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映雪聽說王爺將帶兵征討浩罕部落,一顆心兒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兒。要知道,這苦寒之地路途遙遠,縱是去了便打了勝仗,卻也非是一年半載便能回來的。


    映雪抬眼瞅了瞅站在一旁的黛玉,用顫抖的聲音問道:“王爺怎麽舍得下王妃?這一去…”


    “我自會與王爺一同出征。”聲音依舊柔柔弱弱,依舊甜糯優美,然而聽在映雪耳朵裏卻如此的堅定有力。


    轉過身去,映雪緩了緩心中微起的不安,又抬頭看向窗外,看到的卻是一片的黑暗。


    突然映雪雙手捂住了嬌容,低下頭小聲兒啜泣起來。黛玉才要上前勸慰,卻又看見映雪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


    “雪兒!”水溶與黛玉雙雙叫著映雪。隻見映雪睜開雙目,麵上淒然一笑,竟帶了些許悲壯出來。


    見映雪情緒似有些失控,黛玉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小聲道:“你可想好了,此一回去要麵對的是什麽?”


    映雪喃喃道:“想來映雪的身世王妃也已知道了,映雪原本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偏他…”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黛玉道:“我隻問你一句,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這…”映雪張了張口便又頹然地低下了頭。


    “映雪!我想著這些年來,那個查爾木如今雖已為浩罕國王,但這樣的結果也許並不是他想要的。對於一個男人來講,權力之爭固然重要,但情感對一個人來講更重要。你曾經是他心坎兒上的人,如果他知道你還活在世上,我想他一定會來找你的。”水溶也過來說道。


    “王爺你說查爾木會來找我嗎?可是雪兒在這裏已三年多了,他怎麽從來沒有派人過來找尋過?是不是他已經把雪兒忘記了?是不是他已經有其他女人了?”映雪聽水溶說了這些,心裏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更似馬上就要斷裂開來。


    “就知道你不會忘記他,忘記過去的。隻是若真的再一次與他相逢,若他並沒有別的女人,而是在一直等著你,你會不會嫁給他?但還有一個問題會始終困擾著你…”水溶提醒她道。


    “雪兒知道,即使查爾木還在等著我,可他卻是雪兒的殺父仇人,雪兒是不可能嫁給一個仇人的。”


    “怎麽辦?怎麽辦?雪兒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映雪突然神情又恍惚起來,一邊說著邊用力搖著頭。


    “雪兒,我不知怎麽來勸慰你才能讓你心裏好過些。隻是想讓你知道,皇家的權力之爭曆來是成王敗寇罷了!我琢磨著這幾年你私下裏也曾想過,你的父王當年也是殺了查爾木的祖父才登上的王位。試想想,你與查爾木相愛之時,可是都知道這些事實?既然知道,為何你們倆個又不顧家族之仇而在一起呢?”


    水溶的話兒溫柔、誠懇,然而卻如同錘子般句句敲打著映雪那顆曾經冰冷的心。是回去麵對可能發生的一切,還是在這王府裏獨自終老一生?


    “轟隆!”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黛玉忙走到水溶一旁,知道玉兒平日裏最怕打雷聲,水溶便與映雪道:“你先回房去想一想吧,明日一早再給我個答複。”


    映雪按下紛亂的心,轉身就要退下,卻又忙忙回過身來與黛玉行禮,黛玉趕緊上前扶了道:“聽王爺說你本是個公主,以後就別再行此大禮了。快下去歇息吧。”


    映雪黯然道:“奴婢的一條命是王爺救回來的,在王爺、王妃麵前,雪兒永遠是一名婢女。”說著硬是給黛玉、水溶行了禮才回身出了屋門。


    “轟隆!哢嚓!”映雪才一出房門,隨著一聲巨大的的雷聲,豆大的雨點從天而落。“王妃,外麵下雨了!”外麵守著的紫鵑在門外高聲叫道。


    “紫鵑,你看看映雪可淋著了沒有?”說著黛玉快步從屋裏走出來。


    “奴婢瞧著映雪才一溜煙兒便跑回去了,並不曾淋著她。”紫鵑望向映雪跑去的方向道。


    黛玉忙停了腳步,暗道:“怎麽忘記了她是個會武之人了?這兒到她屋裏才多遠,唉!哪裏人人都似自己一般贏弱呢?”


