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鄭城,南門外。


    前幾天還滯留在陽平關據關死守的漢中太守張魯,此刻正帶領一眾屬官等候在城門口迎接益州大軍的到來。


    在此之前,張魯從未將益州一眾僚屬放在眼裏,哪怕是益州牧劉璋親臨,他也不屑一顧,不用正眼瞧他。甚至於,張魯還企圖盡起漢中大軍攻打益州,將劉璋趕下台,自己執掌益州九郡三屬國,那將是何等美事,想想都令他心跳加速,振奮不已。然而隨著他偷襲長安失手,轉眼間一切都化作泡影,反倒是他治下的漢中岌岌可危,不得不求助於劉璋。


    此一時彼一時,形勢逼人哪


    如今漢中勢危,張魯治下的十三縣兵力空虛,防禦如同虛設,兵力全都調到陽平關抵禦西涼軍了。隻待益州援軍到來,張魯便要將去年搶占巴郡的四個縣十餘座城鎮悉數還給劉璋,另外還要供應益州軍所需的一應糧草輜重。


    這就是現實,有求於人,不得不低頭啊


    所幸,據斥候探報,此次領軍前來漢中馳援的益州軍主將是州牧府長史趙韙,副將吳懿張任,隨行將領有冷苞鄧賢張翼等人,都是張魯的舊識,尤其是主將趙韙與他私交甚好,吳懿也與他關係不錯。


    想當初,劉焉入蜀之時,張魯也是劉焉的臂膀之一,與趙韙吳懿等人並肩作戰,擁立劉焉入主益州,接管益州各郡縣和各個屬國。而劉焉初掌益州時曾對益州各郡縣實行酷刑治國策略。大肆清除異己,安插親信接管各郡和屬國,鞏固統治。割據自立。當時張魯趙韙和吳懿三人便是劉焉收下最好用的三把利劍,而張魯也正是奉劉焉之命前往漢中除掉原太守蘇固,繼而封鎖益州與大漢朝廷的通道,確保劉焉獨享益州獨立王國而不被朝廷知悉。隻是劉焉做夢也沒有想到,張魯也有自己的盤算,除掉蘇固之後又陰謀殺死張修,自領漢中太守。擁兵自重,陽奉陰違,與劉焉分庭抗禮。割據自立。


    自此張魯與劉焉決裂,與益州一眾僚屬斷絕來往,坐守漢中當起了漢中王,還有十餘萬五鬥米教信徒叩首膜拜。為所欲為。好不逍遙。


    站在城門口,張魯思緒萬千,無比懷念曾經揮斥方遒的日子,十分懊悔自己不該鬼迷心竅偷襲長安,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以致淪落到今天這般絕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度對劉璋恨之入骨,做夢都想把劉璋一家老幼趕盡殺絕。滅其滿門。可現在哎,他不但要放下仇恨。還得進獻錢糧歸還十餘座城鎮,把幾百裏疆域拱手送給劉璋,更要親自出城相迎益州援軍。


    這般情景著實令張魯難以接受,做夢也想不到啊。可是,麵對西涼大軍壓境,由不得他拉硬;時間緊迫,容不得他躊躇遲疑,必須求援,否則漢中郡就保不住了。


    該低頭時就得低頭,等度過眼前危機再從長計議吧。張魯如是暗忖道。


    不多時,遠處傳來噠噠馬蹄聲,繼而一隊旌旗獵獵的大軍出現在張魯視線中,並迅速清晰起來,由遠及近而來。


    漢中張魯見過長史大人吳兄張將軍,一別經年,諸位安好。


    待益州大軍行至城門前,張魯快步上前見禮。此刻他姿態很低,不以藩王自居,而將自己看做益州治下屬官,以同僚之禮迎接趙韙吳懿和張任三人。至於其他將領,他也沒有忽視,逐一拱手見禮,顯得極為熱忱。


    趙韙笑嗬嗬地走下馬車,帶著吳懿張任上前謝禮,笑道:有勞張太守掛念,我等諸事安好。此番我等奉命前來助太守一臂之力,共抗李賊大軍,太守不必多禮,有何差遣,盡管吩咐便是。


    張魯聞言麵露喜色,對趙韙拱手說道:兄台仗義援手,愚弟甚為感激。大恩不言謝,此事愚弟銘記於心,待擊退李賊大軍後,必定厚報。大軍直接開赴北城駐紮,休整一日,明晨拔營前往陽平關。諸位請隨我進府歇息,稍後再行詳談。諸位請


    如此甚好。趙韙笑眯眯地頷首應聲,隨即扭頭對身邊的張任吩咐道:我等便與太守先行進城,將軍安排大軍紮營休整,隨後趕來郡守府議事。


    諾,末將領命。不苟言笑的張任下馬後一直眯著眼睛,不知想些什麽,此刻聽到趙韙的命令後立刻應聲離去。


    隨即,張魯與趙韙同坐一輛馬車緩緩進城,徑直駛向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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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陽平關七十裏的山道上,旌旗迎風飄揚,兵戈森森。


