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郭嘉終於收聲的一瞬間,公孫瓚和荀攸二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上,惟恐李利勃然大怒,降罪於郭嘉,甚至殃及池魚,遷怒於他二人。


    這一霎,大帳內異常安靜,落針可聞。


    直到李利忽然開口說話才打破了沉寂:請將不如激將,沒想到奉孝竟然將激將法用在我李利身上。不過奉孝方才所言也不無道理。這呂布之女原本與我無關,呂布想把她許配給誰都行。但是呂布這廝竟然收了聘禮,卻佯作什麽事兒也沒發生,莫非他以為我李利軟弱可欺不成既然收了聘禮,那他的女兒就是我李利的妾室。我李利的女人豈容他人覬覦


    語罷,李利長身而起,沉聲道:友若再給呂布送去一份禮金,三日後本將軍要納娶呂玲綺過門。如若呂布不允,那便是藐視於我,我必殺之速速去辦,不得延誤丟下這句殺氣凜然的話,李利甩袖走出大帳,駕馭金猊獸王直奔東邊大營而去。


    奉孝啊,看看你幹的好事兒


    李利前腳離開帥帳,荀攸便忍不住聲討郭嘉,心有餘悸地道:你看你把主公氣成什麽樣兒了幸虧主公寬宏大量,不和你計較,否則主公一怒之下,你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不死也得脫層皮荀攸雖然是近期才投到李利麾下,但他和郭嘉卻是老相識,交情篤厚,因此別看他眼下暫居隨軍參軍之職,卻敢直言不諱地數落軍師郭嘉。


    荀攸話音未落。公孫瓚接聲道:軍師方才確實有些冒失,萬一主公盛怒之下遷怒於軍師,恐怕我等都無能為力。根本說不上話。所幸主公賢明寬容,知道軍師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並非刻意編排主公。不過軍師理當知曉,有些事明明知道卻不能當麵挑明,就像剛才所說之事一樣。雖然軍師避重就輕說得很委婉,卻難脫當麵詆毀主公之嫌,等於說主公懦弱怕事。以致女人都被別人搶走了。這也就是主公雍容大度,沒有當場降罪於你,換做其他諸侯。即便是我公孫瓚,隻怕也難免遷怒於你,決計不會輕饒


    公孫瓚這番話說得比較重了,卻也是據實直言。並不過分。顯然郭嘉方才所言確實是有些以下犯上之嫌。實屬犯忌之言,換做任何一位諸侯都無法容忍帳下臣子在自己麵前含沙射影地詆毀自己。


    在荀攸和公孫瓚二人相繼說話之時,郭嘉長噓一口氣,原本平靜無波的臉頰上浮現一坨坨紅暈,額頭上溢出密密麻麻的紅豆大的汗珠。誠然,他剛才鎮定自若的神情都是裝出來的,實際卻是強行壓製著內心的劇烈不安,刻意表現出氣定神閑的樣子。促使他剛剛說的那番話發揮出應有的效應。


    果然,李利被他成功激怒了。或者說被他說服了,親口定下了這樁親事。至此郭嘉的激將法達到了預期效果,一舉促成了李利和呂玲綺的親事。


    隻要李利心意已決,那這樁親事便是板上釘釘,無論如何都跑不掉。這是王者的金口一諾,一語既出便不容更改。不管呂布同不同意,呂玲綺這輩子隻能是李利的妾室,即便是死了,那也是李家的鬼魂。


    好不容易平複心神後,郭嘉輕輕揉著發僵的臉頰,扭頭看了看帳外,輕聲歎息道:我這也是被逼無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昔日我曾在主公誇下海口,揚言有朝一日一定讓呂布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主公,繼而為主公效力。為此我費盡心機說服主公應下這門親事,當時主公已經答應了。可剛才你二位也都看到了,主公對此並不熱心,完全不把親事放在心上。


    語氣一頓,郭嘉話鋒陡轉,道:然則眼下要想降服呂布,最穩妥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設法讓他把女兒嫁給主公。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消他的顧慮,從而心甘情願地追隨主公,為主公打江山,平定天下。這種一舉兩得的好事,若是換做其他諸侯肯定是求之不得,欣然接受,但是落在我們這位主公身上卻是千難萬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兩位或許也知道,最近兩三年時間,準確地說是自從主公遇到夢馨夫人之後,便開始收斂心性,除了主公夫人以外,他幾乎不近女色。遠的暫且不說,單說東征幽州的一年多時間裏,就連我郭嘉和軍中將領都忍不住私下裏偷腥,可主公卻從未讓美姬侍寢過。這一點,想必公孫將軍比我更清楚,因為公孫將軍先後獻給主公數十名美姬,可他一個也沒要。


