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憶軒別院異常安靜,突然從泳池方向傳來的杯子碎裂聲驚醒了這院子裏的所有夏蟲,一時間,悉數起床開始鳴唱起來!


    舉目望去,夜色朦朧間,一個盛滿了紅酒的杯子被砸碎在一根紅木柱子上,滿地流溢著紅酒和玻璃碎片,讓站在一旁的虎子默了!


    “老大,你何必呢?”


    程亦軒忽地站起身,也不理會虎子,一躍就刺入了泳池,這個猛子紮得深,以至於虎子的眉揪的越來越深時,他依然沒有從水裏探出頭來,時間越來越長,虎子在燈光的映射下隻能看到一團人影趴在水裏,卻毫無動靜……


    就在這時,大門開啟的聲音驚醒了心急如焚的虎子,他倏然一躍,也縱身跳進了泳池裏,可身體還沒靠近老大,就被一掌推了開去汊!


    簡憶走過來時,就看到猶如落湯雞似的虎子和坐在泳池邊定定地望著遠方的程亦軒!


    “你們,你們這是怎麽了?”轉過身,她似乎尋找了一番,爾後勾起唇角繼續問道:“蘇小姐呢,她……”


    “她已經睡了!虎子,你還不回嗎?朕”


    虎子甕聲甕氣的哼了聲,站起身來繞過簡憶身邊就走了出去,而程亦軒卻拿起身邊的手機像是非常隨意的點了一下,隨即,蘇紫那媚入骨髓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怎麽了,人家已經累死了,你還想折騰人家嗎……”


    簡憶渾身隨著那音色應景的起滿了雞皮疙瘩,他們舊情複燃了,抑或他們也覺察到了什麽,在試探自己?!


    淚,慢慢溢了出來,她忍著一股子眩暈的感覺,走至玻璃碎片處,低聲問向身後的人,“你到底還要讓她在這裏住多久?”


    程亦軒又拿起一個杯子,倒滿了紅酒,一飲而盡,爾後才不慌不忙的笑道,“怎麽,覺得我對她太好?之前你在我家時,我們不就是三人共處的嗎?現在你覺得她礙事了?!”


    這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牽扯出了記憶裏那久遠的一幕幕,她初嫁進蘇憩小院、她被他抱著前期歸來的樣子嚇傻、她得知了真相後被傷的體無完膚、她被他用手指捅破那一層手術後的處-女膜、她被他當做生育工具硬性植入受精卵……


    一幕幕、一件件,樁樁驚心,讓人痛心,可是,她不痛!


    該痛的,她早就承受過了!


    早在十三歲時,她就痛過,更早的,在記事後,在媽媽被那個老賊帶走時……


    啾――


    一聲低低的夏蟲唧唧驚醒了回憶中的簡憶,她慢慢蹲下身子,輕手輕腳的收拾起碎片,“軒,難道你忘了你是從哪裏把我帶回來的嗎,你是不是也忘了你帶我回來是幹什麽的?”


    身後依然沒有動靜,也沒有任何表示,疲憊和眩暈同時襲來,簡憶終是站了起來,“嗬嗬……原來愛一個人真的這麽傷……”


    “哈!你還真是倒打一耙啊,怎麽,你的蕭書記今晚沒留你過宿?還是你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嬌豔,變得毫無吸引力可言了?!”


    說著,他已經站起身,一步步朝著簡憶邁過來,在簡憶的身體變得冰冷無比時,他已經如鬼魅般得鉗住了她的臉頰,簡憶抬起頭,他高大的身影因為穿著遊泳衣的緣故變得更加性感,性感到讓她惡心!


    那鳳眸裏,閃動著的是什麽?!


    嗬嗬,是嫉妒?極端的不自信?


    亦或者兩者都有?!


    想到這裏,簡憶猛的一甩頭,將程亦軒的手甩至一邊,唇角浮上淒然,淚也順勢而落,“我隻是去看看他,而且自從決定和你在一起後,我就當他是哥哥了,你――不信我?!我隻是覺得悶,也怕打擾你們……爸爸那兒我不敢去,老屋那我也不敢去,除了蕭烈,我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了,我這裏悶,很悶,很難受……可就是這樣,你還是不信我!你是不是想讓我去死,你才開心,你才會信我?”


    程亦軒有了些遲疑,她的麋鹿眼向來是他的致命傷,彎彎的,帶著那極致的哀傷,漾著淚花,讓他無法繼續狠心下去!


