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重傷至此,全是愚弟之過,是我害了你


    中軍帥帳左側的營帳裏,龐統站在榻前注視著隨軍郎中給徐庶包紮傷口,待到傷口處理完畢後,他揮手屏退親兵和郎中,雙眸含淚的泣聲自責,臉上流露著無盡的懊悔,真正是腸子都悔青了,以至於當著徐庶的麵失聲痛哭。悔恨中還有幾分惋惜和憤慨。


    咳臉色灰白嘴唇幹裂的徐庶,尚未開口說話便咳嗽起來,待到止住咳嗽時嘴角溢出一抹鮮血,給他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添了一種色彩。


    龐統坐在床邊托住徐庶的左肩,一邊輕輕拍著後背,一邊輕聲勸說道:元直兄切勿多言,留些氣力,安心養傷要緊。兄長重傷在身,不能多說話,不必擔心軍情,待會兒愚弟詢問兄長帳下親兵隊率便是。的確,徐庶的傷勢極重,且失血過多,氣力不濟,以至於連說話都困難。


    徐庶抬起左臂用袖襟抹掉嘴角的鮮血,遂輕輕擺動左手,深吸一口氣,平緩一下急促的呼吸,既而有氣無力的緩聲道:士元不必自責,此事與你無關,怪隻怪愚兄疏忽大意,輕敵冒進,方有今日之禍。咳剛說完一句話,徐庶又咳出一口血,以致話音戛然而止。這是他的情緒起伏太大所致,因為他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


    剛才隨軍郎中從他身上拔出三支斷箭,其中兩支是小腿中箭,餘下一支箭則在左側胸口。利箭刺穿肺葉,致使他嘔血不止。呼吸困難。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創傷,真正讓徐庶變成現在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的原因。是因為他的整條右臂被人齊肩斬斷。普通人失去一臂之後,如果搶救及時處理得當,不至於喪命;怎奈徐庶受傷後,非但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救治,反而倉皇逃命。雖然事後包紮了傷口,但他還要趕路,於是一路顛簸下來,傷口根本無法凝固止血,一直在滲血。這樣以來。徐庶能夠活著返回大營已經算是奇跡了。也許,這是他執著堅定的信念支撐著他回到大營,等到他心願已了之際,就是這副身體油盡燈枯之時。


    兄長不要再說了,身體要緊。待兄長痊愈之後,你我兄弟再促膝長談可好眼見徐庶如此痛苦,龐統無比心痛,痛如刀割,再次勸阻徐庶不可再言。安心養傷。說話間,龐統掏出手巾替輕輕擦掉徐庶嘴角的血漬。


    徐庶微微搖頭,咧嘴淒然一笑:士元不必再勸,有些話愚兄此時不說。隻怕就沒有機會再說了。愚兄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就是為了回營複命,並將此行的前後始末說與士元知曉。


    這龐統未語淚先流。哽咽道:愚弟恭聽兄長教誨,兄長請說。


    徐庶又一次搖頭。緩聲道:不是教誨,而是發現了一些端倪。或許對士元有些用處。龐統聞聲色變,眼皮跳動幾下,卻並不插話。他不忍心打斷徐庶的話。


    愚兄此次率軍偷襲陽翟城,去時一路上都很順利,隻用了三天三夜便潛入陽翟城西門,並派遣周泰提前潛入城中,以為內應徐庶說話的速度很慢,卻說得很詳細,將當夜偷襲西門的情形一絲不落地說與龐統聽。


    魏延輕敵,三合之下便被敵將關羽斬於馬下。魏延一死,我軍士氣受挫,許多將士畏懼不前,既而不進反退,試圖退出城門。恰在這時,敵將關羽率領一千精銳鐵騎七千步卒和一萬多平民青壯殺將過來,瞬間便將我先鋒前軍衝散,繼而直奔我率領的中軍衝殺而來。我自知不敵關羽,便命令親兵衛隊亂箭齊發,企圖一舉射殺關羽,卻不料那關雲長甚是了得,數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竟然擋不住他。無奈之下,我隻得揮劍迎戰,卻被關羽一刀震落馬下,若不是親兵衛隊拚死相救,我隻怕早已淪為關羽的刀下之鬼。


    說到這裏,徐庶語氣一頓,緩口氣後,繼續說道:愚兄飽讀兵書,雖不敢說精通天下所有的兵法韜略,卻也不是庸才。深知逢強智取遇弱活擒的用兵之道,於是率軍且戰且退,並命令後軍撤出城門,於城外設伏,架設弩車,滅殺關羽等西晉悍將。不承想,關羽軍中也有高人,而且是極善用兵的兵法大家,進退有據,步步為營。當關羽率軍殺退我軍將士之後,此人突然現身,嚴令製止關羽出城追殺,轉而命他率部剿滅散落在城中的荊州將士。


    然而就在我以為關羽不會率軍出城追殺正欲領兵撤退之時,關羽突然率軍衝出城門,打得我措手不及,一萬餘大軍頓時亂了陣腳,倉皇逃竄。而敵將關羽並未全力追趕,反倒命令兵士亂箭齊發,並且全是火箭,直到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關羽率軍出城並不是為了追殺我軍將士,而是意在燒毀我軍攜帶的數萬石糧草。


    次日正午,愚兄率軍繞道前往北門外的曹仁大營,與曹仁接洽,商議盟約之事。曹仁得知我軍偷襲西門遭遇重挫,便言語輕慢,根本沒把愚兄放在眼裏。愚兄當即拂袖而去,於當天夜裏派遣一支五百人的騎兵於南門外的官道上來回奔跑,佯作豫州周瑜帳下的騎兵前來陽翟城增援,刻意讓曹仁帳下斥候看到,並獵殺了百餘名曹軍斥候。第二天,曹仁果然中計,派親兵將愚兄請進帥帳,主動提及盟約一事,然我軍攜帶的糧草已被關羽大軍焚毀,陽翟城又尚未攻陷,哪有糧草與他交換戰馬。


