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著窗簾的一角,她使盡全力一撕,由於布條的絲線過於鋒利,手掌處被拉出了一道血痕,還沒等她注意到,就被一隻大手握住了,


    “說了穿我的衣服,難道不可以嗎,就非要生分到這種地步?”


    簡憶的眼裏還是冷冷的,素手一個翻轉,就打開了他並沒敢太用力氣的手,“我說了,我不稀罕!對於你,我簡憶除了厭惡,就是惡心!這些理由,夠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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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烈背對著站定在他身後的刑偵人員,麵上是難以掩飾的怒意和無奈,彈了彈手指的煙頭,他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一個人怎麽會人間蒸發了,這是死命令,一定要徹查,徹查!懂嗎?”


    身後的人唯唯諾諾,“舉報人說……嘉華的直升機剛剛已經離境,而且……程亦軒上午也去了獅子村,我們想,可能嫌疑人的失蹤和他有關!”


    蕭烈嗤笑:“怎麽可能,他們不熟!祛”


    劉秘書一聽這話,心裏深知領導隻是不願意承認,內心裏比誰都清楚明白,連忙把一幹人等都請出了辦公室,到了門外,他才指指裏麵,輕聲說道:“書記昨晚一夜未休息,什麽事回頭再說,可以嗎?”


    是夜。


    海城“夜未央”幽暗的燈光下,程亦軒略帶疲憊的看著坐在他對麵的男人,政府工作人員的基本著裝,依然擋不住他的俊美,那眼底深深的擔憂不自覺溢出,彈了彈煙灰,他慵懶的問道:“找我有事?”


    “或許——聶向南這個人,程總聽說過?”


    薄唇邊倏然滑過一抹淺笑,“怎麽來問我,大街小巷,頭版頭條,今天不都傳遍說清了嗎?難不成蕭書記認為我窩藏逃犯?”


    蕭烈也自鼻中低哼一聲,慢慢啜了一口咖啡,他一言不發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程亦軒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善罷甘休,這個人渣,他難道不知道這一切都需要一個人來承擔嗎,居然還幫那個人逃跑!


    咖啡館外的空氣依然熾熱,夜色下,人們都急色匆匆,希望快點到達一個涼爽的地方,而這一切熾熱之於他蕭烈,卻比寒潭還要冰冷,現在的他,心裏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憶憶去了哪裏,電話怎麽也打不通,現在這個人渣居然這樣風淡雲輕的回複他的質疑,這一下就將他的夢推向了懸崖邊上。


    他突然之間就斷定了一件事,憶憶,肯定已經被他挾持——


    回到小區時,隱隱約約的,他的心開始不定,掏出鑰匙開門時,門口擺放著的一雙女式軟皮涼鞋立刻讓他雀躍起來。


    “憶憶?是你嗎?”一邊叫著,他連鞋子都來不及脫就衝到了亮著燈的廚房,溫煦的燈下,一個麵帶尷尬的女人將他的急切盡收眼底,“哥——是,我……”


    蕭烈的心在看到秦暖時忽然就停止了跳動,圍裙還係在她腰間,藍白格子的,是上次他專門買回來給自己的,隻因為那個人說想吃自己家裏燒的菜……


    而今——


    “哥——我,我……”


    秦暖囁嚅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沙發上的包裏拿出了一枚亮閃閃的物件,攤開後的手心裏,多了一枚鑰匙。


    她緊緊地盯著男人的眼眸,生怕漏掉了什麽,那眼中乍現的痛楚,糾結,還有無法消散的哀傷,都讓她心酸,挺挺胸,她一字一句的說道:“簡憶來找我了,就昨晚……她說,這個是你對她的承諾,現在,她還給我……我笑著說怎麽會,承諾這種東西還能轉讓嗎,可她說能的,如果真心愛著你,就請接受吧……哥,她走了,聽說去了普羅旺斯,而且還帶話給你,讓你不要去追,因為還有一個姓聶的男人需要她保護,她說這一生,她隻求他平安幸福,別的,別無他求!”


    蕭烈的腳步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猛地跌坐在沙發裏,真皮沙發瞬間深陷下去,他的心也徹底碎裂,無處安放,心痛伴隨著窒息的感覺襲遍全身,“她還說了什麽……說——”


    秦暖被麵前心愛的男人猛地這麽一吼,一個激靈就濕潤了眼眶,說什麽,還需要說嗎?


