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第一縷曙光出現的時候,壽春城已然易主。


    烽煙散盡,塵埃落定。


    城內大街小巷上空蕩蕩的,除了佇立在街頭巷尾的西涼甲士之外,再無人影。


    偌大城池內竟然沒有一縷炊煙,甚至連雞鳴犬吠之聲都聽不到,隻有陣陣寒風吹拂而過,寒冷而寂靜。


    乍眼一看,城中仿佛沒有人煙,陰風陣陣,冷颼颼的,甚是瘮人。


    噠噠噠


    隨著西邊城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這種陰森瘮人的沉寂瞬間被打破了,為這座淮南第一大城帶來些許生機。至少證明這不是一座死城,還是有人居住的。隻不過百姓們今天都起的有些晚,至今還關門閉戶,尚未起床。


    馬蹄聲越來越近,隨之從大街上疾馳而過,直奔州牧府而去。


    所謂州牧府,便是之前仲氏政權的皇宮,但是從昨夜子時開始又重新更名,恢複原有的郡治,仍為九江郡守府,暫時作為揚州州牧府。


    此外,這座規模巨大氣勢雄渾的宮殿,還是大將軍李利的臨時行轅,即討逆大軍的中軍帥府。


    與此同時,自昨夜子時開始,壽春城防由典韋帳下虎賁營全權接管,四座城門全部由他一體節製。而盟軍其他兩路人馬暫時駐紮在城外,但今天午後便搬進城中;孫策帳下江東軍駐紮於城東,呂布帳下徐州軍駐紮於城西。


    而李利麾下西涼軍則一分為二,公孫瓚軻比能和馬岱率領的幽州營仍舊駐紮在南門外大營。虎賁營三千金猊衛和徐晃率領的一萬餘步騎進駐城中。虎賁營接管城防,徐晃所部兵馬維持城中治安,金猊衛擔負著州牧府的守衛事宜。


    李利之所以這樣安排。並不是禁止孫策和呂布率部連夜入城,而是他二人已於昨夜三更時分率軍出城追擊袁術,至今未歸。因此,江東軍和徐州軍的營寨暫時還在城外,隻待他們回城之後便可率軍進城,並駐紮在城裏。


    畢竟,時下已是寒冬臘月。城外宿營太過寒冷,還是屯軍城內比較暖和。此外城中有許多空置的兵營和房屋,足可屯軍數萬。這些房屋都是袁術留下的,眼下正好派上用場。


    一夜動蕩過後,壽春城確實是已經易主,納入李利名下。


    然而袁術卻在破城之前逃離壽春。至今下落不明。不知其究竟是向西逃竄還是逃向東邊,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從哪個城門逃出去的。但是可以肯定,昨夜袁軍突然出城突圍便是為了掩護袁術及其子袁耀出逃,最終結果是袁術父子都成功逃離了壽春。


    現如今,雖然不能確定袁術的下落,卻知道他是從東西兩座城門逃出去的,大致方向很明確。是以昨夜破城之後,呂布率領狼騎軍出西門。沿途尋找追趕;孫策率領帳下騎兵出東門,往東邊追擊。


    州牧府。正殿大堂。


    這是一座相當奢華而龐大的殿堂,比之長安城裏的長樂宮毫不遜色,甚至在裝飾和一應器具上麵,其名貴奢華程度遠勝於長樂宮。由此不難看出,袁術是個很會享樂之人,品味很高。


    時下淮南百姓饑不果腹四處逃難,可袁術卻驕奢淫逸,極盡享樂之能事。在這一點上,李利自歎弗如,望塵莫及。


    但現在,這座宮殿已經換了主人,成為李利在淮南的大將軍行轅。


    空曠的大殿裏,李利高坐在袁術的龍椅上,伏案翻看案頭堆放的書簡。


    這些竹簡都是郭嘉荀攸和降將張勳袁胤連夜整理出來的淮南軍民本冊,涉及袁術治下各州郡的方方麵麵。首當其衝的便是,存放於壽春府庫中的奇珍異玩,貴重器物,金銀細軟錢糧軍械和其它輜重。其次是袁術治下的軍隊數量和在籍人口數目,以及最近一段時間淮南轄下各州各郡的緊急戰報。此外還有仲氏政權封賞的百官名冊及其食邑封地,淮南袁氏一族的族譜名冊,以及皇宮內廷的嬪妃侍婢和閹宦扈從的詳細登記,等等。


    這些林林總總的瑣碎事務,看似不起眼,可對於上位者來說卻是絲毫不能大意,一點不敢懈怠,必須第一時間了解袁術治下的軍政與民生,以及袁術麾下殘存的兵馬數量和江淮一帶支持擁護其登基稱帝的世家士族名冊。這是刻不容緩的當務之急。


    隻有及時了解袁術的殘餘勢力,李利才能對當前局勢做出準確判斷,繼而對症下藥,著手解決這些殘餘勢力。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清剿殘餘,肅清頑固勢力,整飭吏治,恢複各郡縣正常秩序。惟有如此,李利才能順利接收袁術留下的州郡,真正在淮南站穩腳跟,而後徐徐圖之,進一步擴大戰果,壯大實力。


    截至此刻,自昨夜子時至今,李利已經翻閱了幾十卷竹簡,整整坐了四個時辰。既是這樣,案頭堆積的書簡仍舊還有一半未曾翻閱。按照他的翻閱速度,估計今天一天他都不會挪動地方,全天都要在翻看竹簡中度過了。