    就聽後麵跟出來的水溶道:“玉兒快進屋來,雨下得這麽大小心著涼了。”說著過來攬了黛玉一同回到屋裏。


    一時,紫鵑帶了兩個小丫頭過來伺候兩個人睡下不提。


    卻說那映雪順著廊子一路小跑回了自己屋裏,進了屋隻見飛絮正呆呆地坐在燈下望著自己。


    映雪慢慢走到自己床前,一下子撲了上去,將頭埋在枕頭裏哭泣起來。


    那邊的飛絮見映雪回了屋便哭了起來,要知道她這幾年來從來沒有瞧見映雪如此痛哭過。忙站起身來,走到映雪床邊,將手輕輕放在映雪肩上,突然覺得映雪的身子抖得厲害!


    飛絮也傻了眼,口中忙問道:“姐姐這是怎麽的了?是王爺與你說了些什麽?”


    映雪隻不理她,雙肩一聳一聳的,想是哭得極傷心的。


    那飛絮是個急脾氣,見映雪不說話,便急道:“倒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姐姐倒是說啊!難不成是王爺也要你出嫁嗎?”


    映雪見她聲音高了起來,恐怕讓別人聽見,才停止了抽泣,轉身坐了起來道:“別瞎說,再讓人聽見。”


    抬眼看了看外麵黑漆漆的天空,聽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雨聲,飛絮大聲道:“外麵雨下得這麽大,哪個無事閑的跑到這裏來聽咱們說話?姐姐快說呀!真真急死人了。”


    見飛絮一付比自已還急的樣子,映雪不禁‘噗哧’一聲又笑了起來。把飛絮嚇了一跳!忙問道:“姐姐不是腦袋有些糊塗了吧?怎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呸!你才糊塗了呢!”言罷,映雪又輕輕歎了口氣道:“是該回去了!”


    “姐姐說什麽?你要回哪兒去?”飛絮聽見映雪沒頭沒腦的一句,又被驚住了!難不成映雪想不開了?


    映雪瞧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知道她又想歪了,便無奈道:“我是說想回家鄉去。”


    飛絮過來坐在映雪旁邊,又上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才問道:“是王爺說的?”


    “嗯!王爺不日就要出征西北了。”映雪淡淡的一句,卻讓飛絮一下子跳了起來。“什麽?王爺要出征打仗?去什麽地方?難道是要去姐姐的家鄉?”


    “正是。我原本就是浩罕人,我的家鄉距離這裏遠得很,唉!想來你也是不知道的,那個伊犁你可知道?”映雪歪了頭向飛絮問道。


    使勁搖了搖頭,飛絮小聲道:“妹妹從記事兒起便在王府裏,京城以外的地方一個也不識得。”


    輕歎了一下,映雪道:“你可比我幸福多了!父母的模樣都不記得,又哪裏會特別的去想?在王府裏,主子們對你也好,不像我們那裏,有的主子一不高興便拿奴隸出氣,那些個丫頭、仆人們一日下來渾身上下都帶了傷呢。”


    微微有些吃驚的樣子,飛絮道:“那姐姐是個主子還是個奴隸?”


    “我嘛!就算是介乎於這兩種人之間吧,倒是沒有被打罵過的。”映雪想起自己如今身份尷尬,一個前國王的公主,還有誰會承認,不說也罷了。


    卻聽飛絮笑道:“我知道了,便是如咱們這裏的平頭百姓一般吧?”


    “是的,妹妹倒聰明得緊呢。”映雪忙笑道。


    見映雪麵上竟帶了笑出來,飛絮心裏也替她高興,心裏還一個勁兒地想著:想來才映雪哭泣是舍不得與王爺分離吧?縱然王爺是帶了她一同去那個什麽罕國,卻是終要分開的。唉!等過些日子回來,自己就見不著映雪姐姐了。


    想到這裏,飛絮才要出聲與映雪說些不舍的話語,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不對呀,才映雪說王爺是要去打仗的,難道是要與映雪的國家打仗嗎?


    便又脫口問道:“王爺此行是要與姐姐的國家打仗?那姐姐算什麽?難不成自此便與咱們成了敵人?”


    聽了飛絮懵然的話語,映雪原本有些鬆懈下來的一顆心瞬間又被提了起來。


    卻說到了第二日,天空早就放了晴,水溶依舊天蒙蒙亮便出府上早朝去了。屋裏黛玉強打精神帶了紫鵑、飛絮兩個丫頭去了太妃房內晨省。


    見黛玉主仆幾個麵色都有些疲憊,太妃想著昨夜裏下了雨,不是黛玉著了涼沒有精神吧?便問道:“玉兒昨夜裏可知道下雨了?”


