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一步,蔣玉菡低聲道:“玉菡見過王妃。(.)”看著麵前精致的蔣玉菡,黛玉的眼前一下閃過的是水溶絕代的容顏,還有那句淡淡的話:“那隻不過我逢場作戲的手段而已。”


    不知為什麽,雖然相信水溶的話,但是在看到眼前那人嬌媚婉轉的樣子時,黛玉的心裏依然還是有些澀澀的。


    抬起頭淡淡的應了一聲,黛玉緩緩地道:“不知公子見我有什麽事。”蔣玉菡看了黛玉一眼,又望了往四周的人,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北王妃,玉菡有事想和王妃說。”


    不容黛玉回絕,蔣玉菡又道:“是寶二爺的事。”緩緩抬起頭,黛玉靜靜地看了蔣玉菡一眼,冷冷的道:“寶玉是我的表兄,公子若是有事,盡可和王爺說就是,我身為人妃,男女有別,公子還是免了吧。”說完,轉身就要上轎。


    蔣玉菡急道:“王妃難道不想知道寶玉如今在那裏嗎。”沒有回頭,黛玉冷笑了一下,道:“寶玉不在賈府就在城外的廟裏,還不勞公子提醒。”


    走近一步,蔣玉菡道:“王妃錯了,寶玉如今在滄州。”“滄州。”黛玉情不自禁的轉過身,低聲道:“他為何去了滄州,我怎麽沒聽說。”


    蔣玉菡為難地看了看紫娟等人一眼,低聲道:“請王妃借一步說話。”黛玉淡淡地道:“他們不會多言的,你自管說就是。”


    蔣玉菡微微向前靠了靠,低聲道:“寶二爺上次出事王妃知道吧.”點了點頭,黛玉不動聲色的道:“我知道,但是王爺已經將寶玉救了出來,當時寶玉來了北府,我也見過。”


    蔣玉菡默默的看了黛玉一眼,隻見她瑩白如玉的臉上依然是初見時那種動人心魄的神采,明如秋水的眸子似乎可以蕩盡世間的一切塵埃,麵對著黛玉的那雙清眸,蔣玉菡忽然覺得有些猶豫起來。


    見蔣玉菡不做聲,黛玉低聲道:“蔣公子不是有話要說嗎。”醒悟過來,蔣玉菡的眼前一下子閃過水溶那清冷的神色和讓人心寒的話:“玉函,以後若是沒事就不要再過來。”“以前那不過是本王遮人耳目的手段,不過如今王已經不需要了。”“是,本王不想讓她誤會。”


    緩緩的垂下眼瞼,再抬起眼的蔣玉菡細長柔美的眼裏多了一份冷漠和陰暗,連聲音也似乎有了異樣:“王妃隻看到了其一,卻不知其二。”


    停了一下,蔣玉菡道:“當初寶二爺確實從牢裏出來了,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釋放,而是發配離京。”


    黛玉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晃了一下,隨後低聲道:“胡言亂語,當初我可是親眼看到寶玉上的車子。”蔣玉菡一字一句的道:“千真萬確,王妃若是不信,大可去賈府裏問一下,而且當初寶二爺的事...”


    抬頭看了黛玉一眼,蔣玉菡繼續道:“寶二爺的事本來不大,關上幾日,再走走路子就可以無憂,可當初王爺卻一力要府尹盡快放人,並且還大費周折的要刑部將二爺的卷檔批為滄州流放。”


    輕輕冷笑了一聲,黛玉低聲道:“蔣公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句,不管這件事如何,我相信王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陷害寶玉,所以你今天的話對我來說,不過是白費苦心。”


    見蔣玉菡怔怔的看著自己,黛玉明眸一垂,輕輕歎了一聲,低低的道:“當初王爺待你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寶玉當年為了你可是挨了一頓板子,沒想到如今你卻恩將仇報,不但誣陷王爺不義,連寶玉的事你也不想輕易放過,蔣公子,你心裏可曾有愧。”


    蔣玉菡不死心的道:“正是因為寶二爺曾經幫過我,所以玉函今日才將這些告訴王妃,玉函不忍心讓二爺再在外麵受苦。”


    冷冷的看著蔣玉菡,黛玉低低的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你難道會真心的為寶玉的事鳴不平。”


    蔣玉菡見黛玉的話有些鬆動,忙道:“王妃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問一問賈府的人,二爺已經離開10多天,玉函決無虛言。”


    黛玉沒有理會,隻是輕輕地道:“蔣公子,王爺平日待你如何。”蔣玉菡猶豫了一下,沒有做聲,柔美的臉上是一種無法言明的神色。


    俏眸一轉,黛玉淡淡地道:“我真替王爺寒心,枉王爺素日什麽事都照拂著你,而此時,你卻在背後誣陷他的為人,果真如王爺說的‘人心叵測’‘反目成仇’。”


    蔣玉菡有些激動的道:“‘人心叵測’‘反目成仇’,是的,王爺的確照拂過我,可他何曾把我放在心上,他從頭到底不過是在利用我,做他的擋箭牌,利用完了,一句輕巧的不需要就把我拋在了一邊。”


