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肖若飛自那一日從山上回來便病倒了!肖太太嚇得一連聲地問跟著的人,底下人並不知若飛心事,想著山上風大便回說被山風吹著了,那肖太太將那些個下人罵了一通,便忙著給兒子找大夫來瞧。


    俗話說心病還要心藥醫,若飛知道自己身體的病痛好治,這心病卻恐怕要伴隨他一輩子了!


    過了兩日燒倒是退了,人的精神卻是跨了下去。那肖太太事後總覺得兒子病的突然,定是有什麽因由。便悄悄派了人去山上找了肖姨娘問了,才知道是訂婚一事讓兒子受了刺激。


    肖太太其實也早知道了老爺的這個決定,隻是老爺才是一家之主,他定下的事從來都是旁人不能反駁的,任自己再勸也是無可奈何。


    心疼兒子的肖太太隻得在生活上多給若飛照顧,又時不長好言相勸,怎耐若飛一概聽不進去,對母親聲淚俱下的勸慰隻是充耳不聞。


    再說那肖逸之,這一日夜已深了卻是一點子睡意都沒有,幾日前那樁事上麵竟沒有聲張,也沒有什麽公文下來,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怎麽想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肖逸之坐在書房,眼睛望著窗外,腦子裏卻在仔細回憶近來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哪怕是些微不打眼的小事他也要想上幾個來回。


    站起來背起手,在屋裏踱了幾步,無意抬起頭向書架望去,心念一動想起什麽,便快步過去。伸了手向最上層架間掏去,便拿出一個扁扁的方錦盒子來。


    輕輕打開,裏麵不是什麽珍珠寶貝,卻是幾十封擺放整齊的書信。肖逸之麵上突然現出一絲陰鬱的笑意來。有了這個,王爺你休想做那過河拆橋之事!如今想將下官隨意扔了去?別忘記了,咱們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喲!哈哈哈!


    轉念又一想,不行!這些天兒自己總是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若是這些信件被人發現,那忠順王爺好歹是皇親,自己可隻是個小小通判,定會被人利用,將罪名全部扣到自己頭上,到那時候,物證人證俱在,誰又會聽自己一個小小通判的訴說呢?


    還是將這些信件都燒了,沒有證據,便是那李忠或忠順王咬起自己來,也不過枉然。下了決心便向外頭喚道:“肖義去將火盆拿了來。”


    外麵他的貼身小廝叫做肖義的忙應了,一會兒便送進來一隻火盆來。肖逸之吩咐他在外麵放風,自已便將盒子裏的信件都一股腦都倒進了火盆裏。


    拿起火折子點著了,便要往火盆裏仍。暗歎了口氣,又將手放下,熄了火。隨意抽出一封打開了,幾年前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肖逸之拿了信坐到桌前,口中道:“誰讓你不識識務,也怪不得我手狠了。”


    “這麽晚了還不睡?不是膽子被嚇破了吧?”窗外傳來細細的說話聲,分明是有人故意拿捏了噪音。


    肖逸之仍下手裏的信快速移動腳步來到窗前,向外一望,低聲喚道:“肖義!肖義!”


    沒有人答應,肖逸之暗道一聲壞了!情急之下從窗子便躍了出去,辨了聲音的方向一經向後花園方向追了下去。


    卻說那肖若飛,這兩日身子覺得有些力氣了,便又想起自己的終身大事。母親說過:隻要你父親一句話,咱們便可與那旬小姐退了婚,再想娶哪個一切都隨了你便是了。


    若飛原本心裏顧念旬小姐的名聲,可病的這幾日自己的腦子裏全是黛玉的影子,任他如何想要忘卻竟是揮之不去。如今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若是應了旬小姐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因自己心裏隻能裝下黛玉一個。


    想到這裏,若飛便想著去再求了父親去,看看天色已晚,不知父親現下歇息了沒有?又想這等事還是不要讓人跟著自己才好,便將屋裏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各自歇息,自己卻披了件家常外衣悄悄走出屋來。


    眼看快到父親的書房了,卻看見屋裏的丫頭名喚小蝶的追了過來,喘著粗氣道:“公子,不好了。”


    若飛無奈低聲問道:“誰不好了你倒是說清楚。”


    “太太那裏才派人過來說,太太適才不小心摔了一下,前麵正亂著要請大夫去呢。公子快去看看吧。”小蝶上氣不接下氣。


    若飛一聽母親摔著了,忙轉身就要往母親上房行去,卻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似是書房那邊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向後花園方向去了。伸手揉了下眼睛:“小碟,你看見什麽了嗎?”


