上萬兩的銀子,隻要能貪得到、撈得著,他們就一定會貪、會撈的,沒有知足的時候!”


    “我當然知道!”寧弈也正色道:“現狀如此,你我誰也改變不了!”


    “我能改變!”張邦昌倔強的昂著頭道:“恢複太祖的嚴刑峻法,嚴懲一切貪酷,貪汙六十兩者殺,剝皮填草,掛於公座之旁,看誰還敢效尤!”


    殺氣四溢的話語,讓寧弈頓時打了個寒噤,猛地變了臉色。


    “貪,就殺!”張邦昌雙目冒著熊熊火光道:“一千個貪的就殺一千個,一萬個就殺一萬個,總有殺住的那一天!”


    “若是照你這樣說,”寧奕幹笑道:“誰還出來當官?大宋朝怎麽運轉?”


    “怎會沒人當官?隻要本本分分,國家給你地方住、給你官服穿,有米下鍋,有錢買鹽,衣食無憂,不曆風霜。總比那些一年到頭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卻還衣食無繼的農民強吧?”


    “不是誰都能當官的。”寧奕鬱悶道。


    “當官一不需要技術,二不需要力氣,按照祖宗成法,照本宣科,就可以治得大差不差。”張邦昌哂笑道:“甚至沒了當官的胡攪,老百姓還過得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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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弈麵色平和的望向張邦昌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張大人乃是尚書左丞,直屬尚書省,統管百官司儀,並非太宰,並不能掌管刑獄,而我寧奕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且並無實權的五品中散大夫,我們倆既不能殺誰,也不能改變現狀。”


    “為什麽不能改變?”張邦昌忽然大笑起來,然後眼睛猛地爆發出一股淩厲的精光說道:“所以,我要查徐勝治的案子,既然聖上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張邦昌就是要好好的幹他一幹!”


    “張大人!”寧弈沉聲道:“我剛剛才說過,聖上,事實上並不是想真正的查這件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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