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的水溶雖然神色有些憔悴,但是那一份絕代的風華依然難以掩飾,玉瓷般的麵容泛著淡淡的光澤,濃長的睫毛留下一道淺淺的弧暈,或許是這幾天的竭心殫慮,好看的眼角下蘊著一絲淡淡的灰青。(.無彈窗廣告)


    抬起帕子輕輕地拭了拭水溶的額角,黛玉的耳旁依然響著剛才甄太醫的話:“王妃勿需擔心,王爺的傷不要緊,塗點藥很快就會好了,王爺昏過去隻是因為太累了,這些日子看樣子恐怕沒有…。”


    看著甄太醫搖頭走了出去,六子低聲苦笑著道:“其實王爺這兩天根本就沒有歇息過,為了有些事不停地奔波在各部之間,就連昨晚也隻是在書案上靠了一會兒,因為還有很多卷宗等著他批閱呢。”


    看了黛玉一眼,六子又道:“王妃或許不知道,賈府的老太君能留在城裏,全是王爺周旋的功勞,小的當時跟著王爺,聽他自言自語的說過,賈府裏有兩個人不能不救,一個是寶玉,一個是老太君。”


    黛玉沒有做聲,隻是輕輕的垂下頭,雖然平日裏水溶從沒在自己跟前說過什麽信誓旦旦的話,但是在碰到事的時候,他想的卻全是自己心中的心,隻是當初水溶和那人的對話,又讓黛玉情腸百轉。


    輕輕握著水溶一側的手,黛玉忽的低聲道:“六子,你跟了王爺日子很久了吧。”六子點點頭道:“回王妃,小的在宮裏就跟著王爺,已經7年了。”


    轉頭看了看六子,黛玉清澈似水的眸子竟然使得六子不由的低下頭,低聲道:“王爺這些年過的很不易,不過好在如今有王妃陪著,或許王妃不知道,但六子卻明白,王妃對王爺來說,似乎比什麽都重要,當初…。”


    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六子忙笑著道:“王爺隻是太累了,王妃也不要擔心。”黛玉沒有看六子,自言自語的道:“當初皇上將我賜婚給王爺的時候,是不是對王爺來說很不利。”


    六子低低的道:“是的,本來王爺是有把握推掉這樁婚事的,但是最後王爺放棄了,因為他聽侍墨說,宮裏已經到處都是風言風語,若是王爺不認的話,那王妃恐怕就隻有…。”


    停了一下,六子低聲繼續道:“那一夜,王爺根本沒睡,隻是不停地在房裏走來走去,直到天亮了,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讓小的找出當初梅妃最喜歡的那一套首飾,急急的進了宮,第二天就接到了賜婚的聖旨。”


    不動聲色的低下頭,黛玉望著麵前水溶平靜的麵容,不由想起剛成親時進宮謝恩,水溶看到皇上賞賜的那套梅花首飾時的神情,原來賜婚的事當初是他進宮去求得…。也難怪那天皇上會在慈寧宮,而且毫不猶豫的親口賜婚。


    輕輕地撫了撫水溶白玉般的臉頰,黛玉想起今天的事,低低的道:“弈冰,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


    等水溶醒過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背麻麻的,木木的,房裏閃著幽幽的燈光,四處彌漫著一種溫馨。


    床邊,黛玉俯在那裏,似乎是睡著了,而自己的手卻被她埋在臉上,感受著彼此傳過來的溫度。


    許是感覺到什麽,黛玉一下子抬起頭,看著水溶清亮的眸子,驚喜的道:“你醒了。”心疼的苦笑了一下,水溶眼前黛玉的一雙杏目早已哭得紅腫,猶如兩顆晶瑩的露珠。


    緩緩的抬起手,水溶低低道:“我這不是沒事,隻不過有點累了,睡一覺而已,你這是何苦呢,對了,顰兒,你沒事吧。”


    黛玉抓住水溶的手,有些哽咽的道:“都是我太固執任性了,若是沒有我,你就不會受傷,是不是,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水溶有些自嘲的道:“這件事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你會不聽勸,執意要陪著我,不過…。”目光深邃的看著黛玉,水溶低沉的道:“顰兒,我心甘情願,當初你在門口說要溫太醫留下,而要隨著我一起走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那一刻我一下子想起‘生死與共’。”


    避開水溶有些執著的目光,黛玉低聲道:“留他是義,陪你是情。”默會著這幾個字,水溶沒有作聲,隻是緊緊地握了握黛玉的手。


    將被子輕輕的提了提,黛玉剛要說話,卻聽水溶輕輕地道:“顰兒,扶我起來,讓晚風將長史找來,我有事要吩咐一下。”看了看黛玉,水溶又道:“相信我,等一會兒我再告訴你今天的事的。”


    等朱策和侍墨走出去以後,才見水溶長長的舒了口氣,瞥了一眼黛玉幽怨的的樣子,低沉地道:“好了,我現在終於可以放下心了。”


    側身躺在那裏,水溶看著黛玉,低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問,你先聽我說。”舒了口氣,水溶道:“老太君給你的那封紙柬你想必看過了。”