    “什麽呀公子,奴婢什麽也沒瞧見。”小蝶應道。又心裏道:敢是公子這兩日病得連眼睛都花了,還是讓他快快去上房是正經。想著便又道:“公子,咱們快走吧。”


    若飛心裏突然想起父親這兩日過去看望自己時,麵上總帶了一絲憂鬱,才分明看見是兩個人影的模樣,父親別再有什麽事兒吧?若飛忙又快步向書房走去,後麵小蝶見若飛不聽勸也隻得緊著跟上。


    來到門前,卻見門緊緊地閉著。若飛便喚道:“父親,父親。”沒有人應聲,若飛抬起手來推開門進去一看,父親並未在房裏?屋裏隻點了一支蠟燭。若飛環顧四周,見桌上似放著一封信件,抬步走過去,腳下差點被什麽東西絆倒。


    底頭一瞧,卻是一個火盆,裏麵似有些書信。怎麽?父親要將這些書信燒掉?為什麽?


    若飛拿起來幾封來,見都封著口,又抬眼瞧了瞧桌上那封已打開的,便想過去瞧瞧。才拿起信來,便聽外麵小蝶大叫一聲:“是誰?”


    若飛嚇了一跳,手裏拿了信出來門口問道:“怎麽了,是誰過來了?”小蝶見若飛出來了,忙道:“沒有瞧清楚,像是一個人影的樣子,公子快走吧,還不知道太太現在怎麽樣了呢。”


    見父親並沒在屋裏,若飛心裏也直犯嘀咕:難不成父親也知道了母親摔傷的事兒,顧不得處理這些信件便急著上前頭去了?想著便忙忙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說完隨手將書信放入懷中。


    卻說那肖逸之眼見著一個黑影往花園方向去了,怎耐自己追出來便沒有了他的影子,此人好快的身手!正自納悶,腦子裏又突然想到一個人:李忠。[]這個家夥的輕功極好的,肯定是他!隻是他怎麽不直接現身呢?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


    那肖逸之是個做事再謹慎不過的人,腦子裏害人的主意也多得很,想了想便心下暗笑:想調虎離山?哼哼!隻可惜你使錯了人!想著這裏,肖逸之不再追趕,返身又回了書房。


    來到書房外麵,肖逸之想起肖義來,眼睛向四下一瞅便見肖義正靠了牆根睡得正香,伸手過去解了他的穴道。肖義揉了揉眼睛,見老爺正站在眼前,忙站了起來又哭喪了臉道:“老爺,奴才不小心睡過去了,請老爺責罰。”


    肖逸之頭也不回道:“行了,這兒不用你了,快回去吧,我過一會兒再睡。”肖義見老爺並沒有發火,忙心下一鬆趕緊應了去了不提。


    見火盆還在地上放著,信件也都在裏麵。肖逸之想起夜長夢多這句話來,忙伸手點了火折子向盆內扔去,不一會兒盆裏的信件便全部化為了灰燼。


    拍了拍手,又想起李忠來,忙來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那杯茶,小心端起來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茶香衝上來,肖逸之心下一寬,看來王爺還不打算將自己踢出局去,跑了這一圈兒口裏倒有些渴了,肖逸之便張口要喝,腦子裏卻又一聲:別喝!


    又放下杯子,肖逸之將水向地上潑去,剛要拿了燭火向地上照去,便聽地上傳來輕微的‘滋啦’一聲,肖逸之忙忙看去,一股淡淡的青煙向空中升起。


    “砰啪!”一聲脆響,肖逸之手中的茶杯也掉在了地上,王爺真的對自己動手了!


