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黛玉帶了丫頭將水溶送到了客棧大門口處,眼瞧著水溶騎了馬向著城外行去。


    猛然間又見了映雪也一身盔甲隨在水溶的親兵侍衛中,不知怎的竟心裏一沉,忙要想囑了些什麽卻又張了口沒說出來,一旁的飛絮卻早已大聲喊道:“映雪,路上小心些!”


    隻見映雪從馬上轉回頭來,向著黛玉這邊揚了揚手中的馬鞭,便又急馳而去。


    水溶、楊大人等一行百十人,快馬行了兩日便來到了阿克蘇附近。隻見眼前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脈。吩咐眾人下了馬,找了處略微平坦的地方紮了帳篷,水溶便來到一高處向前麵遠遠望去。


    隻見眼前略顯低矮的山巒倒似是丘陵一般起伏不斷,山上半人高的雜草叢生,四周卻沒有茂密的樹林,隻稀稀落落的一些白楊與紅柳摻雜在一起,瞧上去竟讓人有些索然無味。


    水溶吩咐成恩道:“把千裏鏡拿來。”原來出征前皇上親賜了水溶一個外國進貢上來的千裏鏡。


    成恩忙雙手遞與水溶。


    水溶拿起來向前麵望去,浩罕的營地帳篷便就似在眼前一般清晰,水溶微微一笑道:“如此兵馬竟能連續幾年騷擾我邊境?”


    成恩在一旁道:“那伊犁將軍前兒不是說,若不是天朝兵力分散,不然也不會讓他一個小小的浩罕就這麽長驅直入的。”


    放下手裏的千裏鏡,水溶微歎了一口氣:“我朝疆域廣大,尤其是這新疆地界,地大人稀,若沒有十萬八萬的兵馬在此,隻靠著那三、四萬人,況還要顧及阿勒泰、喀什等地,的確是不好守啊!”


    “那朝廷怎麽不多派些人馬過來守護?咱們朝廷並不缺人馬啊?”成恩問道。


    水溶歎道:“東邊常有倭寇頻來騷擾,南疆也是年年有事,北邊又有沙俄窺視,如今西邊才平定了準噶爾部落,卻又有浩罕前來搗亂,你說說咱們該顧哪頭?”


    成恩撓了撓頭道:“甭管是誰,也說不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說得好!才本王也想過了,如果這回不把這個浩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難保它往後又來裹亂。”水溶揚起俊麵提高了聲音道。


    成恩也忙附和:“王爺說的是,不然他們今後若時不時過來擾亂倒真讓人頭痛呢。”


    又舉起千裏鏡向前麵望去,卻突然瞧見中間一個略大些的帳篷裏走出來一個身材高瘦之人,眉宇之間透著一絲焦燥。一旁有幾個人圍攏在他的的身邊,水溶暗忖:此人必定是個頭目,也不知映雪認不認得他。


    想著便向後麵喚道:“映雪,你過來瞧瞧這個人可認得?”


    映雪忙緊走兩步上來,接過了水溶遞過來的千裏鏡一瞧,麵上瞬間呆住了,半日不曾開口。


    “雪兒!”水溶輕輕喚道。


    映雪才忙放下千裏鏡低聲道:“他便是查爾木。”


    “什麽?他就是浩罕國王?”水溶大吃一驚!這個查爾木倒真是不俗,一般打仗做首領的都應待在中間或是後麵,哪裏有將自己的帳子紮得如此靠前的,說不好聽些,這簡直就是要做急先鋒啊!


    “雪兒,你不用再看看嗎?”因心裏不大相信,水溶又向映雪問道。


    “不用再看了,他就是查爾木。”說著,映雪便要將手中的千裏鏡還給水溶。


    卻見那隻拿千裏鏡的手又猶豫了一下,或許是心裏還想再瞅一眼查爾木吧,映雪在遞與水溶的一刹那,又拿起來向對麵望了一下。


    卻不想這一看,竟瞧見查爾木身後又出現了一個苗條女子?隻見她麵部蒙著黑色麵紗,此時正輕攬了查爾木手臂說著什麽。查爾木回過頭去輕輕拍了拍那個女子的肩膀,一付疼愛有加的模樣兒。


    映雪一下子呆住了,慢慢放下手中的千裏鏡道:“王爺!映雪有些頭暈。”


    水溶隻道她是頭一回用這千裏鏡,有些不適呢,便笑道:“那你先下去歇息吧。”


    隻見映雪轉過身就向下麵走去,走到一個略微有些突起的石頭上,忽然一個趔趄差一點兒摔了下去。嚇得一旁的成恩忙一把拉住,映雪站住了又輕輕掙脫了成恩,匆匆往帳篷跑去。


    成恩見水溶依舊拿著千裏鏡在那裏望著,便過來與水溶道:“王爺可知映雪怎麽了?才屬下看她一付神不守舍的樣子。”


    水溶一邊望著一邊應道:“她瞧見了查爾木國王了,心裏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去下麵歇息了。”


    成恩才恍然道:原來如此!