    搖了搖頭,黛玉低聲道:“我沒看,那封信件塗著火錫,恐怕連老太太也沒看過,老太太隻說當初外祖父交給她的時候說過,以後若是遇到什麽事,將這封信交給皇上,或許能保住賈府一線希望。”


    自嘲的笑了一下,水溶低聲道:“相比起老太君和你,倒讓我慚愧了,沒錯,這件東西牽涉到皇家的一個秘密,你還記得賈府裏前幾年去世的那個蓉大奶奶嗎。”


    黛玉點了點頭,道:“記得,她去世的時候正好父親病重,我回了揚州。”水溶緩緩的道:“她是皇上的妹妹,也就是我的皇姑,以前的事我也隻是聽說了個大概,好像這位皇姑的身世不能為外人所知,於是先皇就將這件事交給了當初的國公爺,國公爺是先皇的侍衛,深得先皇的信任,一開始這件事先皇就打算息事寧人,皇上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所以也就相安了這麽多年,元妃娘娘能在宮裏恩寵有加,恐怕也與這件事有關,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麽人死事消,誰知其實遠不是這麽簡單,一年前,宮裏以前伺候太上皇的一個老太監道出了一個秘密,原來這道紙柬上還牽涉著另一個人的事,那就是我們今天碰到的忠順王爺。”


    “這些都是皇家秘事,你不知道或許更好,我隻想告訴你,這張紙柬對忠順王爺來說至關重要,所以他才不惜慢慢的找機會,也怪賈府的人不爭氣,恃強淩弱,為非作歹,一件件一樁樁,終於被捅到了皇上跟前,才惹來了今天的抄府之禍,就連宮裏的娘娘因為懷著龍璽,才免於被發配冷宮,暫時囚禁在鳳藻宮。”


    “賈府抄府的時候是忠順王爺親自去的,可惜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今天當我找到忠順王爺跟前的時候,她就老太君的事故意賣了我一個麵子,沒有為難,不過卻提了一個條件…。”


    見黛玉靜靜地盯著自己,清澈的眸子裏那一份神色已經掩飾不住,水溶輕輕地握著黛玉的手,道:“你先聽我說,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停了一下,水溶道:“忠順王爺知道當初寶玉的事是我故意為之,而且又知道你是我的王妃,可能是府裏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以寶玉的事與我相挾,要我幫他查找這封紙柬,而且事成之後他就答應幫我。”


    看著黛玉,水溶低沉的道:“顰兒,說句實話,當初我答應下來的時候,的確是有私心的,畢竟忠順王爺是我的皇叔,盤根錯節這麽多年,在朝堂上的勢力不可小視,有了他的暗中支持,對我來說,可以有很大的餘地,我不想否認這件事。”


    “忠順還告訴我,有一個人也在找這封紙柬,那就是太子,紙柬裏麵到底寫著什麽,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既然能讓太子出手的事,恐怕不會是那麽簡單的事…。還有一點,此消彼長,若是忠順王爺幫了我,那對太子來說就也是不能容忍了…。因而這件事相信他是不會坐等的,並且也在時時盯著。”


    “今日,我們去看老太君的時候,忠順王爺忽然攔在路上,他告訴我東西可能在老太君身上,因為他聽說太子那裏好像得了信,要我好好留意一下,所以在你進去的時候,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於是我匆匆的部署了一下,故意讓人說我已經拿到了東西,他們就會衝著我來,而你們就可以從容的離開,本以為會沒事,誰知…。”


    坦然的看著黛玉,水溶的眸子沒有絲毫的心虛,道:“當初救老太君的時候,完全是衝著你的麵子,因為我知道老太君對你來說的地位,在我急著催你趕回去的時候,我擔心的是若是碰到太子的人,會連累了你,但是讓我沒有想到東西果真在老太君手裏,而且她還將東西交給了你,當我真的從你手裏拿過這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紙柬的時候,我的心裏曾經苦笑了一下,想不到得來的竟然是這樣的輕鬆,卻又這樣的湊巧,更想不到是從你手裏接過的,而且是在這種時候。”


    “後麵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故意讓人將信放出去的事引來了他們的圍截,而你又沒有聽我的勸告,執意要跟著我,於是就…。不過好在你沒事。”見黛玉沒有作聲,水溶道:“顰兒,相信我,這件事我真的…。”


    緩緩的垂下眼瞼,想起當時的情景,水溶那胸有成竹的神色依然晃動在眼前,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握緊了黛玉的手,水溶低低的道:“相信我,經過了這麽多,所有的人我都可以利用,唯獨你,我不會這麽做的,還有,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我蓄意而為,那當時我說什麽也不會答應你陪著我,而讓你聽到這件事,在我攜著你上車的時候,我就已經問心無愧。”


    望著水溶深邃靜謐的眸子,黛玉的眼前是那一個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護在身下的身影,是那一個“什麽也別聽別看”的胸懷,是那一個明知是被人暗算,卻依然拿著梅花首飾進宮求皇上賜婚的水弈冰。