    再說那肖若飛帶了丫頭小蝶急急的要去前頭看母親,匆忙之間竟隨手拿走了桌子上的信件也沒有理會。


    那小蝶膽子極小,又是深更半夜的,雖有若飛在身旁也覺得心裏害怕得很。何況才在書房門口分明瞧見了一個人影,卻瞬間不見了,聽別的下人說起過花園裏有鬼,別是從花園裏跑過來的吧?


    俗話說越想越怕,越想越有。那小蝶因著心裏害怕便不敢走在若飛前麵,悄悄地落下後麵,又一行走一行向後瞧。


    怎麽也沒想到,又被她看見了一個人到了書房前,卻不從門進,從開著窗子跳了進去。“媽呀!有鬼呀!”小蝶叫著便向前跑去,落在後頭的若飛斥責道:“別混說,哪裏來的鬼!”


    小蝶見若飛一臉的怒色,便忙停下了腳步向後一指道:“公子不信,奴婢才看見一個人影從窗子蹦進去了。”


    若飛回過頭來向書房望去,卻是什麽也沒瞧見,書房內的燈火依舊是若明若暗,父親還沒有回來。便氣道:“成日裏聽那些傳言,到了夜裏便自己嚇唬自己。行了快走吧。”


    小蝶聽若飛這麽說,想了想才收了懼色,抬起腳又悄悄轉頭向身後看了一眼,又聲音顫抖道:“哎喲!真有鬼,公子快看。”說著向後一指竟倒了下去。


    若飛顧不得扶她,也跟著向後麵瞧去,什麽也沒有,隻有晚風吹過書房前兩棵大樹,傳來的‘沙沙’聲。若飛看著地上的小丫頭,氣得搖了搖頭,彎下腰去喚道:“小蝶,快起來了。”


    小蝶悠悠睜開雙眼,見是公子正在低頭喚自己,忙慢慢爬了起來,再不敢看書房那邊,轉身便向前頭跑去,竟連主子也不顧了。


    小蝶看見的影子的確不是什麽鬼,竟真是實實在在的人,但卻不是同一個人,前麵看見的是李忠,而後麵的那個竟是成恩!


    那成恩本來是被水溶派過來監視肖逸之的,卻不想才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便看見了李忠來到書房外麵,那李忠怎麽點倒了肖義,又怎麽調走了肖逸之他都看了個清清楚楚,見二人都走了,成恩便想著進書房裏瞧瞧有什麽重要的線索,誰知肖若飛又帶了小丫頭進了書房,等若飛出去了卻看見那李忠又轉了回來。成恩心下暗道:今晚這肖逸之的書房還真個熱鬧呀!


    成恩忙一動不動藏在原地,見李忠竟從窗子跳了進去,眨眼功夫便又出來往南邊跑了。


    這李忠在姑蘇一帶竟有十幾處落腳之地,要想逮著他還真不容易,成恩顧不得肖逸之,也忙忙地向著李忠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李忠從肖府花園西門出來,先四下裏瞧了瞧確定沒有可疑的人,便一路又向南行走了不遠竟一頭紮進了一條窄窄的小胡同。成恩暗道:“這一回可不能再讓你跑了。”又不敢跟得太近,直見李忠進了一個院子,成恩才一個躥躍上了一旁的民宅,沿著房簷向前行去。


    來到李忠進的那個院子向下望去,竟是一個小小的宅院,上房屋裏此時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成恩琢磨這麽晚了,李忠不會再去別的地方落腳了,自己便環顧了下四周,見宅院前不遠處有兩棵還算茂密的梧桐。遂忙三兩步過去又藏在了樹上。


    江南的冬夜,陰濕而寒冷。此時的天空又是一片灰暗,月亮不知又藏到哪裏去了?成恩不敢入睡,不僅僅為了夜寒,更因那李忠狡兔三窟,你不知他會不會在下一時刻又變了主意,再換了那一處去歇息。


    瞪大了雙眼,努力不讓自己困倦。一陣陣冷風吹過,成恩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暗暗給自己打氣,不讓自己睡過去。


