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吳懿所說,傍晚時分,李利麾下的東西兩路大軍相繼抵達成都城下。


    而此時,距離趙韙叛軍敗退僅隔四天。


    也就是說,時隔四天之後,剛剛解圍的成都城再次被圍了。


    隻不過這次圍困州城的不再是趙韙率領的叛軍,而是李利麾下的西涼鐵騎。


    這一天,經過全城大搜查之後剛剛平靜下來的州城再次動蕩起來,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自中午第一批西涼鐵騎兵臨城下開始,街市上就變得冷冷清清,空空蕩蕩,而以往十分冷清的平民巷之中卻是另一番情景。


    但見許多世家大戶紛紛湧進平民巷,一輛輛滿載金銀細軟的馬車進入低矮破舊的平民房舍中,一個個穿金戴銀的大家閨秀和花枝招展的嬌妻美妾搬進了貧民窟。以至於,曆來又髒又亂的西城平民巷陡然變成了香餑餑,草雞變成金鳳凰,草屋難求。


    直至夜幕降臨,平民巷裏仍是雞飛狗跳,喧鬧之極。


    晚飯過後,吳莧前來奉茶時無意中提起此事,李利聽說後大感驚奇,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為何城池還沒被攻破呢,這些人便迫不及待地轉移家財,未免緊張過度了。犯得上這麽著急嗎,不至於吧


    眼見李利不明其裏,坐在他身邊的吳懿,笑著解釋道:大將軍有所不知。自從漢中之戰結束後,益州各郡便流傳著關於大將軍的一些傳聞。宣揚大將軍乃仁義之君,西涼軍並非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凶殘嗜血;州牧劉璋得知後甚是驚恐,遂命人杜撰出許多謠言。蓄意詆毀大將軍聲譽,將西涼軍說成是肆意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的妖魔,藉此混淆視聽,鞏固其益州之主的統治地位。


    自此以後,關於大將軍和西涼軍的謠言層出不窮,其中以大將軍極度仇視世家貴族為最甚。謠言聲稱,但凡大將軍占據的州郡。必然要對各大世家和士族豪強們進行大規模查抄和殺戮;京兆三輔司隸豫州徐州等州郡皆是如此,七成以上的世家大族無一例外盡遭屠戮。是以在劉璋和益州某些世家大族的刻意宣揚之下,大將軍和麾下西涼軍的威名之盛無以複加。已然達到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步。


    說到這裏,吳懿有意停頓下來,假借飲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利的神色,惟恐忠言逆耳。令李利不悅。此外。他還有言多必失的顧慮,畢竟他與李利相處的時間太短,從中午到現在前後不足四個時辰,交淺言深,乃官場之大忌,智者所不為。因此他有必要觀察李利的神態和表情,借此判斷李利是否真像傳聞所說的那樣胸襟寬廣,雅量高致。善於納諫。


    李利聽出了吳懿話中隱含勸諫之意,而且還知道吳懿的陳述中刻意隱瞞了一些醃臢不堪的謠言。避重就輕,有意顧全他的顏麵。由此讓他清楚地知道,吳懿絕非有勇無謀的武夫莽漢,在其高大魁梧的身軀之中還隱藏著一顆極其細膩的縝密之心,深諳世事人情,熟諳為官之道,說話極有分寸,堪稱文武雙全。


    與此同時,對於劉璋和益州僚屬肆意詆毀他的聲譽,將他和麾下大軍妖魔化,蓄意誤導益州百姓的諸多訛傳和謠言,對此李利雖然能夠理解他們的用心,卻甚為不屑。


    劉璋及其帳下僚屬越是大肆詆毀他李利及麾下西涼軍,便越發說明益州君臣膽怯心虛,底氣不足,其所作所為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未戰先怯。他們根本沒有膽量和他李利一較高下,沒有勇氣麵對勇冠天下的西涼鐵騎,於是隻能使出謠言誹謗這種不入流的伎倆,企圖混淆視聽,激起益州百姓的反抗之心,從而將西涼軍擋住益州之外,好讓他們得以永鎮益州,坐享榮華富貴。


    然而劉璋及其帳下僚屬的防患於未然之舉顯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他們過度宣傳李利和麾下西涼軍仇視官宦貴族和士族縉紳,卻忽略了占據益州總人口九成左右的還是平民百姓。


    盡管益州與其它州郡相比一直處於相對太平的生活當中,但是益州百姓的生存狀態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美好。他們長期被世家大族和豪強縉紳們奴役壓榨,以辛勞和汗水換來的勞動成果大半落入貴族手裏,所得極其有限,勉強維持生計。毫不誇張地說,正是這些占據益州總人口九成的平民百姓養活了益州境內僅占一成左右的官宦貴族和士族豪強,由此貴族們才能坐享其成,穿金戴銀,錦衣玉食,心安理得地坐享富貴榮華。