    “沒什麽了,她說她希望你幸福……”


    “哈哈……”沙發上的蕭烈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幸福?她說讓他幸福?


    她怎麽可以?!


    砰的一下,他隨手就將茶幾上的水杯扔了出去,玻璃撞上電視機,應聲碎裂的聲音讓屋裏的兩個人都震了一下,牆上的液晶電視破了一個大窟窿,四處飛濺的玻璃碎屑弄得木地板上一片狼藉!


    秦暖身體緊緊倚向牆壁,不停地顫抖著,這樣的蕭烈是她從來沒有看過的,說到底男人和女人也是差不多的,一旦情到深處,也再也沒有轉寰!


    可是她怎麽辦?


    付出那麽多心意,失眠心痛的那些個無數個夜晚,好似被那杯子的碎玻璃屑帶走了,連帶著那些深入骨髓的愛慕,一並冷徹心扉……


    念簡和念一的一周歲生日,是在陽明山老屋過的,偌大的草坪上聚集了商界和政界的精英,大腕,就連影視界明星也來湊熱鬧。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被打扮的猶如小明星似的,已經能順著牆根跑了,大人們也就隻好跟著他們後麵抄底,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破了兩個瓷娃娃。


    屋裏,程謹寒滿麵怒容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居然這次把不入流的小明星都帶回家了,感情真是要撕破他的老臉麽!


    “你說,今天你到底準備怎麽收場,連這種貨色你都要,這世上沒有女人了嗎?她,她不是上次在酒店開槍的那個女人嗎,你是想氣死我——”


    程亦軒半眯著眼躺在沙發上,窗外的景色又開始妖嬈起來了,去年這時候他們還在一起,看著剛出生的兩個孩子,那時候他的心是多雀躍……


    可現在,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閉了閉眼,他甕聲甕氣,和今天的氣氛完全格格不入,“不久的將來,她不會再是小明星,我的女人,絕對不允許很差!”


    程謹寒愣怔了,一旁的程媽媽氣得直抹淚,站在吧台旁的蒲逸鳴更是摸不準弟弟的心思,這幾個月來,他的花邊新聞是接連不斷,海城晨報每日的頭版頭條都是關於這位花心富商的一夜情照片,就連進入酒店的笑容都帶著迷醉的味道,平均一周換兩個女友,一度被商界淪為笑資,可就是這樣,他也沒有辦法替代他…自己上進,沒有任何花邊,最近和靜怡也走的很近,嗬,曾經的那些愛情,仿佛都已死去,想來想去,人生有一個願意陪伴自己在下雨的深夜漫步街頭的人,也足矣。


    不再有算計,不再有偽裝,不再有纏蜷的思念和愛慕……


    “想什麽呢,都沒看見人家……”


    素手端來一杯菊花茶,隨著伊人的靠近,那一股幽香滿腹芳香,不知不覺地,唇角便溢出笑容,“在想我家的靜怡,除了你,誰也不想……”


    “嗬嗬……真的嗎?”柔軟的發靠近他寬闊的肩膀,元靜怡心裏酸澀的厲害,但愛情就是個怪物,不管你有多麽不甘,多麽恨意決絕,隻要心愛的人一句輕語軟儂,什麽都煙消雲散,就像她,多麽的下作過,在這半年裏,在他的蘇蘇遠離後,默默地陪伴著他,直到那一天雨夜,那一番糾纏……


    異國的空氣裏仿佛溢著淡淡的披薩香氣,簡憶披散著頭發出來給家人買早餐時,滿肚子嘰嘰咕咕的抗議就讓她越發的愛上這座小鎮。


    來到普羅旺斯已經五個月,過去的日子仿佛都遠離了她,茹姐現在幫著她,在打理一家繪畫中心,前來學習的都是適齡兒童,還有很多事交不起錢的黑人兒童。


    推開家門,一股清香就飄了來,茹姐在廚房裏叮叮當當的忙碌著,隻一瞬,簡憶就聞出了是百合粥的味道。


    “哇——真是好久遠的記憶,茹姐,這百合何時買的呀……”


    歡叫著,她趴在大理石台麵上一瞬不眨的盯著鍋裏翻滾的粥浪,“真的好香哦,等向南回來,讓他一定要多吃點!”


    “哼,我會給我向南舅舅盛的,不要你來叫他,哼!”