    於是愚兄詐稱糧草陷於城中,如果曹仁能夠攻陷陽翟城,自然可以得到糧草。並且愚兄對他承諾,此戰過後再補償十萬石糧草給他。曹仁不允。聲稱必須見到糧草才能交換,否則盟約作廢。待日後再行商議。被逼無奈之下,愚兄便以荊州軍撤離南陽要挾曹仁就範,告訴他如果不兌現盟約,我荊州軍立即撤出南陽,而後設法與西晉和解,甚至還會與西晉結盟。曹仁聞言大驚,他麾下十幾萬大軍已深入司隸腹地,如果我軍撤出戰場不再參戰,南陽諸葛亮帳下的十餘萬大軍就會北上圍殲他魏國大軍。經過一番交涉。曹仁終於鬆口了,遂將早已準備好的一萬五千匹戰馬交付於我,不過此人也不是善茬,聲稱等到我軍交付糧草之時再將騎兵裝備交給我們。事已至此,愚兄隻能見好就收,不再和他糾纏,次日五更便率領大軍悄然離開陽翟,返回大營。


    愚兄自以為得計,孰料大軍離開陽翟城不到半個時辰。卻在半路上遇到了周瑜麾下一支五千人的朔風營鐵騎。一場遭遇戰過後,愚兄帳下一萬三千餘將士隻剩下不到一萬人,而這支西涼騎兵似乎另有任務,也不戀戰。一個衝鋒過後便直奔陽翟城而去。可是半個時辰後,敵將關羽卻率領一千鐵騎追殺上來,他並不與我軍正麵硬拚。一擊便走,卻一直跟在我軍身後。伺機偷襲。愚兄這條手臂和身上的箭傷便是拜關羽所賜魏延蔣欽二將都死在關羽刀下,周泰則是被弩箭射殺。


    側耳傾聽著徐庶的講述。龐統隱隱感到徐庶大軍連番遭遇西涼軍截殺絕非偶然,似乎是西涼軍刻意為之。再加上,徐庶率軍回營時所部兵馬不到五千人,這就是說他率領的兩萬五千步騎折損大半,而且全都是被西涼軍所滅。這裏麵有蹊蹺啊但這並不是龐統最關心的問題,與之相比,他更關心徐庶究竟想說什麽,又發現了什麽。


    西涼軍驍勇善戰,這一點愚弟深有體會。眼下兄長身負重傷,不知兄長究竟發現了什麽龐統問道。


    徐庶緩了口氣,道:陽翟城雖是一座大城,但守軍隻有兩萬五千人。憑借這點兵馬,陽翟守軍硬生生擋住了曹軍和我荊州軍十三萬大軍的強攻猛打,足足堅守了三天,城池依然沒有陷落。起初愚兄不明究竟,直到離開陽翟的當天晚上,才知道城中竟有四萬餘青壯主動要求守城。如此滿城皆兵,我等縱有十幾萬大軍也無法攻陷陽翟城。愚兄想說的是,西晉李利施政寬仁,吏治清明,輕士族而重百姓,深得民心。不知士元可曾聽說過民心即天意,民心所向,我等豈可逆天而行


    此乃其一。其二,愚兄率軍返回大營的途中獲悉晉帝李利親率一支奇兵偷襲曹仁大軍的後方糧草大營官渡,一舉得手,焚毀了曹仁大軍的所有糧草輜重。就意味著什麽,士元不會不知道。以愚兄看來,曹仁大軍此番必將全軍覆沒,或許此時曹仁大軍已經被西涼軍全部殲滅了。士元應該知道,曹仁此次出兵司隸先後調集二十二萬大軍,這是魏帝曹操麾下的一半兵馬,如果他真的全軍覆沒,那麽魏國此次真正是傷筋動骨了,國力大損,五年之內必被西晉李利剿滅。魏國滅亡或苟延殘喘,那我南漢必然是獨木難支,早晚也會被西晉剿滅。


    其三,也是愚兄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愚兄此次領兵深入豫州,隱隱感到我等聯合北魏出兵之事似乎早在晉國的預料之中,可他們偏偏佯作不知,張網以待,卻引而不發。等到我們兩國出兵之後,李利後發製人,無形中對我荊州軍和北魏曹軍形成合圍之勢,企圖將兩國兵馬全殲於司隸境內。


    這是個巨大的陰謀。首先引蛇出洞,讓我們兩國先動起來;而後西晉大軍示之以弱,分兵阻擊;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予以雷霆一擊,後發製敵,一舉殲滅兩國半數以上的兵馬。如果曹仁大軍真的被西涼軍一舉全殲,那麽我荊州軍很有可能步入曹軍之後塵。


    愚兄重傷之下想到一個大膽的推測,這是一個用西涼鐵騎為繩索編織而成的大網,我南漢和北魏兩國不動,西晉也不動;一旦我們主動跳出來,就會不知不覺地落入網中,而諸葛亮郭嘉和周瑜等統兵將帥就是收網的漁夫。晉帝李利是這個大網的掌控者,牢牢掌控著天下局勢,在他領兵征討四方之時便已撒下大網,而今這張網編織完成,隻待我們兩國跳將出來,便將兩大諸侯國一網打盡。


    一口氣將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徐庶再不言語,在龐統的幫襯下緩緩躺下,慢慢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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