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關屹立如昔,城頭上站著密密麻麻的守軍將士,足足五千人。


    城下依然平靜,荒草連天,不見人影。


    駐紮在二十裏外的西涼軍絕對想不到,防守森嚴的陽平關內,此時卻是另一番情景。


    但見關內偌大空地上的營帳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列兵戈林立甲胄森森的益州軍將士。不僅兵士們整裝待發,就連曆來錦衣翩翩的溫文爾雅的益州長史趙韙,此刻也是身披戰甲頭戴鷹盔也作兜鍪,手持佩劍,準備親自上陣廝殺。


    對峙半個月之久的西涼軍沒有殺來,反倒是陽平關後方戰火驟起,張魯麾下大將楊柏率軍堵住南門,將益州軍困在關內,進退維穀。


    形勢之所以急轉直下,還得從十天前說起。


    十天前,張魯帳下謀士楊鬆突然告假返回南鄭城,卻不料他當天夜裏就連夜返回關內。此後兩天,楊鬆整天跟在張魯身邊,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隻知道不久之後,張魯和趙韙在宴席上發生激烈爭執,險些當場撕破臉皮刀劍相向。


    爭執過後的當天深夜,張魯便不告而別,悄悄返回南鄭城,將楊鬆和楊柏兄弟二人留在關內處理善後事宜。


    不成想,張魯前腳離開,楊鬆和楊柏兄弟倆隨後便帶著一萬五千餘漢中軍悄無聲息地離開陽平關,並帶走了大量糧草和輜重,還將餘下的糧草輜重全部搗毀。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關內的糧草輜重本來就是由楊鬆和楊柏兄弟倆負責監管發放,而那一萬多名漢中軍將士就是留在關內看守庫房的。而這也是張魯防備益州軍的必要手段,就連趙韙吳懿等人也無從反駁。雖然很不情願,卻不得不接受。畢竟益州軍所需的糧草輜重是由張魯負責供應,吃人的嘴短嘛,又置身於張魯的地盤上,如此安排也無可厚非。


    也正是因為漢中軍負責運送糧草輜重,與漢中相通的南門一直由漢中將士把守,而益州將士對於漢中兵連夜運送糧草也是司空見慣。並未起疑,自然也不會向將領稟報,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已悄悄降臨。


    與此同時。對於白天宴席上的口舌之爭,趙韙並未放在心上,甚至認為張魯有些無理取鬧,太過吝嗇。不就是浪費一些糧食多吃幾十頭牛嗎。多大點事。用得著如此斤斤計較大動肝火麽為此,趙韙還在心裏暗自譏諷張魯太小家子氣了,心胸狹隘,難成大事。


    然而趙韙萬萬沒有想到,張魯竟然還真做了一件令他不可思議的大事,並且這件事讓他和三萬多益州軍直接陷入絕境。張魯居然連夜離開陽平關,不僅帶走了一萬五千名漢中將士,還將糧草輜重席卷一空。帶不走的悉數毀掉。


    太絕了,張魯瘋了嗎關內沒有糧草輜重。如何抵禦西涼大軍,如何保住陽平關當趙韙得知漢中軍全部撤出陽平關並帶走糧草輜重後,這些疑問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張魯為何要這麽做,而且做得這麽絕,完全不留退路。


    事實上,趙韙真的錯怪張魯了。


    張魯之所以連夜離開陽平關,是因為他氣不順,負氣而走,想連夜返回郡守府清靜清靜,順帶安慰一番家中的妻妾,坐享齊人之福。畢竟他已經連續征戰三個多月,自從陳倉大敗後就再也沒有閑暇享受鶯歌燕舞的逍遙生活,實在是憋不住了。


    事有湊巧,偏偏又遇到煩心事,益州軍大肆揮霍糧草給養,這讓張魯很是氣憤,與趙韙大吵一架。是以,他慪氣之下就想著眼不見心不煩,與其留在這裏受窩囊氣,還不如返回郡守府放鬆放鬆,反正西涼軍一時半會也攻不破陽平關。


    正式抱著這種心思,張魯連夜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楊鬆知會趙韙一聲。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楊鬆竟然違背他的命令,與其弟楊柏密謀反叛,自作主張,連夜帶走漢中將士和糧草輜重。


    楊鬆和楊柏兄弟倆假傳軍令,將一萬餘兵士和糧草帶出南門後,卻並未返回南鄭城,而是就近駐紮在南門外五裏的山穀中。而楊柏則率領大軍敢在黎明前原路返回,在距離南門一百五十步外修建壕溝,放置鹿角柵欄,並架起強弓硬弩,把南門堵得水泄不通,連一隻鳥都飛不過去,將益州軍死死地困在關內。截至今日,楊氏兄弟已將益州軍圍困了整整六天。


