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龍驤營拔寨起行。


    噠噠的馬蹄聲中,馬超駕馭著雪影神駒一路狂奔,似乎是借著策馬飛奔發泄心中的鬱悶之情。


    此時李利早已率領親兵衛隊走遠了,想必再有半個時辰便能趕到東門營寨,即此次出征益州的中軍大營。


    而剛剛遭遇沉重打擊的馬超無心軍務,將龍驤營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楊阜,他自己則在前往東門的路上肆意宣泄,好讓自己清醒一下,梳理思緒。


    直到此刻,他仍舊想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自己就從龍驤營主將統領的位置上跌落下來,淪為一介馬夫。


    落差太大了,恍然如夢,他實在接受不了。


    可是不管他接不接受,隨著李利一聲令下,一切都已成為事實,誰也不能改變。


    值得提的是,馬超雖然遭遇重挫,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怨恨過李利,更沒有一絲抗拒之心。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李利不會殺他,即使沒有眾將求情,沒有吳懿和董和等人幫忙求情,他也不會被斬首。這是因為,如果李利真的想要殺他,早在八年前的東山隘口之戰時,他就已經死了,斷然活不到今天。是以李利根本舍不得殺他,對此他深信不疑。


    另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理由,亦是最重要的理由。這便是,通過這麽多年的相處,馬超發現李利有著與眾不同的性格特點。


    大多數人生氣的時候都是大發雷霆,怒不可遏。拍桌子摔東西都很常見;可是李利卻與之截然不同。李利生氣的時候不會亂發脾氣,通常都是神色自若。讓人無從察覺,越生氣便愈發冷靜;是以當看到他極其冷靜的樣子。往往就是他怒火中燒的時候。這是真正的喜怒不形於色,莫測高深,讓人無從揣摩。反之,如果看到李利雷霆大怒的樣子,那麽隻有兩種情況。其一,他真的被激怒了,後果將不堪設想;其二,他臉上的怒色是蓄意為之,故意讓人看到。純粹是應時應景的虛張聲勢而已,實際上他並不生氣。


    剛剛在大帳裏,馬超就看出李利的雷霆之怒有些異樣,並不真生氣,而是刻意佯作出怒不可遏的樣子,似乎是另有用意。因此馬超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拖出去斬首,是以他沒有多說一句話,既不替自己辯解,也不與李利正麵爭執。直接俯首認罪。


    然而結果卻是,既在馬超的預料之中,又出乎他的預料之外。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李利根本沒打算殺他。可是卻將他的官爵全部罷免,一擼到底,直接降為馬夫。


    這種結果。讓馬超著實有些難以接受,卻又無可奈何。為此他隻能獨自生悶氣。騎著雪影寶馬恣意狂奔,藉此發泄情緒。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孟起慢行,切不可脫離大軍,否則你又要違反軍紀了


    疾奔之中,聽到身後傳來楊阜的聲音,馬超起初並不在意,然則聽到楊阜說到軍紀這個敏感字眼時,馬超心神一震,當即提韁勒馬,停了下來。這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盡管馬超自己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不爭的事實,他現在是切身體會到了軍紀的厲害,再不敢違反軍規了。


    義山何出此言眼下某已是一介馬夫,並且不屬於龍驤營軍士,為何還會觸犯軍法莫不是你誆騙於我,見我落難了,便蓄意奚落於我麽


    眼見馬超麵色不善,頗有惱羞成怒之意,楊阜急忙策馬趕上來,搖頭解釋道:孟起將軍切莫多想,在下隻是據實相告,怎敢奚落將軍。至於誆騙之說更是無從談起,我與孟起同是西涼人,早在孟起領軍駐守金城時便已相識,是為故交。既是故交,我怎會誆騙於你呢。楊某豈是無信無義之人


    馬超聞言神色稍緩,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問道:既如此,義山為何又以軍紀壓我


    楊阜頗感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孟起何以如此健忘,主公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明日起,罷免孟起所有官爵。這番話,孟起應該還記得吧


    馬超聞聲點頭:當然記得。某家這些年出生入死,百戰沙場,好不容易博得些許功名,如今一朝淪喪,全部化作烏有了。如此大事,某怎會輕易忘記


    看來孟起還是不明白。不等馬超的話音落下,楊阜便接聲說道:既然是從明日起罷免官爵,那麽今天孟起的官職依然作數。這就是說,此刻你依然是龍驤營統領,我等身後的兩萬餘鐵騎仍舊歸你指揮,聽從你的號令。


    呃,這確是如此。馬超聞聲色變,愕然應聲道。這一霎,他隱約捕捉到一絲別樣的意味,感覺李利的命令似乎有些不妥,既然要將自己的官爵都罷黜了,為何還要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今天還讓自己當一天龍驤營統領究竟是何用意呢