    見水溶突然又將千裏鏡望向左前方,嘴裏還念念有詞,成恩便又問道:“王爺又瞅見什麽了?”


    水溶放下千裏鏡輕輕一笑,道:“我說他查爾木也不敢這麽衝在前麵,原來他竟在兩邊的山側埋了伏兵了。”說著將千裏鏡遞給了成恩。


    成恩雙手接過來向兩邊山側一望,放下千裏鏡點頭道:“看來對這個查爾木還真不能小覷啊。”


    卻說對麵的查爾木大帳裏,一個探子也正與查爾木回稟從惠遠城裏打探來的情報。


    查爾木坐在上首一語不發。


    就聽下麵一個大臣模樣的開口道:“汗王請聽在下一言,不如咱們先行派了人去惠遠城去偷襲,聽說那個從京城裏來的是一位王爺,若是能偷襲成功,對他們天朝也是個沉重的打擊!先讓他們心裏怕了,咱們再出兵,一下子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到那時,他們的皇帝遠在京城,便是想救援也是可望不可及了。”


    查爾木聽了抬起頭來瞧了這個大臣一眼,正是先王的心腹額卓。心下暗道:“又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也不動腦子想一想,既然來的是一位王爺,想當然他所居住的地方定會有重兵守護,哪裏會讓你輕易得手?”想罷,查爾木並不接話過來,隻靜靜地聽著。


    那額卓隻道查爾木已被自己說動了,便又笑道:“縱是那個皇帝親自出征,咱們這裏山勢陡峭,正經是易守難攻的,汗王怕他個什麽?若那時候哈爾布酋長知道了也定會鐵了心與咱們合作。”


    說到這裏,額卓又往走了兩步,上麵的查爾木盯著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額卓忙又退回去壓低聲音道:“等今後時機一到,汗王再將哈爾布部落也吃掉,那時我們大浩罕王國便天下無敵了!想想看,讓他們都臣服於國王您的腳下,那該是怎樣一種…”


    瞧他說的熱鬧,查爾木不由心裏一陣煩燥,這個額卓想的也太遠了!便想出口嗬斥。


    終歸顧慮到他是先王寵臣,遂壓了心頭厭氣微微擺了下手,查爾木沉聲道:“你說的這些,我自會考慮著,不過現下卻不是最好時機。聽說那位王爺也已悄悄地派了探子來咱們這裏打探過了,你可曾知道?”


    額卓麵上一楞!忙問道:“汗王是怎麽知道的?為臣倒沒有聽說呀?”


    查爾木淡然一笑:“這還不是很自然的事?兩國交兵,相互試探虛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你能將探子派到惠遠城內,他怎麽不能將人遣到浩罕?”


    額卓眼珠骨碌碌一轉,忙又笑道:“汗王說的對,隻是這偷襲一事…?”


    查爾木雖然覺得額卓這個主意有些冒險,但再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不管成功與否,先嚇了他一跳!也挫挫這位王爺的銳氣。便點頭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件事我自有主張。”


    卻說那映雪回了營帳,便呆呆地坐在那裏,心裏隻有一個聲音道:“雪兒,你真傻!等了他三年了,可如今他卻已有了別的女人了。”跟著一行清淚順頰而下。


    可笑這映雪,隻因一見了查爾木身旁的那個女子,心裏便慌亂又難過起來,竟然忘記了查爾木還有一個妹妹,而那個妹妹娜西婭也早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


    幾日後,水溶留下些許人馬在此地隨時查看對麵浩罕大軍的動靜,有什麽風吹草動便馬上回來稟報。


    回到了惠遠城內,水溶將阿克蘇的情況說與伊犁將軍。將軍言道:“總覺得這浩罕人馬紮在了阿克蘇一帶突然不動了,裏麵定玄機。”


    水溶點頭道:“將軍說得很有道理,他們像是在等什麽?咱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才行。”又轉向楊大人道:“過兩日便將咱們帶來的三千精兵都放到阿克蘇那裏,將軍再發五年人馬隨時等候援助。不能再讓浩罕進入我疆界一步了!”