    而這一切,張魯至今還蒙在鼓裏呢,整天陶醉於鶯歌燕舞之中,渾然不知陽平關發生劇變。他更不可能知道,楊氏兄弟二人率領漢中將士在南門口與益州軍劇烈廝殺,已經血戰六天,雙方將士死傷慘重。


    六天下來,陽平關內的益州軍已經斷糧兩日,不得不殺馬充饑。


    今天是斷糧的第三天,很多益州將士已經餓了兩天,實在支撐不住了。是以,今日若是還不能衝破重圍,益州軍隻能坐以待斃,葬身於陽平關之中。果真如此的話,此次馳援漢中的五萬大軍就徹底全軍覆沒,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身陷絕境的益州將士,反倒是戰鬥力急劇攀升,這幾日與漢中軍浴血廝殺,拚得旗鼓相當,戰鬥力絲毫不遜於漢中將士。美中不足的是,堵在南門外的強弓硬弩殺傷力巨大,而且羽箭充足,毫不顧惜地拚命放箭,給益州將士造成極大殺傷,傷亡慘重。


    激戰六天,益州軍糧草耗盡,箭矢嚴重不足,先後折損一萬多名將士,卻仍然攻不破漢中軍的防禦圍困。


    被逼無奈,今日趙韙打算親自率軍廝殺,不成功便成仁,誓死衝出重圍,否則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當然了,真正率軍打頭陣的還是益州上將軍吳懿,趙韙終究是文士,擺擺姿態還行,真正廝殺起來,他連普通兵士都不如,純粹是上陣送死。


    然則,趙韙這個大軍主將也不是徒有虛名之輩。這幾日關內巨變,但北門城樓上的守軍卻紋絲不動,依舊是兩個時辰輪換一次,始終保持五千將士站在城樓上,致使虎視眈眈的西涼軍愣是沒有看出絲毫破綻,依舊按兵不動。


    實際上,這五千守軍隻是從東邊下來,再從西邊上去,兩邊對調而已,根本就沒有人替換他們,因為關內大軍都在南門口廝殺,壓根就沒有多餘兵力替換守城。幸運的是,西涼斥候雖然人數眾多,卻始終沒有靠近城下,否則他們或許就能聽到關隘另一邊的喊殺聲,從而發現城頭守軍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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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門外,臨時軍帳中,楊鬆和楊柏二人相對而坐,邊吃邊喝,大快朵頤。


    飯後,兄弟倆不急不緩地悠閑品茶,不時側耳傾聽一下外麵的喊殺聲和亂箭破空聲,從而推斷出廝殺的劇烈程度。


    三弟呀,今天已是第七天,益州軍的糧草應該早已消耗殆盡,是時候放出信鴿,通知西涼軍攻城了。楊鬆一邊捧起茶盅吹著熱氣,一邊對三弟楊柏吩咐道。


    楊柏點頭應聲:好,我聽兄長的,立即吩咐下去。話音未落,他便隨手招來親兵,將楊鬆早已寫好的信帛交給親兵,並仔細叮囑一番,親兵領命離去。


    親眼看著白色的信鴿向北飛去,楊鬆起身站起來,整整衣襟,神情肅然地對楊柏說道:今天至關重要,成敗在此一舉,你我兄弟的榮華富貴全都寄托於此。因此,今日三弟務必全力以赴,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南門,絕不能放走一個益州將士。這可是我們兄弟倆送給大將軍的投名狀,隻要益州軍被困在關內,又沒有守城軍械,西涼軍定能一舉攻破北門,繼而殺進關內。此戰若勝,三弟便可拜將封侯,封妻蔭子。為兄這便前往郡守府,現在可以告訴張魯實情了。如今南鄭城隻有三萬守軍,而這已是張魯的全部兵馬,因此他現在除了主動向大將軍請降,別無選擇。


    楊柏聞言錯愕,隨口問道:那益州劉璋呢張魯還可以投奔益州嗎


    楊鬆啞然失笑道:我的三弟呀,你怎麽劉璋麾下五萬兵馬全軍覆沒,這都是漢中軍害死的,再加上張魯的母親和弟弟都死在劉璋手裏,張魯怎麽可能投奔劉璋就算他可憐兮兮地前去投效,劉璋也不會收留他。劉璋可不是劉焉,這個人才能不怎麽樣,卻性格乖張,全憑自身好惡行事,益州早晚落入他人之手。而且,落到大將軍手裏的可能性更大。好了,事不宜遲,為兄該走了。


    話音未落,楊鬆便轉身就走,邊走邊喃喃道:以西涼鐵騎的速度,估計我到達郡守府之時,西涼軍便已攻破北門,一個衝鋒便可掃平益州軍,而後直撲南鄭城。這樣以來,即便張魯惱羞成怒想要殺我,也沒有這個膽量。嗯,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見他了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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