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東山頂上,俯視山下。但見旌旗獵獵,兵戈森森,萬馬奔騰,場麵煞是壯觀。那密密麻麻的戰騎衝殺,恍如水銀瀉地般狂奔不止,震撼人心。那響徹雲霄的戰馬長嘶,鏘鏘巨響的兵戈抨擊聲,高亢淒厲的慘叫聲,還有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響,交錯成網,繪製成眼前這幅巨製的狼山喋血畫麵。


    戰馬狂奔長嘯,戰刀縱橫嗜血。密集如雨的箭矢橫貫長空,在曠野上空拉開一張遮雲蔽日的黑紗;長刀噙血,血霧彌漫,在這張黑紗的箭網下肆意塗抹著絢麗的色彩。那是一抹又一抹鮮血繪成的殷紅色彩,與空中熱氣騰騰的氣流相融合,緩緩上升,遮蓋整個曠野,在白狼山各個角落裏彌漫。


    俯視著山下緩緩升騰的血色迷霧,李利神情平靜,臉上古井無波,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似愣神又似冷漠,身形一動不動,穩若磐石。


    站在他身旁的諸葛亮和田豫二人,見到這般震撼的場麵後,眸子瞬間睜大,神情片刻呆滯,眼瞳中閃過一抹濃烈的不忍。隨即他二人不由得撇過頭去,竭力平複心神,好半晌才硬著頭皮再次將目光投向戰場。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時刻觀察戰場變化;一旦發現局勢有變,立即調整策略,身邊的五百親兵便是發號施令的傳令兵。


    為了加強中軍戰騎的攻擊力,李利把一直不離左右的金猊衛統領李摯都派到戰場去了,隨他出戰的還有三百名金甲戰隊。金甲戰隊是保衛李利安全的核心力量。全是由李摯親自訓練出來的死士,若是放在軍中至少也是屯長以上的實力派將領。再加上他們兵器精良,全部身著千金難求的黃金戰甲。並配備西涼名駒,戰鬥力空前強大;雖無萬夫不當之勇,卻個個都有以一當百的彪悍戰力。


    李摯率領金甲戰隊隨軍出擊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執行斬首計劃。在蠻軍主帥蹋頓所在的中軍帥旗下,至少聚集著近百位蠻夷部落首領。這些部落首領的實力不一,其部落有大有小,但無一例外都是蠻軍的首腦。其中烏桓代單於蹋頓更是整個蠻軍的靈魂人物,而他也是李摯此行最重要的擊殺目標。


    盧龍塞一役,這些蠻軍首領第一時間脫離戰場。僥幸逃得性命,以致蠻軍敗而不潰,還有能力再次集結大軍,妄圖一雪前恥。此番再戰。李利汲取上次戰鬥的教訓。大戰伊始便盯上這些蠻軍首領,這次他們再想逃脫就那麽容易了。


    值得提及的是,素來好戰的李利此次卻破天荒的沒有參戰,而是帶著孔明和田豫登上白狼山山頂,居高觀戰。而這恰恰符合李利曆來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風。當別人都以為他會親自率軍衝鋒陷陣時,他反而不會在戰場上出現;正如中原諸侯都以為他不會放下中原戰局於不顧親率大軍東征一樣,他反其道而行,偏偏出現在幽州戰場上。


    這就是西涼李利。一個從不被別人左右的人,一個理性與感性兼顧的人。同時他也是一位蠻橫霸道的鐵血霸主。


    居高遠眺,眼前這一幕將近三十萬人的大規模廝殺,對於初出茅廬的諸葛亮和初次被起用的田豫來說,無疑是空前震撼的血腥場麵。然而這一切於李利而言,卻早已不新鮮,說是司空見慣亦不為過。


    遙想當年的長安之亂,平定西涼之戰,北伐於夫羅之戰,以及隨後的司隸大戰,漢中之戰,還有不久之前的盧龍塞之戰,以及眼前的白狼山之戰,近乎每一次都是數十萬人的大戰。起兵七年以來,李利經曆過的親自指揮的大規模戰事平均下來每年一場大戰,所以時至今日,他的神經早已淬煉得無比堅韌,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安之若素,穩如泰山。


    就在李利諸葛亮和田豫登高俯視之際,跟隨左右的史阿環顧山頂四周,遂悄無聲息地攀上山頂西側的一棵高大十餘丈的鬆樹,從密不透縫的鬆針樹杈上取下一個十分別致的木籠子。籠子是開著的,裏麵有三隻灰色的信鴿,此刻信鴿腿上都綁著一卷浸過油的信帛。


    取下信帛後,史阿將信鴿放進籠子,遂快步跑到李利身邊,將手中的信帛依次遞給李利。之所以是依次遞交,是因為三隻信鴿都有特殊標記,這些標記就代表著先後順序。


    如果李摯在這裏,他一定會先行拆看,而後再向李利稟報,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因為李摯分管著情報組織。但史阿無此職權。至少這些信鴿從何而來,史阿更是無從得知,但李利一定知道。或許他此番登上山頂正是為此而來。