    隻可惜,不知民間疾苦的劉璋和帳下一眾僚屬一味詆毀李利和西涼軍,蓄意拉攏各大世家和士族豪強,卻無視平民百姓的存在,根本沒有把數百萬益州百姓記在心上放在眼裏,由此引發的嚴重後果是他們決計想不到的。


    或許直到現在,劉璋及其帳下文武仍舊想不明白,西涼軍何以如此迅速地攻進益州,為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兵臨城下。為此,他們將這一切歸咎於益州內部出了叛徒,吃裏扒外,與西涼軍內外勾結,裏應外合,由此才造成了今日這般局麵。然而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正是他們大肆宣揚李利和西涼軍如何如何仇視貴族豪強,如何如何凶殘嗜血,不但沒有激起平民百姓和基層將士的反抗熱情,反倒讓這些長期受壓迫被奴役的普通人愈發熱衷於打聽李利治下州郡的近況。


    勞苦大眾根本不關心貴族豪強們的生死,就像貴族們從不來不管他們的死活,不把他們當人看一樣。他們隻關心占據了大半個天下的李大將軍治下的百姓生活得怎麽樣,有沒有他們生活的好,是不是跟他們一樣長年累月的辛勞卻最終隻能填飽肚子。於是,曆年來西涼境內翻天覆地的變化通過各種途徑傳入益州,從而讓他們知道,如果說李利在貴族們眼中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那麽對於平民百姓而言便是亙古未見的天神。


    且不說李利治下的百姓生活如何優越,單說賦稅上的差異。在李利治下各州郡,除了尚有爭端的揚州和荊州南陽郡之外,餘下州郡統一實行三七稅製,遇到旱澇災害時酌情減免。但是在益州境內,世人都說劉焉施政寬仁,其子劉璋承襲祖製,卻也不過是將五五稅製改成四六稅製,這便是仁政。與李利治下的賦稅相比,益州隻差一成,看似差距不大,然而實施起來卻是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


    益州富庶啊,又長期處於太平之中,是以官府和貴族豪強們征收賦稅時極其苛刻,挑肥揀瘦,收取的四成賦稅全是最好的糧食和布匹物品,等於是百姓們把勞動所得全都拿出來讓他們挑選,挑剩下的才能歸百姓所有。


    而這一番撥弄下來,征收上去的四成賦稅自然是分文不少,可是留給百姓們的卻沒有六成,最多留下五成半,甚至隻有五成,餘下的全都糟蹋了。如此以來,說是四六稅製,其實與五五稅製沒有本質的區別。是以益州百姓的疾苦由此可見一斑。


    相比之下,三七稅製就不同了。三成畢竟是一小部分,即便百姓們把最好的糧食和物品全都挑出來上繳,留下仍是大部分所得,至少還能留下一些好東西,不至於常年吃糠咽菜,吃不上一頓好的。


    就並不說李利施政多麽寬仁,製度如何優越,而是相比較其他諸侯治下的政策而言,相對優越一些。畢竟他需要供給近百萬大軍的糧餉,還有數萬官吏和擁有爵位及食邑的公侯元勳需要供養。因此他所能提供的仁政極其有限,不能隨心所欲的放寬政令,無法給予治下百姓最優越的政策。


    恰恰是這一點點有別於其他諸侯的仁政,就讓李利治下百姓生活的優越性體現了出來,令其它州郡的百姓羨慕不已。


    自古朝代更迭都是這樣。當一種相對優越且公平的社會製度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原有的社會秩序必將被打破,迫使統治者要麽變革要麽滅亡,除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可選;而推動社會發展和變遷的原動力就是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勞苦大眾。


    所以此次西涼軍能夠如此迅速地攻進益州,劍鋒直指成都,絕非僥幸,而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而這裏麵就有劉璋和益州僚屬蓄意製造謠言的一份功勞,他們舍本逐末,無視百姓疾苦,卻將所有目光和精力都用在拉攏貴族世家和豪強縉紳身上。其結果就是西涼軍長驅直入,而被他們依為臂膀的貴族豪強們,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如何抵禦西涼大軍上麵,而是第一時間轉移家資,拖家帶口躲進了貧民窟。


    可惜的是,這些試圖躲避戰火的貴族豪強們終究躲不過命運的羈絆,他們剛一動身,就讓身在城中的李利知道的。用李利的話說便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本就屬於你的你可以拿走,不屬於你的就要全部吐出來。


    西涼軍圍城的第一天悄然而逝。


    第二天,城外的西涼軍又有數萬兵馬趕到。而這路兵馬的旗幟,於城頭守軍而言卻是十分熟悉,赫然是五天前被他們打退的趙韙叛軍。也就是說,趙韙叛亂失敗後投靠了城下的西涼軍,而今兩路人馬合兵一處,再度圍攻成都城。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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