    肥肥的囡囡扭著小屁股氣憤地看向簡憶,手上還抱著海綿寶寶的玩具,那是偶爾她和向南上街去逛,突然看到了中國製造,心動之下,就買了來送給天天鬧脾氣的囡囡。


    簡憶惡作劇似的起身,拍拍自己的肚子,扒拉兩下長頭,極度慵懶的往沙發上一躺,麋鹿眼微微上挑,“唉,怎麽辦呢,向南就喜歡吃我做的飯,並且還要是我盛的,某些人要想快點長大,就必須要多吃點了,不然怎麽能站起來和向南一樣高呢……唉……可惜啊可惜。”


    “噗——”


    在櫥櫃邊拿碗的茹姐聽到這番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卻沒想到也遭到了自己女兒的小白眼兒,頓時,兩個大人都隻有裝的若無其事的,省的小人兒以為大家都在笑話打擊她,直到聶向南麵色蒼白的踏進了家門。


    他們來的時候是程亦軒安排的住處,也並沒有住在他的莊園裏,隔三差五的,他總是從國內飛來,風塵仆仆的來,灰頭土臉的走,在他來時,家裏一團陰鬱,茹姐唯唯諾諾,向南鬱鬱寡歡,而最最痛楚的是簡憶,抗拒著他的入侵和諷刺,那樣一個魔鬼般的人,麵對向南,麵對她的嗬護,能說出什麽好話,做出什麽好事!


    於是一個月後,他們就悄悄的搬離了那戶客氣的人家,如果不是為了躲避國內的追擊,他們大可以招搖撞市,可最後,總是簡憶退卻了,即使已經傳話給蕭烈,她心裏總是忍不住提心吊膽,如果可以躲避著安穩一生,那她也願意……


    此時,簡憶見他蒼白著臉,心裏的那根弦又繃緊了,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她牽著他的手就往臥室走,聶向南雖然還是蒼白著臉,但明顯克製了很多隱藏的情緒,越是這時候,他越不能……


    “到底怎麽了,怎麽出去晨跑了一下就變成這樣了?”


    聶向南緩緩牽動唇角,用手捂住心髒,“你再揪著我,我怕是要心髒病暴發了,到時候你的罪名一定會是謀殺親夫,嗬嗬……”


    這句話炸的簡憶的眉毛都要飛起來了,手上又一用勁,直接朝著男人的腹部捅了過去,“什麽嘛,你不要和我打哈哈,到底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人了?”


    “唔——親愛的,你知不知道好痛的?嗬嗬……”


    男人寵溺的笑著,一把摟過女人的腰,轉身就將她抱了起來,順勢倒向柔軟的床,他將頭深深地埋進女人柔美的脖頸,嗅著她猶如荷瓣的芬芳,逗引的她大聲求饒,


    “讓你逗我,讓你逗我,都是你鬧得啦,向南,聶向南,向南?”


    叫著鬧著,忽然,她就停了下來,身體僵硬的不能動彈,也不敢動彈,勃頸處溫熱的液體是什麽?


    “向南,怎麽了,別嚇我,你別嚇我……”


    被簡憶輕輕推了一下,聶向南才如夢初醒,“嗬……憶憶,是我不好,嚇著你了……”


    “明天我要回國一趟,我……媽,生病了,胃癌……時日不多了……”


    簡憶的詫異變成了震驚,接踵而來的是愧疚,像鹹濕的海水,淹沒了她,“我陪你一起,好嗎?不管在哪裏,我不願意和你分開!向南,別這樣,答應我和你一起吧?”


    聶向南一個字都不敢吐出來,那樣的情況,他這輩子都無法和她說,也永遠不想看到她的難受悲傷,他……


    “他們不會接受你的,明天我就回去,給我訂票好嗎?”


    最終,簡憶還是沒有說一個字,聶向南的態度,表情,還有魂不守舍的樣子,都讓她沒有辦法再爭取,也許他爸媽隻是設了一個局,等著他回去,好拴住他,也許真的他媽媽不行了,隻能見他最後一麵……


    她猜疑著,猶豫著,一整晚,聶向南再也沒有提起父母一個字,隻是不停地和她回憶以前的每一件事,包括那些糗事,說到高-潮部分時,兩個人能笑好半天,等簡憶說完她進入程亦軒家後的情況時,天色已經泛白,聶向南抱著她,眼窩似乎都要深陷下去,一陣心疼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吻了上去,“早點回來,早點回來我們去拉斯維加斯,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擋我們在一起的決心,好嗎?”