    李利接過信帛依次拆看,看過後遂將信帛揉成團兒,丟給史阿。史阿當即會意,蹲在避風處將信帛燒掉,既而站在李利身後等候吩咐。


    李利傲然屹立在山頂最高處的石崖上,沉思片刻後,語氣低沉地幽幽道:酉時初刻合圍蠻軍於白狼山東麓。


    史阿聞言後輕聲複述一遍,李利微微頷首,遂身形未動,擺手示意史阿速去傳信。史阿躬身退去,不多時便見兩隻信鴿振翅騰飛,一隻向北飛去,另一隻則飛向東邊。籠子裏還剩一隻信鴿被史阿交給一名親兵,而那名親兵則提著籠子跟著史阿,一左一右站在李利身後。


    這一幕被諸葛亮和田豫二人盡數看在眼裏,但他們卻不多問。該他們知道的早晚都會知道,不該知道的絕不瞎打聽,方為明智之舉。


    半個時辰後,山下戰場上空已是塵土彌漫,完全被血色迷霧和灰塵籠罩其間,居高俯視已然不甚清晰。隨即,李利帶領眾人迅速下山,披上戰甲,親赴戰場。


    一個時辰的衝陣廝殺,東麓曠野戰場上的兩軍廝殺已進入白熱化,或者說這場決戰伊始便是殊死較量,現在愈演愈烈,廝殺正酣。


    身披暗紅色戰袍,身著黃金戰甲的李利,駕馭驊騮馬駐足於東山腳下,勒馬陣前,神情冷酷的注視著眼前的劇烈廝殺。跟隨他一同下山的諸葛亮和田豫則留在後方陣中,周圍有數以萬計的巨盾長槍兵保護,安全無虞。


    在並不算寬敞的曠野上,兩軍二十餘萬戰騎擁擠在一起,戰馬衝撞,戰刀迭出,殘軀斷臂遍地可見,血水橫流,戰場上空充斥著如同實質的血腥煞氣,令人窒息。


    短短一個時辰的兩軍衝殺,六萬漢軍戰騎包括軻比能率領的兩萬鮮卑鐵騎在內已戰死上萬名將士,並且這個數字隨著戰鬥愈發劇烈而不斷增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急劇攀升,時時變幻著。與之相對的是,蠻軍陣亡將士的數量近乎四倍於漢軍,僅以目前所見,其傷亡不下於四萬。


    這並不是說漢軍將士能夠以一敵四,而是將近十六萬蠻軍之中有一半都是蠻夷部落中的普通男丁,他們之中不僅有半大孩子還有年近半百的老人。然而他們此刻都拿著兵器,騎上戰馬,跟隨部落將領衝上戰場。上了戰場便是戰士,戰場上沒有憐憫,生死各安天命,技不如人,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此時此刻,整個戰場都是戰騎衝鋒廝殺的身影。所有戰騎都集中在戰場中央,兩軍將士有進無退,寸步不讓,睚眥必爭。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每後退一步就意味著死亡,數以十萬計的戰馬迎麵衝撞,馬背上的戰士拚命搏殺,勇往直前。那一陣陣馬嘶一聲聲嘶喊一片片紅光,換來的是,慘絕人寰的瀕死慘叫,琳琅滿目的血肉屍骸,還有一個個殘缺不全的肢體和掙紮中的痛哭哀嚎。


    這就是戰爭,血與火鑄造而成的屠宰場。弱肉強食,惟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惟有勇者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在兩軍後方,數萬蠻軍張弓馳射,或精準射殺,或拋射升空,箭矢直撲漢軍戰騎後陣呼嘯而來。而漢軍後方的步軍則架起車弩,超遠距離拋射,射殺蠻軍後陣的戰騎,而弓箭手同樣是精準射殺。因此兩軍陣亡將士有三成是死在兩軍弓箭手的射殺之下。相比之中,漢軍的弓弩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大,而且箭矢充足,占據絕對優勢。


    弓弩一直都是西涼軍征戰的大殺器,所有將士都是弓箭手,戰騎也不例外。故而,擅長弓馬的蠻軍想在西涼軍麵前占便宜,無疑是找錯了對象,撞上硬茬了。


    盡管戰況劇烈而膠著,但漢軍的兵力劣勢仍是無法彌補。左中右三支戰騎都處於蠻軍的圍攻當中,處境十分不利,短期之內還能抵擋蠻軍的進攻,但是隨著傷亡不斷增加,時間一長,隻怕很難擋住蠻軍的猛衝猛打。即便如此,如不是漢軍後方弓弩眾多,將陣前編織成密不透縫的箭矢大陣,恐怕蠻軍早已衝到後方,大肆屠殺步軍了。


    眼見戰局不妙,諸葛亮和田豫二人對視一眼,神情愈發凝重,遂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驊騮馬背上的傲然屹立的身影。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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