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戰刀被敵將震開的一瞬間,程普臉色大變,持刀的右手虎口猝然崩裂,整個右臂陣陣麻痹,戰刀險些脫手飛出。待他強忍手掌劇痛死死握住刀柄之際,又見一柄長杆大斧斜劈而至,企圖將他連人帶馬一斧斃命。


    電光火石間,程普再也顧不得斬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方,左手捂住左腹外側的傷口,右手揮刀抵擋。與此同時,他雙腿夾緊馬腹,驅使戰馬撒腿狂奔,試圖逃回本陣。


    鐺


    砰然巨響聲中,程普手中戰刀被巨力震飛,而他則在巨力傳來的一瞬間當機立斷,及時撒手。旋即,當戰刀被敵將一斧震飛之際,他趴在馬背上踢馬飛奔,直奔己方陣前逃去。


    賊將好生無恥,竟敢陣前偷襲,不宣而戰,待某黃蓋取爾項上人頭


    就在程普險之又險地丟下戰刀逃命的同時,孫策大軍陣前竄出兩匹戰馬,其中一人動作稍快,領先打馬出陣,厲聲暴喝。此人正是孫策手下大將黃蓋黃公覆,而緊隨其後出陣之人便是善使雙鐧的大將韓當。


    顯然,作為同生共死多年的老兄弟,眼看程普遇險,黃蓋和韓當二人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恰恰相反,當他們看到西涼軍陣中奔出一騎快馬搭救王方之際,便立即打馬出陣相救,生怕程普有所閃失。隻不過他們二人距離陣前稍遠,慢了片刻,被西涼將領搶得先手,非但從程普手中救得王方,反而震落程普手中兵器,迫使程普倉皇而逃。


    震落程普戰刀的西涼將領正是東垣城副將典軍校尉公明, 他受命帶領三千兵馬為陣前挑戰的王方掠陣。同時肩負保護王方安全的重擔。是以,當王方大意之下被程普一刀砍中的一瞬間,他當即打馬出陣,衝上陣前營救王方。可惜他終究是來晚一步,王方已遭程普毒手,雖然尚未咽氣,卻也回天乏術,命不久矣。


    眼見王方重傷至此,公明將軍頗為自責,當即就想斬殺程普替王方報仇。同時也是將功補過。卻不料程普老奸巨猾,一擊落敗後虛晃一刀,繼而舍棄戰刀,扭頭策馬便逃。


    鏘鏘鏘


    揮斧追殺之中,他與疾奔而來的黃蓋迎麵相遇。既而大打出手。隻見長約一丈五尺的長柄戰斧與黃蓋手中丈五戰刀淩空相撞,橫掃劈砍。瞬間連續出手。硬碰硬地對攻,互不相讓。霎時,碰擊聲砰然大作,聲震四方;火花四射,絢麗刺眼,讓人看不清楚他們第一合交手中誰快誰慢。誰又占得先機,居於上風。


    咻一合戰罷,兩馬錯身而過,公明將軍稍稍緩口氣。下意識抖動幾下微微麻痹的雙臂。恰逢他稍稍放鬆心神之際,突然雙眸怒睜,耳邊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箭矢破空聲,隨之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寒光直奔自己側頸部襲來。


    這一霎,公明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本能地上身側歪,側伏在馬背上,試圖避開頭頸要害。


    哼一聲咬牙冷哼聲中,突如其來的暗箭沒入公明後背肩胛,雖未刺入骨骼,卻傾斜插進肩胛肌肉當中,深達數寸。吃痛之下,他愣是咬緊牙關沒有痛叫出聲,伏在馬背上扭頭向暗箭飛來的方向望去,隻見緊隨黃蓋身後出陣的韓當仰坐在馬背上,單腳張弓,單手搭箭,搭弓馳射,此刻正在收回角弓,負於背上,手持雙鐧向自己奔殺過來。