    恍然間,馬超感覺自己領悟到一些東西,卻又說不清道不明,仍是不明所以,一片茫然。但是他知道楊阜此刻趕過來一定是有話對自己說,由此便不難推測,楊阜必然是旁觀者清,已經領悟了李利的深意。


    義山兄智謀超群,深得主公賞識,還請不吝賜教,主公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楊阜輕輕點頭,讚許道:孟起將軍才是深得主公器重之人哪,不愧是被主公寄予厚望的軍中上將


    馬超聞言錯愕,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有些受寵若驚之色,訕訕笑道:義山此話卻是有些莫測高深,超生性愚鈍,還請先生明示。


    不知不覺,馬超竟然對楊阜予以尊稱,稱之為先生,這是軍中頂級謀士才能享有的尊稱,諸如郭嘉賈詡李儒和法正等人。至於軍師諸葛亮嘛,在馬超心目中還不夠資格,因為他此前和諸葛亮從無交往,是以他才會刻意刁難諸葛亮,甚至不惜當眾奚落於他。不承想,此次馬超和諸葛亮首次碰麵就栽了大跟頭,吃了大虧,真正是教訓深刻,足可讓他銘記終生。


    楊阜並不知道馬超此刻的心思,不過馬超的這聲先生倒是讓他甚為受用,當即再不做作,坦言道:孟起有所不知。其實就昨夜之事而言,孟起所為無可厚非,孔明軍師沒有出示主公手令,亦無調動兵馬的兵符,孟起完全可以拒絕執行。這一點,主公亦是心知肚明,是以昨夜之事的根源還在主公身上。當然了,這或許是事出突然,主公無暇簽發手令,於是便讓軍師代為傳達軍令。


    正因為這樣,在下之前當麵向主公陳述事情的經過時,主公對此並不否認。由此可見,主公對此並不打算深究,如果沒有孟起和諸位將領羞辱孔明軍師之事,主公是不會過問此事的,更不會降罪於孟起和全營將領。


    然則,孟起和營中將領們聯合起來欺辱軍師之事卻是做得太過了,當時在下一再製止,可是孟起根本聽不進去,仍舊不依不饒地百般刁難,以致招致今日之禍。


    哦馬超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孔明那廝在主公麵前進獻讒言,以致我等盡皆受罰。孔明這廝實在太可惡了


    楊阜聞言後神色大變,急聲道:孟起為何直到現在仍是執迷不悟啊難道你看不出來主公十分器重軍師嗎說起來,孟起跟隨主公征戰多年,難道你不曾聽說過,迄今為止我軍之中隻有兩人被主公盛讚為經天緯地之才麽


    啊竟有此事,為何我不曾耳聞馬超驚訝道。


    眼見於此,楊阜頗感失望地搖搖頭:被主公譽為經天緯地之才的兩人,其一就是周瑜都督,其二便是軍師諸葛亮。周瑜都督自是無須多言,若不是太過年輕,資曆尚淺,隻怕早已躋身三公高位,成為主公麾下第一將帥。


    而軍師諸葛孔明自出仕以來,雖然沒有打過多少仗,然其參與的每場大戰都有驚人之舉。盧龍塞之戰,孔明獻計,以強弓硬弩抵禦蠻夷大軍,一舉殲滅蹋頓大軍主力,滅殺數萬烏桓戰騎,為我軍平定遼東蠻夷奠定勝局。此番征討益州,據說他曾於主公率軍征戰中原之際悄然潛入益州遊曆,名為遊曆,實則暗中聯絡潛伏在益州西南的我軍細作,即昨夜攻占劉璋府邸的東州兵。所以此次平定益州,孔明軍師居功至偉,不久之後必然被主公委以重任,輕則正式晉升軍師將軍之職,重則躍升至一州刺史,亦或是出任一軍之統帥,位居九卿之上。此外,在下還曾聽聞,孔明軍師不僅擅長領軍征戰,還深諳政務,乃百年罕見的經世之才,日後必定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


    臨末,楊阜語重心長地說道:所以,此次主公將孟起貶為馬夫,讓你照料軍師的座騎,其實就是讓你跟在軍師身邊。此舉既是對孟起冒犯軍師的懲罰,也是讓你接近軍師,彼此加深了解,翌日跟隨軍師征戰。


    如此以來,待主公成就霸業之時,孔明軍師必定位列三公,而孟起亦是水漲船高,必將成為鎮守一方的統帥。是以此番你能否通過考驗,關鍵就是軍師對你是否認可,從而直接決定你日後的成就。此等機會並不是軍中所有主將統領都能遇到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還望孟起將軍好自珍重,切莫辜負了主公一番苦心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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