    喘了口氣,蔣玉菡不甘心的道:“這兩年,為了他我苟且的周旋在各家各府之間,為他做了多少事,我從沒求過他什麽,我也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以後還能像從前那樣,經常見到他,我也就心滿意足,可他卻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對他來說,我不過是一個棋子,可對我來說,他卻是我的全部。”


    看著蔣玉菡那有些失控的俊麵,黛玉不覺向後退了一步,蔣玉菡一下明白了黛玉的心思,不由低低的道:“王妃放心,玉函今日不過是來好意提醒王妃一句,對王爺來說,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昨天是寶玉,今天是我,明天或許就是王妃。”


    黛玉身子微微一凜,淡淡地道:“多謝蔣公子好意提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至於王爺的為人,還不勞公子費心。”轉過身,黛玉對紫鵑道:“紫鵑,告訴他們一聲,我們回府。”


    掩上簾子,黛玉看也沒看一眼,低低的道:“回府。(.好看的小說)”


    直到走出了很遠,黛玉才輕輕地問紫鵑道:“他走了嗎。”紫鵑回頭看了一眼,道:“王妃,已經看不見了。”


    想了一下,黛玉低聲道:“紫鵑,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去賈府看看老太太,你私下問問寶姐姐,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紫鵑不由道:“王妃,那個蔣公子的話何必做信呢,他是存心誣陷王爺。”黛玉沒有做聲,隻是想起上次寶玉臨別時的話,心裏有一份不安已經隱隱的泛了出來。


    回到北府的時候,天色還早,黛玉卻焦躁不安的在房裏走來走去,雪雁不解的勸道:“王妃不要著急,紫娟姐姐不過是給老太太送幾件東西,很快就回來的。”


    黛玉看了雪雁一眼,沒有作聲,隻是有些茫然的向外看了看,才道:“我是擔心…。”沒有說下去,黛玉忽覺得自己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跳了起來。


    坐在轎子裏,水溶長長的舒了口氣,今天的事在腦海裏細細的過了一遍,水溶閉上眼,低低的道:“該來的總歸會來。”


    六子掀起簾子,低聲道:“王爺,到了。”淡淡的應了一聲,水溶緩緩的走出轎子,料峭的春寒使得漸黑的天色依然清冷,水溶披著鶴氅剛剛邁進二門,就見拐角處黛玉靜靜地站在那裏,鵝黃的鬥篷裹著她依然纖弱的身子,似乎已是不勝淒寒。


    快步走了過去,水溶低低的道:“你怎麽等在這裏。”黛玉沒有做聲,隻是靜靜的看著看著水溶,秋水般的眸子裏不似平日的清澈,竟然是一片幽邃。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做聲,隻有身旁的枝葉隨風發出簌簌的聲音。


    紫鵑心驚膽戰的站在一邊,心裏不由的想起剛才的事。聽完紫鵑的話,黛玉一聲不吭,隻是靜靜地呆坐在床上,似水的眸子沒有意識的看著前麵的銅鏡,好像那裏麵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一樣。


    走上前來,紫鵑低低的道:“王妃先不要著急,這件事說不定是另有隱情,二奶奶和紫鵑說的時候,也是有些疑惑的,她說二爺當初走的時候,神色很平靜,而且還不止一次的勸過二奶奶,要她一定不要擔心,好好照看著老太太和太太,過不了多長日子,他就會回來的。”


    見黛玉不做聲,紫鵑又道:“王妃想想,二爺能那樣平靜的離開,就一定知道或許這樣是最好的法子。”


    輕輕歎了一聲,黛玉沒有理會紫鵑的話,隻是低低的道:“他為什麽要騙我,還要這樣瞞著我,今日若不是聽人說起來,我或許永遠都不知道,還以為寶玉依然好好的在廟裏讀書呢。”


    一下子立起身來,黛玉低聲道:“我問問去。”紫鵑忙上前道:“王妃,王爺如今還沒回來,王妃即使想問也要等到王爺回來再說。”


    緩緩的轉過身,黛玉輕輕地看了紫鵑一眼,道:“紫鵑,你陪我去外麵等等。”說完,也不等紫鵑應話,黛玉自顧自的拿起一邊的鬥篷,輕輕地披上,緩緩地向外走去,慌得紫鵑趕緊拿起手爐,追了上去。


    如今看著水溶和黛玉兩人都沒有做聲,素知黛玉性子的紫鵑在一邊反倒更加的不安,一不留神,手中拿著的帕子掉在地上,隨後被風一吹,慌得紫鵑連忙去撿。


    看了離開的紫鵑一眼,水溶低低的道:“怎麽了,即使有事等我回去再說。”看著水溶,黛玉的眸光沒有回避,輕輕地道:“我想問王爺一件事。”


    “什麽事。”水溶不加思索的道:“寶玉的事。”見黛玉一下變了臉色,水溶自嘲的笑了一下,道:“能讓你這樣鄭重其事的來等我的事,恐怕隻有這件事了。”


    緩緩地垂下眼瞼,黛玉忽然覺得剛才慢慢的憤懣竟然有些淡了下來,沒有再看水溶,黛玉隻是低低的道:“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做。”


