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軍右翼。


    此次決戰,波才第一次擔任主將,以往他都是駐守後方或是防守城池,帳下兵馬大多是步軍,隻有少量戰騎。但此番大戰卻不一樣,他是三萬武威鐵騎的主將,奉命率軍衝殺西涼軍右翼。


    這是波才投效李利麾下以來難得的一次展現自身指揮才能的絕佳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次他帳下的六員戰將都有萬夫不當之勇,所率戰騎又都是武威軍最jg銳的戰騎,此等天賜良機如果眼睜睜錯失的話,那麽他這些年屈身侍奉朱儁,忍辱負重之苦就算白受了。因此他早就謀劃妥當,六部戰騎前後分兩隊,滕羽典韋和馬超三部一萬五千戰騎為前部,韃魯龐德和鐵陀三部為後部,三萬騎兵形成前後銜接的梯隊,策馬奔襲直取西涼軍右翼。而他自己則率領七百五十輛戰車殿後壓陣,一旦鐵騎衝破右翼軍陣,他將親率戰車陣從側麵衝擊西涼中軍,撬開李傕中軍巨盾陣組成的烏龜殼,一舉打垮西涼軍。


    開戰伊始,典韋滕羽和馬超三將一馬當先,掌中兵器迎空飛舞,蕩開迎麵飛來的密集箭矢和弩箭,策馬狂奔,衝向右翼軍陣,短兵相接。


    唏聿聿


    急速衝刺中的滕羽率先衝到西涼右翼軍陣前。隨著一聲高亢的戰馬長嘶,但見滕羽胯下的火雲神駒臨近陣前巨盾陣時陡然人立而起,兩隻馬蹄騰空時驟然收攏,當馬身下墜時一雙前蹄猛然飛踏,重重地蹬在西涼巨盾兵扛起的圓盾上。頓時,隻見四個扛在肩上的巨盾兵如遭雷擊一般轟然向後方飛去,強橫無匹的馬蹄衝擊力迫使他們直線倒飛,張口猛吐鮮血之餘,撞倒一大片盾牌兵。頃刻間,原本密集無縫的巨盾陣猝然崩開一個口子,陣型為之一亂。


    嘭殺


    橫戟立馬而起的滕羽,在火雲神駒四蹄落地之際,一聲暴喝,旋即雙手緊握雙戈大戟順著馬蹄踏出的豁口,悍然衝進陣中。但見他一杆大戟淩空飛舞,每一戟至少打碎三塊巨盾,而被擊碎巨盾的甲士不但自身xg命不保,而且還後退撞倒數名己方巨盾兵,使得巨盾陣的豁口愈發大開。策馬衝殺的滕羽不但要攻擊巨盾,還要俯身挑飛從巨盾中間或地麵探出來的鉤鐮槍,上下其手,為身後的戰騎衝開一條通道。


    巨盾之中伴隨鉤鐮槍,這是巨盾兵對付騎兵慣用的殺敵技法。利用巨盾擠壓戰馬的衝刺空間,隻要疾奔衝刺的騎兵速度減慢,再使用鉤鐮槍從巨盾縫隙中伸出來,伺機斬斷馬腿,既而將騎兵勾住拖進巨盾之中,一擁而上殺死騎兵。這等互相配合殺敵的方法,看似繁瑣,實則簡單又快捷,極其容易得手,實乃步卒對付騎兵的不二法門。


    當滕羽衝進敵陣時,典韋和馬超二將同樣毫不遜sè。他們二人藝高人膽大,直接縱馬騰空而起,胯下神駒端是神駿異常,馬蹄重重地踩在巨盾之上。旋即,二人一邊策馬在巨盾上奔行,一邊俯身擊殺露頭的盾兵。當胯下坐騎四蹄落地之時,擋在他們麵前的巨盾陣已然陣型大亂,隨之被緊隨其後的武威鐵騎衝破陣型,上千名巨盾兵瞬間淹沒在鐵蹄洪流之中。


    坐鎮右翼的西涼將領是老將樊稠。他時年已經五十歲了,征戰沙場二十餘年,素以老成持重立足於軍中。他武藝不錯,但也僅限於不錯而已,擁有一流戰將中階的實力,力氣頗大。兵法韜略很一般,但他資曆很老,征戰經驗豐富,為人小心謹慎,一絲不苟,xg格內斂,沉默寡言。因此他在西涼軍中名氣不顯,不如李傕郭汜和段煨等人有名,但他確是地地道道的將門之後,家世可以追溯到西漢時期,乃西漢開國元勳樊噲的後裔。隻可惜歲月更迭,世事滄桑,在東漢王朝中樊家早已沒落,淪為庶民之家,與草莽無異。


    然而,樊稠卻一直忘不了自己是大漢開國元勳的後代。雖然樊氏家族敗落,隱沒在歲月洪流之中,但家族的榮譽,他一直銘記於心,骨子裏隱藏著一份傳承數百年的傲氣。故此,他虛以為蛇和李傕郭汜等人交好,又扮成一幅老好人的麵孔,屈身於董卓麾下,但他在西涼軍中一直是自成一派,與西涼將領始終保持著若隱若離的距離,既不與軍中將領交惡,也不卑躬屈膝的獻媚討好。就因為這樣,他在軍中的職位不高不低,手中的兵馬也一直保持在兩萬左右,也算是實權派中的一員。