    坐在窗前,簡憶想起自己那一晚的激動,仍然對那個給予她一生幫助和支持,還有那深沉內斂的愛的男人心痛的無法自已,讓她痛恨嗎?不,她永遠恨不起來,即使他再也回不來了………那一天,距離他走,已經整整兩個月,當風塵仆仆的蕭烈滿臉倦容的來到她眼前時,她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一樣!


    他手上捧著的是什麽,她心裏最清楚,爸爸下葬時,也是呆在那盒子裏,小小的雙人墓穴,他緊緊挨著媽媽的,可惜,爸爸竟連到死,也不知道媽媽依然活在人間,嗬……爸爸,你寂寞嗎,恨過嗎?


    蕭烈將骨灰盒輕輕放在她床頭,雙手扶著她的肩,心底一陣輕顫,他該怎麽說?


    約莫半小時後,簡憶才慢慢緩過勁來,接過滿臉淚痕的茹姐遞過來的毛巾,她看向一臉心疼的蕭烈。


    他黑了,瘦了,這大半年裏,他在哪裏,幹了什麽,她簡憶都不曾知道,而現在,他居然捧著她最心疼的人的骨灰,來到異國他鄉,來到她的身邊。


    再次開口時,她的嗓子已經啞的不能出聲,“到底怎麽回事?”


    茹姐帶著不知所措的囡囡默默退了出去,蕭烈還穿著軍裝,深藍灰色肩章底版上,綴有金色枝葉和一顆金色星徽。


    三個月前,他已經從海城調往a市軍事學院,請辭市委書記一職,讓老爺子大動幹戈,可是他隻想去學院,做一名普通的老師,雖然享有少將級別。


    此時,他慢慢蹲下身體,像安撫孩子似的,撫摸著簡憶的小手,她的身體在顫抖著,冰冷一片,手心裏已經沒有一絲溫度,他搓著,輕柔的搓著,希冀能夠給她點熱量,讓她重新回到現實。


    兩個月前,他那時已經從海城調往a市,上午第一節課之後,校長找到他,說有人在校門口等他,他走過去時,那個男人就站在門衛處,和年過半百的門衛聊得很開心,他記得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炫目。


    這就是極度迷戀簡憶的聶向南,一聲隨意的休閑服罩著他顯得單薄了許多的身體,臉色亦不複從前的健康,當他泰然的走過來和他握手時,他覺得,這個男人似乎都已在陰間走過一遭了。


    “是胃癌晚期,憶憶,你不要太傷心了,他走的時候沒有太多痛苦,醫院裏的護士都說,他的笑容是那麽的炫目……火化時,他手裏還攢著你的照片……憶憶,他說他希望你幸福……”


    即使已經過去幾天,蕭烈依然忘不了聶向南走時的情景,簡憶已經哭成了淚人,聽到蕭烈說向南居然還攢著她的照片火化時,她再也忍不住的慟哭起來,她對不起他,對不起他啊——


    “他說他媽媽有病,他,他居然騙我,我,我……哇……向南,向南……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將骨灰盒再次緊擁向懷裏,簡憶仿佛要掉了氣似的心痛如絞,這是她的向南,這一生,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愛她的人,再也沒有——


    遠在海城的程亦軒得知聶向南的死訊時,著實震驚了一會,而後又聽到手下說,聶向南已經將簡憶托付給蕭烈時,滿腔的震驚又變成了憤怒。


    一年多來,他花天酒地,鶯歌燕舞,為的就是引出那個小女人的蹤跡,卻沒想到,到了她出現的時候,卻是在蕭老爺子70大壽的宴席上!


    顯然這次她是以蕭烈未婚妻的名義出現在這裏的,嗬,在他的酒店裏,金碧輝煌的水晶燈下,觥籌交錯的人群中,她就那麽如魔女般的站在了他麵前,而他懷裏,還抱著正紅極一時的金曉曉!


    他知道,雖然她表麵上看起來是那麽的純情惑人,實際上,她就是一個魔女!


    一襲純白色繡著金色鳳凰的旗袍,勾勒出她迷人的曲線,卻絲毫讓人感覺不出妖孽,那精致的妝容恰到好處的畫出她所有的美好,那菱唇,那麋鹿般的眼眸,那攝人心魄的耳垂……


    上麵居然還掛著她最喜愛的淚珠耳環!


    媽的!


    程亦軒的喉間已經啞然,小腹處不知為何卻升騰出一股長久以來消失的力量,在他緩過勁來,麵對他們般配登對的笑容時,終是忍不住在心裏咒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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