    “喔喔喔――”一聲雞鳴打破了滿城的寂靜。樹上的成恩在李忠門前守了一夜,眼看著天便要大亮了,遠遠向院門外望去,竟沒有一點兒動靜。成恩頂了一夜的寒霜,就要跳下樹去,看來昨夜是白守了,那果然李忠一夜都沒有出來。


    “撲楞楞!”成恩剛要下樹,便見一隻灰色的鴿子從李忠院內飛起來,那鴿子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稍稍辨了下方向,便一頭向北方飛去。


    說時遲那是快,成恩一揚手將才剛從樹上隨意摘下的一顆梧桐果打將出去,便見那隻鴿子一下子紮在地上,身子猶自突突亂顫。成恩忙從樹上躍下,快步過去將鴿子拿了起來,為了遮人耳目便把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罩住,轉身向錦裏客棧跑去。


    再說那李忠回去後,在屋裏也想了半日,自己就這麽下手毒死了肖大人,王爺會不會怪罪下來?不過,想起肖大人前些時候竟與自己提出來要與王爺五五分成,真是膽大包天!敢跟王爺講起條件來了?看樣子若王爺不應了,依他的為人說不準便會把王爺出賣了。這個肖逸之現下太危險了,前兩日那些船被官府截了,問他竟說什麽都不知道?還過來問我?


    不如現下就結果了他,日後再與王爺說明白,想來王爺也不會怪罪的。然而等下了毒回來,那李忠心裏又不安起來,想起忠順王爺曆來多疑,不如將此事的緣由趕緊知會了王爺,省得哪日王爺再疑了自己有不軌之心。


    李忠也是一夜未怎麽睡,思罷遂提筆給忠順王爺寫了密信綁在鴿子腿上,天才一亮便將信鴿放了出去。


    放飛了鴿子,李忠便要回屋去好好歇息,就等著那肖逸之暴死的信兒了。腳才一踏進上房的屋門,耳邊好似聽到輕輕‘撲’的一聲,他不由一楞,忙又回到院子裏向天上瞧去,灰白的天空一如既往,李忠又將院門打開,向外麵望了望,小街道上一個人沒有。李忠搖了搖頭暗歎:自己怎麽也如那肖逸之一般謹小慎微了?


    再說成恩一路急行,一樁香功夫便回到了客棧。三兩步上了樓,見王爺屋門大開,知道王爺惦念自己想來昨夜也沒睡好。


    見成恩夾帶了一股涼氣急急走進來,坐在桌前的水溶忙問道:“怎麽可找到什麽了?”


    “王爺快看!”成恩說著將手上的衣裳打開,往地下一扔,隻見成恩手上拿了一隻快要死了的鴿子。


    “他要飛鴿傳書?”水溶立即明白了。


    成恩小心將鴿子爪上的一個小圓筒取下來,打開後見裏麵是一個用油布包裹著的一個小紙卷。


    接過那個低卷,水溶小心打開一看,頓時怒容滿麵:“真是是他們合夥害死了林大人。”


    “成恩,你先下去歇息,成永!”水溶喚道。侍在一旁的成永忙過來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你現在就去準備一下,一會兒隨本王去一趟揚州城,找李大人調了人過來,本王要親手將那個加害朝廷命官的人抓捕歸案!”言罷水溶一掌擊在桌子上,放著的茶杯差一點子掉了下來。


    “王爺,您昨兒個一宿沒睡,不如讓屬下拿了王爺腰牌再帶了人去如何?”成永有些擔心水溶的身體。便聽水溶咬牙道:“不!這件事本王一定要親力親為,不僅是為了林姑娘,更為了那冤死的林、旬兩位大人。”


    咒體庵裏,黛玉從肖姨娘那裏回來便坐在了桌前,一動不動。紫鵑勸她去歇息一下,黛玉卻說不要過來打攪她,讓自已清靜一會兒,言罷便再也不理會別人。


    雪雁一旁有些擔心道:“紫鵑姐姐,你才與姑娘一起去的前麵,倒底肖姨娘與姑娘說了些什麽呀?怎麽姑娘與寶二爺一樣也呆了。”


    “真是傻話!怎麽能拿姑娘與寶二爺比?你不懂姑娘是在想心事呢。”說完紫鵑忙拉了雪雁來到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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