    而今樊稠已是天命之年的老將。樊家人丁單薄,樊稠的大哥早年也是一員猛將,隻是在七年前西涼羌人中不幸戰死,留下孤兒寡母托付給樊稠照料。而樊稠自己原本也有一個兒子,隻是人有旦夕禍福,他的獨子十二歲那年罹病而去,夭折了。如今他膝下僅有一女,現年十五歲,待字閨中,再過兩年便要嫁人了。年過五十,他已是遲暮之年,去ri無多,女兒早晚要嫁人,所幸他還有一個文武雙全的侄兒,那便是樊勇。


    三天前,長嫂做主,私下將樊勇過繼給樊稠為子,也就是假子,以後樊勇就是樊家的後繼之人。當時樊稠很高興,可謂是老淚縱橫,喜極而泣。禮成之後,樊勇當即提出一個條件,請求樊稠在兩軍決戰之際臨陣倒戈,率軍投效武威軍。當時樊稠正在興頭上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下來,畢竟他也知道自家侄兒和武威郡主帥李利是結義兄弟,處處以李利馬首是瞻,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和自家侄兒刀兵相向。因此,叔侄二人或者說是父子倆當即商量一番,議定此事。


    老來得子,樊稠著實高興了兩天。因為這個假子原本就不是外人,是他的親侄子,而他此前一直待樊勇很不錯,視同己出。如今侄兒變成兒子,更是親上加親,他焉能不高興。然而,當欣喜過後,樊稠隱隱感覺不對,他對樊勇的孝心絲毫不懷疑,但他感覺樊勇此番拜他為父似乎是李利授意的,實際卻是另有所圖。


    兩軍決戰之時臨陣倒戈,這對整個西涼軍的士氣絕對是個致命的打擊,影響巨大,極有可能促使西涼軍功虧一簣,徹底敗給武威軍。此外,臨陣倒戈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實則是一件大失顏麵的事情。


    樊稠之前搞不懂樊勇為何要讓自己陣前倒戈,但如今聽到李利和李傕二人陣前答話之後,他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今ri一戰並不是李利和李傕叔侄倆的意氣之爭,也不是小打小鬧虛張聲勢,而是真正的兩軍大決戰,此戰將決定西涼大軍和天下權柄的歸屬。


    弄明白此戰的真正意圖之後,樊稠心中思緒紛亂,猶豫不決了。如果自己果真依照先前與樊勇的約定,臨陣倒戈,是不是就意味著西涼軍落敗。一旦西涼軍落敗,那就等於把整個西涼大軍和長安朝廷交到李利手中,天下大權都將集於李利一身。果真如此的話,武威李利的權勢可謂是一步登天,手握西涼三十萬大軍,執掌天下權柄。


    李利究竟想幹什麽他是想效仿董卓權傾朝野呢,還是圖謀不軌,意yu取漢室而代之


    對於李傕的秉xg和為人,樊稠通過這些年近距離的接觸,已然十分了解。他知道李傕很渴望取代董卓生前的地位,拜將封侯,位極人臣,光耀李家門楣。擁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不僅李傕如此,西涼軍中的將領大多都有此念。為將之人,誰沒有這樣的理想,否則何必征戰沙場,拿自身xg命博取功名利祿。但是,有一點樊稠十分篤定,那就是李傕不敢覬覦漢室江山,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因為他自身不具備加尊九五的能力。如果西涼軍和漢室江山由李傕執掌,那東漢王朝盡管名存實亡,但至少天子和太後xg命無虞,漢室江山依然能夠苟延殘喘地延續下去。然而,如果天下大權落到武威李利手裏,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


    李利不是李傕。雖然他們二人是叔侄,但兩人的才能和手段相距甚遠,不可相提並論。


    對於武威李利,樊稠已經留心觀察了很久,有自己的認識和見解。李利其人,外表謙和,經常笑臉迎人,和顏悅sè,平易近人,但這些都隻是表象。實際上,李利是典型的外熱內冷,為人處事高明而深藏謀略,心xg堅韌而狡詐,手段果斷而狠辣,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將是一擊致命,徹底對手,使其永無翻身之ri。昔ri他對待呂布便是如此,對董卓也是見死不救,對一眾涼州諸侯更是猛烈打擊,愣是打得韓遂馬騰等人損兵折將,一蹶不振。今ri李利領兵對戰他的親叔父李傕,表麵上看似他一直在示弱,但此刻兩軍全麵交戰中武威軍的攻勢淩厲而狠辣,哪有一點叔侄之情,毫不留手,儼然是全力搏殺,不死不休。如此心xg堅韌而果決之人,豈是董卓和李傕等人所能比擬的,儼然是冷酷無情的帝王之相。


    腦海裏把李利和李傕叔侄二人互相比較一番,再看看武威鐵騎淩厲的攻勢,樊稠神sè冷峻,雙眸中充斥著濃濃的寒光和殺意。這一刻,他心中已有決斷。平庸頹廢了大半輩子,今天便是他樊稠顯露鋒芒的ri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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