    “弈冰,我信你。”黛玉堅定的目光靜靜的看著水溶,道:“我相信這件事不是你蓄意的,我相信你也是碰巧的,我相信你救老太太是因為我,但是…。”


    話鋒一轉,黛玉低低的道:“你為什麽要瞞著我那麽多事,既然我已經嫁給了你,你不是說過,我們禍福與共…。”


    舒了口氣,水溶輕輕地握了握黛玉的手,道:“顰兒,能聽到你這句話,我…。”沒有說下去,水溶頓了頓,隨後才道:“我說過我是個自私的人,你就讓我自私一下,至於寶玉的事,當初你讓我救他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今天,所以那時我故意讓順天府尹重判,幫他躲過這一場牢獄之災,說實話,對寶玉我也是很喜歡的,當初他來為你辯白的時候,我雖然生氣,但還是很欣賞他的坦白的,若是換做我,萬萬不會說出那番話,想比起寶玉的坦蕩,我其實很慚愧。”


    “你們是不同的人。”黛玉輕輕的道:“寶玉沒有經過世事,所以他的心思與你不一樣,有什麽說什麽,從不顧及後果,而你不同,你心機慎密,審時度勢,你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給自己步好了退路,你做每一件事都不是隨心而為,所以對你來說,永遠不會把短處暴露在人前。”


    意味深長的看著黛玉,水溶淡淡的道:“你是這麽看我的。”緩緩的垂下眼瞼,黛玉低低的道:“這就是真實的你,不管你承不承認。”


    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水溶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才歎氣道:“我身不由己啊,顰兒,如果你經曆了我的遭遇,或許會明白一些,好了,天也不早了,睡吧。”


    水溶背上的傷很輕,不過是當時被火撲了一下,抹上藥後,第二天黛玉醒來的時候,水溶已經離開了,紫鵑對黛玉道:“王爺已經去宮裏了,臨走時吩咐,昨夜王妃睡得晚,所以沒有喚醒王妃。”


    坐起來,黛玉輕聲嗔道:“王爺不讓你喚醒我你就聽啊,早些起來我還有事呢。”紫鵑低聲道:“王妃昨夜累了半夜,紫鵑也以為…。”


    黛玉輕輕的道:“今天我要去看看老太太,還有打發個人去溫府裏問一下,二哥可好,還有也不知獄神廟裏的那些人怎麽樣了。”


    紫鵑輕聲道:“好教王妃放心,王爺臨走時已經說了,昨夜護送寧二爺的人早就回來了,寧二爺毫發無損的回到溫府,老太太那裏也有人守著,沒事的,城外的人,王爺說皇上還沒下旨,應該暫時無憂。”


    歎了一聲,黛玉道:“想不到一日之內,天翻地覆,好在他們…。”黛玉沒有說下去,紫鵑也知道黛玉所指的是誰,低聲道:“王妃不要想太多了,走到這一步,誰也無能為力,大家隻能是盡心而已,王妃難道忘了當初在府裏的日子。”


    白了紫鵑一眼,黛玉道:“你說的什麽話,那裏我畢竟住了那麽多年,對了,昨天去的匆忙,什麽也沒帶,你和雪雁打點一下,如今天氣還寒,老太太她們住在那裏,缺了衣被怎麽行。”


    紫鵑道:“這些事晚風姐姐已經按著王爺的吩咐派人送去了,王妃就放心吧。”看了黛玉一眼,紫鵑道:“王妃,不是說好今天要去靖王府的嗎。”


    黛玉這才醒悟過來,低聲道:“賈府一出事,我隻想著老太太去了,倒把今日的事忘了,紫鵑,快給我洗漱一下。”


    下了車子,黛玉見一個穿戴整齊的嬤嬤迎了上來,道:“奴婢見過林王妃,我家王妃吩咐奴婢在這迎著林王妃,林王妃請。”


    走進去,靖王妃笑著迎出來道:“弟妹怎麽才來,我都打發人出來迎了不知多少回。”黛玉淡淡的一笑,道:“出來的晚了,讓王嫂久等了。”


    靖王妃笑著道:“弟妹真客氣,大家是一家人,還說這些見外的話。”親熱的拉著黛玉的手,靖王妃道:“你不知道,上次上元節的事,讓我內疚了好久,都怪我當時走得急了些,累的弟妹不但崴了腳,而且還引起一些誤會。”


    黛玉淡淡的道:“王嫂不必自責,就想王嫂說的,不過是誤會而已。”靖王妃一愣,隨後笑著道:“是啊,沒事就好,所以我今天特意請弟妹過來,一來為那天的事給弟妹道歉,二來大家一起說說話,對了,今天我還請了一個人,你一定不會想到。”


    黛玉明眸一轉,清澈的眼波看了靖王妃一眼,低低的笑道:“王嫂也喜歡賣起關子來了。”靖王妃笑道:“弟妹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丫鬟打起簾子,黛玉扶著紫鵑的手走了進去,剛拐過屏風,一個人笑意嫣嫣的迎了上來,輕輕的道:“林王妃,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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