    兩萬餘步騎列隊行軍,不急不緩,軍容嚴整,大軍中段一杆李大旗迎風激蕩,煞是顯眼。


    主公,恕微臣鬥膽直言,此次天子率領百官離開長安茲事體大,對我軍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為何主公輕描淡寫的擱置不理,對李司空也不予責罰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主公的叔父,便可免於懲處麽果真如此,微臣擔心眾人不服,人心浮動,難免生亂。


    策馬跟在李利身後,兩月來一直不曾諫言的裴潛終於開口說話了。可他第一次諫言便是針對司空李傕,還有李利對天子和百官逃離長安的態度。由此不難看出,裴潛其人膽量不小,亦或是他性格使然,正直剛正,眼睛裏不容沙子。


    裴潛此言一出,一左一右跟在李利身邊的李摯和陳到二人神色頓變,不由得扭頭看向他,並搖頭示意他不該貿然開口,此乃犯忌之言,弄不好是要招來殺身之禍的。


    長期以來,李利麾下文臣武將中對李傕頗為不滿的人不在少數,這其中就包括李玄李儒和賈詡等重臣,但眾人無不對此諱莫如深,從來不敢在李利麵前提起,更不能直接針對李傕。去歲長安之亂,誰不知道這件事就是李傕在背後一手推動的,可李利對此不聞不問,事後相繼除掉胡軫楊定王方等數十名將領,以及各州郡百餘名郡吏屬官。然則李傕卻安然無恙,依舊位至三公,掌管朝堂,坐鎮長安。


    經此一事,李利麾下一眾文武方知司空李傕在自家主公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自此以後,便沒有人再對李傕說三道四,即使很多事情看不慣,也隻能隱忍不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情。好在李傕也是個知進退之人,隨後行事收斂了許多,遇到大事再不敢自作主張,一律向李利稟報後再行處理。隻是他醒悟得有些晚,西涼文武對他早已心有成見,是以很多官員和將領對他陽奉陰違,甚至還暗地裏替主公李利防著他。


    正當很多人對李傕放鬆警惕以為他洗心革麵之際,長安又發大事,天子和百官們竟然手持李傕簽發的通關路引攜帶大量金銀細軟和子女家眷,逃之夭夭。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天子和百官們逃離婁底原時,竟有三百多名隨行衛隊一起叛離逃走,而這些甲士都是出自李傕帳下,領頭之人便是李傕的親信部將興義將軍楊奉。


    此外,經鷹眼細作查實,李傕的印信和調動兵馬命令均由其妻楊氏親自傳達,而李傕自己則酩酊大醉,整整昏睡一天一夜,事後並未發覺異常。正因如此,天子一行千餘人才得以暢通無阻地通過沿途關隘,直至全體失蹤,此事很快便被查的水落石出。然而事發之後,李傕還心存僥幸,星夜兼程領兵前去追趕,連續搜查五日卻一無所獲,至此他才意識到大事不妙,闖下大禍了。於是連夜派人召回獨子李式,父子二人一起前往羌道大營向李利負荊請罪。


    所謂負荊請罪,其實就是他帶著兒子一起麵見李利,當麵請罪而已,並不需要背負荊條,五花大綁而來。畢竟,李利是他一手帶大的親侄兒,他能帶上兒子主動前來承認錯誤請求責罰,就算是負荊請罪了。


    當日李利因為夢馨的離開心情極度壓抑,可他卻沒有為難李傕父子二人,輕描淡寫的一語揭過,而後設宴款待李傕父子,隻字不提懲處之事。事後,李利下達調令:司空李傕調任雍州刺史領車騎將軍,秩同三公,戎守西域邊塞;原雍州刺史華歆調任京兆尹,京兆尹李儒改任長安令,並擢升李傕之子李式為平寇將軍關內侯,隸屬鎮北將軍滕霄帳下將領,駐守並州雁門關。


    調令下達後,李傕欣然接受,沒有異議,隻是他始終放心不下楊氏。對此李利笑道:此乃叔父家事,侄兒縱然執掌天下權柄,卻無權過問叔父家事。否則,豈不遭人非議,有失孝道


    就這樣,李傕父子急衝衝趕來又匆匆離去,而楊氏之事依然懸而未決。


    正因如此,事隔三天後,裴潛終於秉義諫言,再次提起長安之變,直接挑明李傕應該為此承擔責任。


    驅使金猊獸王緩緩而行,李利聞言後沉默良久,既而沉聲歎息道:雍州苦寒,風沙彌漫,我叔父年長我十六歲,正值壯齡,讓他駐守西域邊塞,我便無後顧之憂。其實,這就是對他的懲罰,畢竟他將我和李暹撫養長大,亦叔亦父,難道我還真能責罰於他麽此事到此為止,日後不可再提。加快行軍速度,天黑前必須趕到大營駕


    話音未落,李利駕馭金猊獸王狂奔疾馳,轉眼間便越過前麵的將士,一騎絕塵,直奔陽平關而去。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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