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前,蔣欽勒馬佇立在門洞左側的拐角處,這裏是守軍弓箭手的死角,相對安全。在他一聲接一聲的洪聲吆喝之下,兩百餘名將士頭頂箭雨奮力推著衝城車,再次衝撞城門。


    嘭


    隨著衝城車上的堅實橫木狠狠地撞在城門上,原本嚴絲合縫的城門突然發出嘎吱一聲脆響,繼而裂開一道拳頭大的縫隙。


    咦,有門再加把勁兒,撞開城門馬背上的蔣欽驚聲疾呼,當即提韁勒馬,倒提著戰刀,卯足力氣,躍躍欲試。顯然,他準備等到門縫再次裂開之際策馬衝上去,揮刀砍斷門閂,第一個衝進城門。


    就在剛才,蔣欽幾欲放棄撞擊城門,因為衝撞城門的時間太久了,足足一刻鍾都沒有撞開。在這期間,城中守軍完全可以堵死城門,隻需三百人就能在一刻鍾內搬來巨石堵塞城門,果真如此的話,那他蔣欽再守在這裏撞擊城門又有何用即使撞破了城門,門後還有巨石,結果還是徒勞無功,根本衝不進去。


    然而這一聲脆響和裂開的縫隙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且隱隱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憑借多年征戰沙場的豐富閱曆,從剛才城門正中的門閂發出的響聲和縫隙來看,他篤定城門沒有被堵死,隻要再用力撞擊一次,就能震斷門閂,一舉撞開城門。而他鼓足氣力準備伺機砍斷門閂不過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而已,當然還有他急於見到周泰的迫切之情在裏麵。


    作為同甘共苦多年的兄弟,自從周泰率軍喬裝潛入城中之後。蔣欽時時感到一陣陣心悸,整整一天他都心神不寧坐立難安。隱隱預感到周泰此去凶多吉少,很有可能一去不返。丟掉性命。這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率軍攻城時愈發強烈,他一直惦記著周泰的安危,隨著時間一點點流矢,他的心也隨之緩緩下沉,心中越來越不安,眼皮跳個不停。然而,城門後麵除了攻城之初有過一點動靜之外,此後整整一刻鍾都沒有傳出任何聲響,一切都太反常了。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人心慌,安靜的令人窒息,安靜的讓蔣欽心亂如麻,憂心如焚。


    嘭又一聲巨響之中,衝城木再次撞擊城門,門縫裂開了,露出裏麵的門閂。隨著縫隙越來越大,門閂砰然綻裂,與中間這道門閂一起爆裂的還有城門上端的那根略細一些的門栓。然而就在兩百餘名將士奮力推著衝城車試圖一舉撞開城門之時。卻遭遇了巨大的阻力。這股阻力來自於城門下方的那道門栓。


    但見城門中上段都已裂開手臂粗的縫隙,兩道門栓都已綻裂崩斷,但是下方的門栓卻紋絲不動。不僅如此,在兩百多人合力衝撞之下。堅固的城門反而迸發出更加巨大的反彈力道,硬生生震得衝城木倒拖著兩百餘名甲士急撤十餘步,以致上百名將士猝不及防之下摔得四腳朝天。二十多人被踩成重傷,七名將士被踩踏致死。


    與此同時。就在城門裂開縫隙的一瞬間,蔣欽策馬衝上前去。雙手握刀用盡全身氣力揮刀砍向中間那道門閂。卻不料,這一刀落空了。


    在戰刀尚未落下的前一秒,門閂綻裂崩斷,致使蔣欽奮力劈砍下去的戰刀從門閂裂隙中直落而下,進而重重地砍在門後的物體上。


    噗哢嚓一聲悶響之中,但見蔣欽砍空的戰刀又劈中一個黑漆漆的物體,並發出一聲脆響。旋即,戰刀被掐住了,恰在這時城門再度關閉,縫隙消失,而錯愕之中的蔣欽正欲拔出戰刀卻被城門關閉時的巨大反彈力震得刀柄脫手,整個人都被震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城牆上。


    啊四肢騰空的蔣欽尚未回過神來,便砸在城門右側邊緣的牆垣上,頓時他失聲痛叫,左下腹硬生生被並不鋒利的牆堎挫開甲胄,留下一道長達兩寸無法目測深淺的傷口,鮮血如決堤之水一般噴湧出來。


    哐當一聲脆響與蔣欽砰然落地的聲響同時響起,落地之後的蔣欽大半個上身都被鮮血染紅了,就在他掙紮起身之時,卻看到了落在他麵前不遠的戰刀。戰刀是他的,剛剛他就是被這柄戰刀震飛出去的,但此刻戰刀就在他麵前,卻是一柄崩斷殘缺的刀,那三尺長的刀鋒如今隻剩下一尺,並且斷口上還嵌著一塊血肉,殘存的刀刃上正在滴血。