    看到韓當受舞雙鐧殺來,公明並不懼怕,因為他從插在背上的羽箭上探知,韓當雖然膂力頗大,但與自己比起來卻是頗有不及,因此其身手亦不足懼。而真正讓他感到陣陣心悸後怕不已的還是韓當腳踏弓弩馳射的驚人箭術,剛剛一箭之下,令他驚出一身冷汗,差點丟掉性命。或許是因為韓當倉促馳射,致使暗箭力道有限,繼而影響速度,才給他以喘息之機,迅速閃身避開要害,以致暗箭射中後背,僅是破開皮肉,並不致命。


    堪堪躲過一劫後,公明凶性大發,策馬迎麵衝向韓當,手中長柄戰斧掄過頭頂,虎虎生風,勢大力沉地劈向韓當。而韓當不知戰斧的厲害,又迫於雙鐧長度所限,非但沒能偷襲得手,反而被公明後發先至,不得不撐起雙鐧抵擋戰斧。


    鏘砰然巨響聲中,雙鐧夾住戰斧的韓當如遭電擊,雙臂震顫連連,雙手虎口崩裂,血流如注。隨即,兩股巨大力道沿著雙鐧灌入雙臂,瞬間衝入胸腔,直接衝擊髒腑;致使韓當神色大變,臉頰通紅,繼而臉色蒼白,血氣上湧,隨之喉結竄動吐出一口鮮血。


    賊將看刀就在公明企圖趁勝斬殺韓當的當口,黃蓋回馬追上來,尚未近身便厲聲大喝,迫使公明不得不暫時舍棄韓當,揮舞戰斧迎戰黃蓋。


    通過剛才的第一合交手,公明已知黃蓋力大過人,足可與自己硬拚較力而不遜分毫。而韓當與之相比,則要遜色半籌,是以他一合之下便將韓當震傷,戰力大減。


    須知戰斧技法,首重力量,常常以力壓人,以力破敵。其次就是氣勢,攻勢凶猛,給敵人以強大震懾,迫使其未戰先怯。最後,就是使用戰斧的技法,要求靈活多變,舉重若輕,如此才能將戰斧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戰斧是典型的重兵器,但凡使用戰斧為兵器之人,必是膂力過人之輩。因此,當世之中使用戰斧的武將並不多見,早年曾有一位使用戰斧的武將,名曰潘鳳,手持一百多斤重的開山斧,卻在十合之內被華雄斬落馬下。除此人之外,就很少有人使用戰斧做兵器。


    事有湊巧,時隔五年之後再次迎來諸侯會盟,又出現一位使用戰斧的武將。


    鐺鐺鐺


    在黃蓋和韓當二人夾擊之下,公明手持戰斧以一敵二,近百斤重的長柄大斧在他手裏輕如無物。左右劈砍,凶悍如虎。隻見他雙臂揮舞戰斧,掄成滿圓,斧光流轉,斧影重疊如護罩,密不透縫,毫無破綻,致使黃蓋和韓當二人左右夾攻,卻始終占不到半點便宜。而手持雙鐧的韓當幾乎無法近身,空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擊之力。隻能起到牽製作用,而黃蓋則肩負著與公明對攻的主攻任務。


    無怪乎時下的武將大多使用長兵器,兵器的長度遠遠超過身高,幾乎都在一丈以上,堪稱超長兵器。


    事實證明。在戰騎對陣衝殺之中,長兵器無疑是占盡優勢。廝殺時。借助戰馬衝刺之力。長兵器揮舞起來之後還能借助慣性,使得攻擊力在原來的基礎上暴增幾成甚至於一倍以上的強大力量,如此以來攻擊力之強大可想而知。


    相比而言,短兵器在騎戰之中毫無優勢可言,而戰騎廝殺中幾乎沒有多少近身廝殺的機會。因此,時下很多使用短兵器的武將大多是雙手兵器。比如典韋的一對短戟韓當手中的雙鐧,還有劉備使用的雌雄雙股劍。