    “如果我說這樣做是為了寶玉好,你信不信。”水溶深邃的清眸靜靜的看著黛玉,低沉地道,黛玉看了水溶一眼,隨後沒有猶豫的道:“我信。”


    沒有料到黛玉會這樣痛快的回答,水溶竟然怔了一下,隨後情不自禁的擁起黛玉,激動的道:“顰兒,你真的相信。”


    黛玉低聲道:“我信,但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樣做的理由。”忽的輕輕歎了口氣,水溶低緩的道:“回去吧,不是我不告訴你,恐怕你很快也會知道了。”


    見黛玉執著的樣子,水溶無奈的道:“顰兒,別問了,你隻要相信這件事我是為寶玉好就行了,還有,我還有事,恐怕一時半會忙不過來,今晚你早些歇著,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的。”


    轉過頭,水溶對紫鵑道:“紫鵑,快伺候王妃回去歇一下,免得著涼。”緊緊握了握黛玉的手,水溶鄭重的道:“相信我,你是我的王妃,有些事我一定會盡力的。”


    這一夜水溶沒有回來,黛玉也睡得很不踏實,夢中依稀在大觀園裏,自己竟然走迷了路,四處喊人卻沒有一個人應聲,就在黛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一下子湧出了很多陌生人,驚得黛玉叫了一聲,一下子醒了。


    睜開眼,黛玉卻見外麵天還沒亮,而自己的額上已是香汗淋漓。聽到動靜的紫鵑輕聲道:“王妃,怎麽了。”


    應了一聲,黛玉道:“沒事,你睡吧,我剛才做了個夢。”紫鵑道:“那王妃也再睡些吧,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兒呢。”再躺下時,黛玉竟然毫無睡意,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總是如影隨形。


    一天靜靜的過去了,自昨日離開水溶後,黛玉再沒見著他,不過丫鬟來說,水溶曾經吩咐過,他今天有事,可能會回來的晚些。


    看著外麵的天色漸漸地西移下來,紫鵑看了一眼有些焦躁不安的黛玉,不由勸道:“王妃不要多想了,既然王爺說要告訴王妃,就一定不會食言的。”


    黛玉嗔了紫鵑一眼,低聲道:“我不是擔心這些,我是在想王爺昨天的話,紫鵑,我總覺得好像要出什麽事,我這心一天都在懸著。”


    紫鵑安慰道:“這不是一天好好的過去了,王妃就不要去想了,剛才雪雁撬了幾個鬆子,王妃吃點吧。”


    食不知味的吃了幾顆,忽然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雪雁的聲音:“王妃,王爺回來了。”


    一下子站了起來,黛玉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跳了起來。簾子一掀,水溶帶進了一房的涼意。


    看了黛玉一眼,水溶神色凝重的對紫鵑道:“你去給王妃準備一件大衣,本王和王妃馬上要出門。”


    上前握著黛玉的手,水溶低低的道:“顰兒,先不要著急,聽我說。”看著水溶緊皺的英眉,俊逸的臉色,黛玉有些顫抖的道:“出了什麽事,難道…。”


    “是賈府出事了,今天皇上下旨,查抄了寧榮二府,所有的人都關進了城外的獄神廟,老太君…。”沒有說完,水溶望著黛玉道:“顰兒,你別傷心,老太君急火攻心,一下病倒了,恐怕…。”


    黛玉人怔怔的,眼裏的淚卻是一下子湧了出來,喃喃的道:“老太太…。”紫鵑輕輕地走了進來,對水溶道:“王爺,都準備好了。”


    水溶一把拉起黛玉,道:“我陪你去看看,走吧,若是晚了,我們恐怕趕不回來。”反應過來,黛玉忙道:“好,老太太在哪裏。”


    水溶邊走邊道:“目前還留在榮國府莊外的一個偏院裏,身旁隻有一個孫媳和丫鬟跟著,至於其他的人,已經都送到了獄神廟。”


    “娘娘呢,宮裏不是還有娘娘嗎。”黛玉一下子想起來,不甘心的道:“她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府裏成了這樣。”


    輕輕地冷笑了一下,水溶道:“你以為娘娘不知道嗎,若不是她腹中的孩子,恐怕她早已經…。”冰冷淡漠的語氣從水溶的嘴裏說出來,聽得黛玉忍不住多了一份寒意。


    默默的看了水溶一眼,隻見他白玉般的臉上波瀾不驚,幽邃的眸子裏依然是平日的淩厲,緊緊抿起的嘴角留下一道淡淡的弧線,透著幾分寡情。


    覺察到黛玉的遲疑,水溶不由轉頭看了黛玉一眼,隨後明白了黛玉的疑慮,低聲淡淡的道:“身在皇家,早就見慣了這些反目成仇,薄情寡義,所以已經淡漠了,就像當初我又何嚐不是這樣。”


    從沒聽水溶在自己麵前說起過以前的事,看著他淡漠的神色,黛玉想起以前聽長平和溫寧說起的事,心裏竟然不覺得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看了看遠處已經蒼茫的天色,水溶沒有再說,隻是輕輕的道:“快些走吧,還能趕得及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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