    大手順勢一攬,心已然悉數轟然倒塌,被她甩至一邊的手臂也收緊了,頓時,滿懷馨香,跟隨了他一下午的煩躁不安怒氣便悉數散去,隻有懷裏的這一把柔若無骨,隻有鼻尖縈繞的荷香,隻有她,他的憶兒――


    鳳眸隨著那馨香沉醉的閉起,嘴裏一疊聲的應道,“我信,我信還不好嗎,別哭,別哭了……蘇兒早已經走了,明天,明天我就帶你去普羅旺斯,我們先去注冊,然後去普羅旺斯度蜜月,誰也管不了我們,誰也無法擋住我們相愛的腳步,憶兒,憶兒,別哭了,寶貝……”


    程亦軒這一求饒外加求婚,真正是遂了簡憶的路線,於是她依從了自己的心意,扯開了嗓門實實在在的飆了一回女高音,在往後的許多年裏,每每想起今天,兩個人印象最深刻的就屬這一段女高音了!


    這可真算得上是高山流水,抑揚頓挫,讓人肝腸寸斷啊,如果沒有這個契機,簡憶無法將程亦軒牢牢的攢在手心裏,如果不是向南的失蹤還有這一連串的打擊,她也不會這麽放開了嗓門的吼!


    這一哭,直哭得地動山搖,人心崩潰,程亦軒就差跪下來求她這個小姑奶奶饒恕罪過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簡憶從睡夢中醒來時,程亦軒依然坐在床頭邊謹小慎微的看著她,生怕一個噩夢又讓她抑製不住情緒,可一個人的到來,卻將這種和諧給打破了。


    小雲臉色灰敗的走進來時,程亦軒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去集團了,他早就聽說虎子那小子和小雲的事情,但礙於之前對小雲的懲罰,他隻是微微朝她看了一眼,便回轉身深深吻了吻簡憶的唇角,而後眸子裏像是盛滿了蜜糖似的隨著虎子走了。


    小雲局促的目送著程亦軒和她的男人,半天才神情羞愧的靠近了簡憶,“少奶奶……”


    簡憶這時也已經起了床,夏日裏衣服本就不多,一件日常家居裙子,兩個人便像平常人家拉家常的兩個女人般的,麵對麵的坐在了沙發上。


    此時聽到小雲對她的稱呼,倒是讓她想起了她那是對自己的百般維護,心裏便柔軟起來。


    將一杯茉莉花涼茶遞給了依然羞愧不已的小雲,她似乎從來沒責怪過她似地望著局促的小雲,“下次別叫我少奶奶了,以後可都是一家人,不要那麽生分好嗎?還是和以前一樣,叫我憶姐吧。”


    小雲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簡憶,待領會到她那雙麋鹿眼裏漾著的溫情眼神時,她驀然便哭了起來。


    “憶姐,你怎麽不罵我?!”


    簡憶扯起唇角,眼裏的淡然仿佛運籌帷幄的女王,“沒那個必要,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其實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過去吧,何必又提起……”


    小雲的淚在聽到這句話時,又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犯的罪,以至於每次虎子提起那兩個孩子,她都不敢聽。


    隻是因為心虛,因為那些過往的罪惡!


    她慢慢朝著簡憶移了移身體,深深吸了口氣,才堅定地摒除了那些恐懼的感覺,“你生念一和念簡時,醫生有沒有說你體內有催產素?”


    簡憶的心一驚,隨即想到自己當時的早產是那麽的突然,心念回轉間,一個答案是那麽的呼之欲出,“我以為你提的是我出事時你不在場的事情,難道――你是說有人故意想讓我早產?”


    小雲搖搖頭,臉上現出悲傷,“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和孩子們,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害死他們了!”


    簡憶捂著胸口,直覺痛心,可她旋即又想起過去小雲維護她的種種,如果她真是那個害自己的人,那她今天為什麽要坐在這裏?


    “念一和念簡很好,你別再自責了,有什麽事也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起呢,我隻想靜靜的過完這一生,陪著軒,陪著我的孩子們,小雲,其實那天虎子和我說起你們的事了,他是個好男人,對你也很珍惜,你這又是何必呢?”


    指了指小雲的肚子,簡憶選擇避重就輕,可小雲的淚卻流的越來越凶了,她抽噎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開始他們逼我在你的湯裏放春藥,就想著你和蕭書記作出不齒之事,他們就可以抓住你的把柄,一次性把你驅逐出程家,可後來你們始終保持著冷靜,他們見這計不行,又再生一計……那天,蘇紫那個死女人拿著催產藥來廚房,把周圍的人都支開後,她――她威脅我,如果不照做,她就讓人要了我爸媽的老命,我……我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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