    此刻,韓當手中七尺雙鐧無疑就是吃了短兵器的虧。麵對將戰斧旋轉如風的公明,他根本無法近身。隻能揮舞雙鐧抵擋,卻始終靠近給予有效的還擊。


    人來馬往間,公明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十幾個回合之後,他依舊神勇凶悍,一杆長柄大斧舞得虎虎生風,致使黃蓋和韓當二人無法形成有效的夾攻效果。二十個回合後,三人三騎廝殺成團,刀光斧影交織成片,碰擊聲大作,火星四濺,激戰正酣。廝鬥至今,雙方雖有人數差異,但戰局卻是膠著不下,勢均力敵,短時間內難分高下。


    就在公明將軍與黃蓋韓當二人劇烈廝殺時,城下的西涼軍陣中奔出四騎快馬,將渾身是血的王方搶回本陣。


    東垣城,南門城樓上。


    一直緘口不言的李利,微眯雙眸凝望著城下的戰鬥,神情肅然,臉色平靜如水,無波無瀾。即使王方被程普砍落馬下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也不曾改變,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穩若磐石,巋然不動。


    主公,王方將軍怕是不行了,傷勢太重,整個右側胸膛都被刨開了,血流不止。現在他還有口氣,想見主公,似是有話要說。李利身旁左側,郭嘉輕聲說道。


    嗯,抬他上來吧。李利微微頷首道。


    郭嘉聞言後,對郭猛揮手示意,後者當即跑下城樓。


    待郭猛走後,郭嘉低聲對李利說道:數月前的長安郡府兵內亂當中,王方將軍雖有過錯,卻並非主謀,而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不過他當麵辱罵鐵陀將軍,私自處決三名軍司馬和十餘名屯長之事確實做得太過,說他膽大妄為亦不為過。此番出征中原,主公將駐守長安城的兩萬餘郡府兵全部調到前線,王方將軍駐守東垣城,胡軫楊定二位將軍駐守安邑城,其意就是讓他們將功折罪。如今王方求仁得仁,此前過失隨著此戰過後,功過相抵。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李利聞聲後,並未轉身回頭,依舊盯著城下的戰鬥,沉默良久後,低聲沉吟道:我軍將士都是鐵骨錚錚的熱血男兒,戰場上他們是最勇敢的戰士,我為有這樣的戰士而自豪。隻可惜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人總是抱著投機牟利的心思,捕風捉影,貪心不足,以至於一步踏錯,釀成無法寬恕的後果。之前沒有處罰他們,那是因為我李利不想讓他們窩窩囊囊地死在刀斧手的刀下,即便死罪難逃也要死在戰場上,死得其所


    嗵嗵嗵


    當李利話音方落之際,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郭猛和十餘名親兵將重傷欲死的王方抬上城樓。


    主主公,末將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今日一戰,末將不求將功折罪,隻求主公能夠原諒我之前的過失。末將知錯了躺在木板上的王方,身上的戰甲已被鮮血染紅,血漬順著木板滴在地上。看到李利的一瞬間,他蒼白的臉頰上突然出現一抹潮紅,滿嘴是血的泣聲認錯。


    這一句話對於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對於王方而言卻是無比重要。落馬之後,他之所以能夠強撐到現在,就是為了當麵向主公李利認錯,請求原諒。


    一個將死之人瀕死時還在懺悔,還想請求別人原諒他的過失,這在後世之人眼裏簡直荒誕可笑。畢竟人都要死了,是非對錯已然無關緊要,一了百了,何必認錯


    然而,對於一個真正有責任心真心悔過的人來說。他自己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還有妻兒老小以及自己的名譽。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這絕不是一句空話,而是所有人必須經曆的事情,也給自己的一生畫上完整的句號。人生在世。為什麽要生兒育女絕對不單單是為了養老送終,而是為了自己的血脈能夠傳承下去。若幹年後。當別人已經忘記曾經有這麽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子女還記得,逢年過節還會前去祭奠一番。這就是傳承,生命的真正價值所在。