    伊犁將軍與楊大人都忙應是。


    話說那映雪回來後,先見過了黛玉,黛玉瞧她滿麵疲憊的模樣兒,便吩咐道:“這幾日你也累了,快回屋去歇息一下吧。”


    映雪低低應了,便轉身慢慢向外走去。一旁的飛絮一肚子的話要問她,便等不及道:“姐姐,你那個查爾木王子可見著了?”


    飛絮話一出口,屋裏便立時靜了下來,映雪知道滿屋子的人其實都在等著自己說這件事情。便不想再隱瞞,遂低聲道:“他已經有了別的女人了。”


    “什麽?他。他。”飛絮口舌有些不利落起來。黛玉忙瞧了她一眼,便站起來走到映雪麵前,拉了她的手問道:“你可瞧真了?聽從前你說起那查爾木倒不似個無情之人?”


    映雪淡淡一笑:“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淡忘了。”鼻子一酸,險些又掉下淚來。


    黛玉又輕輕道:“這裏麵或許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你可是親眼瞧見,又親耳聽他說的?”


    映雪搖搖頭道:“奴婢是親眼瞅見的,錯不了的,就不用麻煩他再親口說一遍了。”言罷,終於忍耐不住又哭了出來。


    黛玉深深歎了口氣,也不知怎麽再去勸慰映雪了。那邊的飛絮早氣炸了肺:“這個查爾木真是個薄情的人,難道他不知道姐姐一直在等著他嗎?還有那個赫德,不是說那個查爾木這幾年來一直在尋姐姐嗎?可見是騙人的。姐姐,不如等仗打完了,咱們還跟著王爺回王府去,王府才是咱們姐妹真正的家呢。”


    映雪隻是拚命的搖著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裏飛絮過來使勁兒勸說映雪跟著王爺回王府去,可是急壞了一旁的紫鵑。她是怕映雪回去再給黛玉添堵。心想這飛絮今後還不知怎麽打發呢,再多一個映雪,就是將來不給王爺做小,就像飛絮說的一輩子都不嫁人,就待在王府裏,那。王妃也覺得別扭啊!


    便忙過來也勸映雪道:“查爾木一定不會忘記你的,你瞧見的那個女人沒準兒一直緾著他要嫁給他,可是查爾木一定不會娶她的,依我看,你還是親耳聽他說他不想再娶你了才能當真呢。”


    飛絮卻想映雪回王府,便也勸道:“我想著肯定那查爾木找了姐姐幾年,認定姐姐已不在人世了,才無奈之下娶了其他的女人,姐姐想啊?他既然是個國王,怎麽著也想早些有一個小太子不是?所以姐姐往後就別再去想他了。”


    眼瞧著映雪才低下去的哭聲,被飛絮這麽一說又高了起來。黛玉忙向飛絮責怪道:“越發說出好聽的來了。”


    飛絮才忙忙住了口,黛玉又讓鴛鴦扶了映雪先回去歇息,映雪忙收了淚道:“奴婢自己會回去,還是讓鴛鴦姐姐在這裏陪王妃吧。”說著便轉身出了房門。


    誰想才一出屋門,便見一個侍衛站在院門口正向裏麵張望著。


    見了映雪,忙招手喚道:“映雪姑娘!”映雪才要上前,卻見守候在那裏的昆珊一個箭步便跳了過去,一把扭住了侍衛的領子道:“你是誰?竟敢擅闖客棧?”


    那侍衛見了昆珊嚇了一跳,心道從我穿的衣裳上也能知道是做什麽的,隻得又道:“我是來找王妃回稟的,快放了我。”


    昆珊一聽是找王妃的,才將他砰的一聲擲於地上,道:“你等一會兒,我去通稟。”說著也不理會他,便抬腳向上房行去。


    地上那個侍衛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抬眼瞅見映雪還站在原地直楞楞地瞧著自己,便知她心裏在想什麽,遂恨恨道:“這個蠻婆好大的力氣!連成永都比不過她的。”


    映雪心下一曬,早聽說王妃收的那兩個昆侖奴,雖然人是見了,本事倒還不知道有多高明,今兒個一瞅還真了得!


    又想起這個侍衛是來回稟事情來的,便移步過來問道:“有什麽事告訴我,我去回稟王妃去。”


    那個侍衛忙小聲道:“姑娘快去告訴王妃一聲,那個浩罕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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