    黛玉忙回道:“玉兒知道的,不過沒有下多久便停了。”


    太妃又轉向紫鵑、飛絮道:“王妃白日裏勞碌,你們便要時刻警醒著些,尤其是夜裏頭,該添的衣裳、被褥都想著些,千萬別讓王妃再凍著了身子。”


    兩個丫頭忙應了,一旁的黛玉笑道:“她倆個再妥貼不過的,玉兒隻嫌她們話多呢。”


    太妃也笑道:“話多少無礙的,手腳上勤快些便罷了。”


    卻說那水溶下了早朝便快馬加鞭回到了王府,楊大人也一同跟了回來。客氣了幾句,水溶便拿出了地圖兩個人便在書房裏研究了起來。


    一時,楊大人問道:“再有幾日糧草便能備齊了,是不是要上報皇上訂下出京的日期來?”


    沉吟了下,水溶道:“皇上早說過,隻等糧草一備齊便即刻出京!既然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咱們便分別回府去安撫下家人,楊大人你不是也有一檔子喜事要辦嗎?”


    聽了這話,楊大人頓時眉開眼笑起來:“我兒前幾日得知了這個消息,雖麵上不覺得怎麽的,但我這個做父親的可知道他心裏一定都要樂瘋了!王爺可知,我自去年初便與皇上提及過,可皇上硬是給我個裝聾作啞。前日我本著試試的想法又提了一提,誰料想皇上竟即刻應了!王爺說我能不高興嗎?”


    “皇上不過是看在楊大人答允出征浩罕的份上,不然…”淡淡的接過話來,水溶麵上見不到一絲笑容。


    “這個下官自然知道的,不過想想下官因這次隨王爺出征倒是成就了一樁好姻緣啊!嗬嗬…”那楊大人一掃先前的愁態,整個人看上去便也覺多少精神了起來。


    “好了,既然事情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楊大人便請回吧。本王也要去見了太妃去。”水溶站起來下了逐客令。


    “哎好勒!那下官告辭了,過兩日請王爺去府上喝了訂親酒來。”


    見楊大人還那裏絮絮叨叨的,水溶隻得點頭道:“本王知道了,到時候若騰出空閑來一定去。楊大人好走!成恩,替本王好好地送楊大人出去。”水溶長身站在屋門一側,楊大人忙踮兒踮兒地走了出去。


    外麵的成恩也忙跟了楊大人身後向府門走去。


    成永直看著楊大人走遠了,才走過來與水溶道:“這楊大人瞧著怎麽那麽高興啊?出征西北邊境可是一件苦差事呢。”


    輕哼一聲,水溶冷然道:“他哪裏是為了西征之事高興,竟是為了他楊府裏不日便要娶進一位王府格格呢樂不可吱呢。”


    成永聽了便笑道:“屬下才與成恩才還在猜疑著,看來咱們皇上倒是個會體貼臣下的。”


    “擅自揣度聖意的人可是要被砍頭的,你們倆個可要小心了!這種話在這裏說說也就罷了。”言罷,水溶便抬腳向後麵行去。


    成永忙也住了聲跟在水溶後麵。


    來了隱溪,卻聽小丫頭說王妃剛才去了太妃那裏,便又轉身出來向太妃院中走去。成永小心問道:“王爺一會兒還去書房嗎?”


    水溶想了想道:“太妃那裏早晚都要知道,不如今日裏一並說了去吧。你先回去等了成恩,把王府裏的侍衛裏挑出二十個功夫好又忠心的來,出京時便由你帶著一路護了王妃周全。”


    成永忙應了,轉身往前麵找成恩去了。


    卻說太妃從水溶那裏知道兒子不日又要出征,不禁悲從中來!顧不得側太妃李珍珠在旁,便提高了聲調埋怨道:“皇上怎麽就跟我們北靜王府過不去?老王爺當年拚了性命救了皇上,才因傷勢複發早早下世了。難不成現下又要他的兒子再去救皇上於水火之中嗎?”


    見太妃怒急,屋裏眾人都站了起來。水溶上前兩步勸道:“母妃不必如此動怒,這個差事不關皇上的事,是兒子主動請纓的。”


    “你個傻孩子!”太妃心裏有太多的話要說,又有太多的話要埋怨,隻是礙於自己的身份實在是說不出口來,隻得搖頭歎息道。


    黛玉見太妃甚是傷心,忙過來道:“母妃別太傷心了,身子要緊。”


    拉過黛玉的手,太妃輕拍兩下道:“你不知道溶兒這孩子,素日裏雖要強能幹,卻又是個心腸太過軟弱的,經不住別人幾句好話。據我所知,朝上皇上能用的武將就不下四、五個,可卻偏要讓溶兒做了這個征西將軍,真不知皇上他。他心存何意呀?”


    說到這裏,北靜太妃已是控製不住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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