    公孫瓚應聲點頭道:確實如此。當初我送給主公三十餘名美姬,卻被主公全部退了回來。那時我誤以為主公嫌美姬們姿色欠佳,於是便忍痛割愛把自己最寵愛的侍妾也送給了主公,沒想到又被主公遣送回來了。是以主公率軍征戰幽州之時確實是不近女色,隨身侍奉的侍婢全是完璧之身,戰後全部封賞給有功將領為妻為妾。


    公孫瓚所言倒是讓荀攸頗為詫異。因為他早就聽聞李利風流好色,夜禦數女,無女不歡,即便是領兵打仗也帶著眾多美姬隨軍同行,好色之名傳遍天下。然而郭嘉方才所為和此刻公孫瓚所言,無疑是徹底顛覆了李利好色成性的傳聞,讓荀攸有些難以置信,無所適從。好半晌,他才清醒過來,方覺傳言不可盡信,遂暗自慶幸自己終於得遇明主,自家叔父荀諶總算幹了一件靠譜的事,沒有蒙騙自己。


    或許是察覺到荀攸神色有異,心存疑慮,郭嘉十分篤定地道:主公年少成名,身邊有幾位紅顏知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奈何主公威名遠播,些許家事也被傳得沸沸揚揚,迎娶幾位紅顏知己便被說成是風流不羈,好色成性。即便現在府中有十幾位主公夫人,聽上去好像人數不少,殊不知時下哪位官宦府邸中沒有幾十上百名侍婢,其中侍寢過的美婢不在少數,但凡是後院內室的侍婢幾乎都是侍妾。倘若把這些與主人有染的侍妾都算作妾室的話,少則十餘位,多則上百,甚至更多。


    別人姑且不說,就說眼下我等三人。名義上的妻妾都不多,無外乎三妻四妾,但是如果把曾經侍寢過的侍婢全都算在內,至少也有十幾人之多,人數遠比主公名下的妻妾多得多。可主公與我等不同,他從不讓侍婢侍寢,但凡侍寢過的女子全都迎娶進門,如今長安將軍府的十幾位主公夫人便由此而來。


    聽了郭嘉這番話後,荀攸和公孫瓚二人麵麵相覷,遂不約而同地輕輕點頭,顯然是默認了郭嘉的推測。


    郭嘉頷首道:正是因為主公近年來愈發沉穩持重,輕易不近女色,才使得眼下這件原本很容易辦到的事情變得極其艱難。主公不鬆口不發話,我等縱有百般謀劃也無濟於事,本來輕輕鬆鬆便能敲定的事情,現在卻變得舉步維艱。我跟隨主公多年,深知主公雖深明大義,但在某些事情上極有主見,輕易不會鬆口,比如納妾。


    所以正如主公方才所說,請將不如激將。與其苦口婆心地勸說主公改變心意,不如換種方式,直接激怒主公,這樣反而更容易達成目的。事實正如我所料,盡管主公一語道破了我的用意,但他還是被激怒了。放眼天下,膽敢不把主公放在眼裏的諸侯實在是寥寥無幾,主公的威名和聲譽不容侵犯。故而主公明知我使用了激將法這等小伎倆,卻依舊應允了這樁親事。隻要主公開口發話了,這原本很棘手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荀攸和公孫瓚二人聞言後若有所思,遂點頭認可。荀攸輕步走到郭嘉身邊,不無擔憂地道:奉孝拳拳之心,實令為兄欽佩之至。可是奉孝可曾想過主公那裏又當如何解釋像今日這般犯忌之言,實乃我等為人臣子者之大忌,輕易不可觸及,否則必將招致殺身之禍。


    以為兄觀之,奉孝方才所為已讓主公甚為不悅,隻是暫時隱忍不發罷了,早晚必定降罪於奉孝。奉孝當知,伴君如伴虎,為人主者可以容忍臣屬辦事不利,卻不能容忍臣屬以下犯上。因此,奉孝還是盡早前去請罪,否則為兄言盡於此,奉孝好自珍重。


    說完話後,荀攸再不逗留,快步離開大帳,著手辦理李利吩咐的事宜。


    郭嘉拱手相謝,目送荀攸離去。這時公孫瓚輕步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友若所說句句良言,軍師不可不察。雖然軍師此舉全是為了主公著想,且跟隨主公多年,但自古主臣有別,無論何時軍師都是主公的臣子。即使主公胸襟廣闊,不拘小節,可是維護主上的威嚴乃人臣之本。末將也建議軍師主動請罪,而且宜早不宜遲,以免節外生枝。相對於荀攸極其含蓄的勸告,公孫瓚的話無疑更加直白,清晰無誤地道出了荀攸話語中隱藏的深意。


    郭嘉微微點頭,遂躬身揖手表示感謝:多謝公孫將軍,在下這便前去負荊請罪。有勞將軍安排大軍撤出呂布大營,前往東邊安營紮寨。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軍師無須客氣。公孫瓚拱手還禮道。隨即二人走出營帳,指揮大軍移師東寨,公孫瓚跟隨大軍同行,而郭嘉則翻身上馬,帶著親兵直奔東邊營寨而去。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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