    李利聞聲轉身,幾步走到被親兵抬著的王方麵前,點頭道:功過相抵,你仍是我李利麾下的將軍。不愧為西涼男兒


    咳咳咳多謝主公,末將不能再為主公效力了,主公珍重當王方十分艱難地說完話後,臉上的一抹紅潮迅速消褪。繼而緩緩閉上眼睛,噙滿鮮血的嘴角微微翹起,顯現出生命終結時的最後一抹笑意。


    眼睜睜看著王方在自己麵前死去,李利平靜如水的臉頰上莫名流露出悲傷之色,深邃的雙眸在這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隻見他輕輕解下肩上的暗紅色戰袍蓋在王方身上,既而仰頭看著城樓橫梁,聲音低沉地說道:命李玄厚葬王方將軍,追封王方為忠義將軍,諡號東鄉侯,其妻兒老小由大將軍府供養。去吧


    諾郭猛跪拜應聲,隨即與親兵抬著紅袍裹身的王方緩緩下樓。


    主公切莫傷心,身為武將,戰死沙場是榮耀,死得其所。此前主公沒有問罪於他,已是莫大的恩惠與仁慈,今日王方將軍戰死沙場,足可洗刷之前的一切過錯。郭嘉輕步走到李利身邊,輕聲勸慰道。


    李利輕輕點頭,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緩緩走到城樓前,低聲搖頭道:風沙太大,吹進眼睛裏,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讓諸位見笑了。


    眾將聞言後,沒有人應聲,紛紛感動地躬身施禮,既而背身擦掉眼眶裏的水霧。


    在此之前,眾將都不知道幾個月前長安內亂的真相,隻知道主公李利在揚州遇刺的消息傳回長安之後,城中發生過動亂,但兩天之內便宣告平息。隨後,胡軫楊定王方和十餘位西涼舊將都得到晉升,繼而調離主力戰營,分別派往各處城關擔任守將或副將。


    直到剛才,眾將方知長安內亂的幾天裏發生過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很多將領牽涉其中。但主公李利返回長安後並未處罰這些將領,而是一如既往地委以重任,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然則,正是因為李利沒有處罰犯事的將領,反而讓他們深感不安之餘懊悔不已,因為他們之中的某些人罪責深重,並不是改過就能彌補自己所犯下的大錯。


    就像此刻戰死沙場的王方,擅自處決十餘名中低級將領,夥同胡軫楊定等人擅自進駐長安城,與郡府兵統領鐵陀對峙兩天,其間打死打傷上千名將士。此舉儼然是犯上作亂,圖謀不軌,按律當斬,甚至誅連三族。


    如今王方死了,眾將也從郭嘉口中得知其中實情,才知道王方今日為何如此反常。與此同時,主公李利以德報怨的寬闊胸懷讓眾將感同身受,愈發覺得此生能夠遇到如此胸襟豁達的主公是自己莫大的榮幸,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沉默半晌後,李利臉上的悲傷之色漸漸斂去,鎮定心神俯視著城下的戰鬥。


    看到陣前己方將領身中暗箭後還能與黃蓋韓當二將廝殺四十多個回合而不敗,李利暗暗驚奇,眼底劃過一絲讚賞之色。隨即他扭頭看向滕霄,問道:城下這員將領武藝不俗,沉著冷靜,以一敵二還能不落下風,實乃上將之姿。要知道黃蓋韓當二人都不是無名之輩,多年前就跟隨孫堅南征北戰,名號頗為響亮。毫不誇張地說,在此之前孫策的名號還不如程普黃蓋韓當和祖茂四人響亮。而今我軍這名將領竟能帶傷之下以一敵二,著實不簡單,足見其勇武不遜於敵將。此乃何人,為何我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像此前從未見過他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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