    看到跟隨自己多年的長柄戰刀變成這個樣子,蔣欽的心也在滴血,痛惜無比,這種無法形容的傷痛甚至比他左下腹的傷口還要厲害。掙紮著站起來,蔣欽咬牙撕開破損的甲胄,撕下襯衣紮緊傷口,這時他的親兵疾步上前,從背上的皮囊中取出一條白綾遞給他,而後幫他包紮傷口。餘下的親兵則在他們倆的頭頂上方舉起盾牌,如同護罩一般罩住他二人,提防城頭守軍伺機放箭。


    片刻之後,親兵攙扶著蔣欽走到方才駐馬的死角處坐下,而他手裏還拿著殘缺的戰刀,雙眸呆滯地盯著斷刀的缺口,呆愣失神。這時他的傷口還在滲血,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這一切都表明他左下腹的傷勢很嚴重,絕不是草草包紮一下就能沒事,如不及時救治,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喪命。


    隨著蔣欽突然受傷,城門前的將士也隨之停下來,他們都是蔣欽的部曲,此刻主將受傷,他們也無心攻城了,不約而同的圍在蔣欽身邊,無聲地看著他。顯然,他們都看出自家將軍身受重傷,從牆垣上滑落下來的那一刻腸子都掉出來了。當務之急是趕快離開戰場,找郎中救治將軍,至於攻城麽,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了。


    爾等為何擅自停止攻城城門就要撞開了,爾等卻擅自退卻,莫非以為本將軍不敢殺爾等嗎魏延打馬奔至城門前,高坐在馬背上持刀指向蔣欽帳下的親衛屯長,滿臉鐵青地嚴詞勒令他率部繼續攻城。


    剛才魏延遠遠地看見了撞開城門的那一幕,也看到了蔣欽被戰刀震飛出去撞在城牆邊堎上的全部過程。盡管他當時距離城門足有五十步遠,卻清晰地看到蔣欽近乎被堅硬的牆角邊堎開膛破肚,腸子都露出來了,儼然重傷將死,命不久矣。這樣重的傷勢休說在戰場上,即便是在荊州襄陽城中,一旦開膛破肚就算徹底沒救了;除非神醫華佗親自出手,否則就隻能是眼睜睜地看著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之所以有這種認識,是因為魏延聽說過神醫華佗救治劉備的事跡。據說當時劉備的一條腿都摔斷了,左臂又被李利齊肩斬斷,重傷至此,必死無疑。不成想,卻被神醫華佗硬生生給救活了,至今已七年有餘,聽說劉備還活得好好的。因此,看到蔣欽重傷如斯,魏延已然將他看做是死人,完全可以無視他的存在;即使他此刻還沒死,卻已離死不遠,不過是還有口氣而已,最多一個時辰就會徹底咽氣。


    既然是死人,魏延自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裏。因此他策馬衝過來之後根本無視蔣欽的存在,頤氣所指的詰責蔣欽的部曲,大有膽敢抗命便將親衛屯長揮刀斬首的架勢。


    蔣欽聞聲回神,卻沒有回頭看魏延一眼,當即撐著殘缺的戰刀站起來,呼吸急促地喘息幾聲,既而深吸一口氣,指著城門下方門閂所在的位置,低聲道:撞擊這裏,擠開城門後麵的屍體便可撞開城門,繼續攻城。說完話後,他示意親兵將自己扶上馬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理會魏延。或許,在他眼裏,魏延同樣是一個將死之人,完全可以無視他的存在。


    嘭嘭嘭衝城車一次次撞擊城門,使得城門的縫隙越來越大,儼然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被撞倒。當衝城車第十次衝擊城門時,隨著一聲哢嚓脆響,頑固之極的底座門閂終於被撞得綻裂崩斷,進而兩扇城門砰然倒下。然而城門卻不是倒向城內,而是兩扇門交錯相向,悍然倒向城外。頓時,距離城門最近的十餘名甲士躲閃不及,被城門砸個正著,生生砸成肉餅,僥幸逃生的三名甲士卻被壓住手腳,即便不死也是殘廢。


    就在被壓住手腳的三名軍士放聲痛叫之時,但見魏延揚刀一揮,提韁縱馬躍上門板,第一時間率領帳下五千大軍衝進城門。這一霎,魏延絲毫沒有留意到,勒馬站在城門拐角處的蔣欽目光陰冷地注視著他急不可耐的身影,並且蔣欽還抬手製止自己的部曲,示意他們不要急於進城,讓開道路,讓魏延大軍先行。


    與此同時,隨著城門倒塌,城門甬道中的情形也呈現在蔣欽眼裏。但見那長約十丈寬五丈的甬道裏堆滿了屍體,從城門口一直到甬道盡頭,橫七豎八的屍體摞了三層,尤其是城門口,屍體足足堆了七尺高,即五具屍體摞起來的高度。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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