    嗵嗵的腳步聲傳進大殿,一直佇立在李利身後的李摯輕步迎上來,示意郭嘉等人不可聲張,切莫打擾李利翻看書簡。而坐於上殿的李利果然頭也不抬,依然顧自翻看竹簡,不時伏案疾書,在竹簡上做出批示。這些批示的書簡都是當前亟需解決的事情,每一份批閱過的書簡都由李摯單獨挑出來,而後立即派人送給荀攸,令其即時辦理,不得拖遝延誤。


    得到示意的郭嘉當即會意,當即對跟在身後的張勳和袁胤二人歉意一笑,遂邀請他二人移步偏殿敘話。


    所謂偏殿,其實也在大殿之內。位於正堂兩側,與正殿之間隔著一道七尺高的屏。是以高居上殿的李利仍然能夠看到他們,而他們也能抬頭看到坐於龍椅上的李利。但距離甚遠,至少相隔三十餘步。


    怠慢二位了。我家主公處理政務時不喜旁人打擾,曆來如此。還望二位多多體諒,切莫多心。大殿左側屏風後麵,郭嘉邀請張勳和袁胤二人落座,和顏悅色的解釋道。


    軍師言重了。主公政務繁忙,我等理應等候。此乃臣子本份。袁胤躬身回應道。張勳點頭附和,態度顯得極其謙遜,恭敬有禮。


    的確。現如今他二人是降臣,昨夜才改弦易幟投效在李利麾下。既是降臣,就要有寄人籬下的覺悟。今時不同往日,降臣便應有謙卑的姿態。守規矩懂禮數。謙遜禮讓一樣也不能少。


    袁胤和張勳二人的表現讓郭嘉很滿意,隨即他微笑道:二位聯袂前來拜見主公,想來定有要事。如果二位不嫌郭某人微言輕,不妨說與我聽,看看我能否替二位分憂解勞


    話音未落,看到張勳和袁胤二人神情猶豫,眼神狐疑,郭嘉繼續說道:兩位將軍大可放心。郭某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卻承蒙主公賞識。添為隨軍軍師,在主公麵前多多少少還能說得上話。此外,尋常軍機政務,郭某還是能夠處理的,這一點兩位盡可寬心。


    這番話說得極其謙卑,但落在張勳和袁胤二人耳朵裏,卻讓他們神色頓變,眼皮直跳,連忙對郭嘉揖手施禮,以示歉意。


    隨即張勳恭聲道:軍師太過自謙了。其實我二人此來也無甚大事,隻是前來請示主公,對我二人還有何吩咐。若有吩咐,我二人絕不推脫,必定傾盡全力不負主公所托。張勳的話說得很委婉。說白了,他和袁胤此來就是向李利表忠心,並試探李利打算如何安置他二人。畢竟是降將嘛,換了主公之後,他們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此後的前途命運,還能不能保住現有的功名利祿,還能不能得到新主公的賞識和重用。


    張勳說完話後,袁胤接聲附和道:某亦有此意。眼下諸位將軍都忙得昏頭轉向,惟有我二人無所事事。此情此景,讓我二人於心何忍於是我二人便主動前來請纓,任憑差遣,願為主公分憂。


    嗬嗬嗬兩位將軍真乃良將也郭嘉欣然點頭,笑嗬嗬的道:兩位忠心可嘉,拳拳報效之心溢於言表,郭某代主公先行謝過二位了。說起來,眼下確實有一棘手之事亟待解決,可惜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嗬嗬嗬點到即止,該說的都說了,請將不如激將。


    哦張勳和袁胤聞聲驚詫,隨即彼此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相顧點頭。緊接著,張勳恭聲道:軍師有何差遣盡管吩咐,我二人赴湯蹈火義不容辭袁胤點頭附和,眼神充滿希冀地看著郭嘉。


    郭嘉見狀後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隨即他起身走到大殿,從李摯手裏接過一卷書簡,折身回來將書簡交給張勳,鄭重其事的道:這是一份袁術殘餘勢力的名冊,想必兩位對這份名冊並不陌生,甚至之前還與這些世家大族有些來往。因此兩位很清楚他們的府邸所在,以及平素與之來往甚密的親屬或官員。這件事便交給兩位去辦,殿外已有兩千騎兵待命,此外還有三千步軍等候在北門外,二位帶上這些兵士,半月之內務必辦妥。不知兩位將軍意下如何


    這諾,我等遵命稍作遲疑,張勳和袁胤二人對視一眼,眼瞳中閃爍著冷厲的寒光,再次達成共識,隨即二人躬身領命而去。


    笑嗬嗬地目送二人快步離開,郭嘉喃喃自語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此二人既能主動打開城門迎我軍入城,自然也不介意再做一回劊子手,除掉這些礙手礙腳的世家大族,徹底鏟除袁氏一族的根基。畢竟他二人和這些世家大族關係匪淺,來往甚密,熟人才好下手啊


    這時,一直端坐於上殿,動也不動的李利,不知何時起身走郭嘉身邊,微笑著道:奉孝所言極是。此二人主動開城請降,此舉便已得罪了江淮氏族,已然沒有任何退路。既然這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趕盡殺絕,徹底除掉所有支持袁術的世家大族,以絕後患。


    惟有如此,他們才能高枕無憂,自身家族才能保全下來。在這一點上,他們的利益與我等是一致的,所以他二人是最合適的人選。奉孝心思縝密,知人善任,因勢利導,這一步棋著實高明,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哪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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