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了口氣,水溶忽的轉過頭來,深邃的眸子靜靜的盯著黛玉,低低的道:“顰兒,你和西寧郡主一起住了一段日子,你覺得她的為人如何。”


    黛玉也不由站起來,有些疑惑地道:“弈冰,你這是何意。”緩緩垂下眼瞼,水溶輕輕咳了一聲,道:“看到這封信我一時想起來,一個閨閣女子能想到這一步,的確不可忽視,即使與男子比起來,她的心機也是…。”


    抬頭看著黛玉,水溶語重心長的道:“你以後對她要當心些。”黛玉輕輕地道:“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為人爽朗,大氣,還經常勸我要看開些,所以對她,我…。”


    上前握起黛玉的手,水溶道:“生在皇宮王府的人,都會受利益所趨,所以什麽都不是絕對的。”


    感覺到水溶握過來的手有些涼涼的,黛玉不由關切的道:“弈冰你怎麽了。”輕輕笑了一下,水溶道:“你不見我披著外衣嗎,剛才甄太醫剛剛換上藥。”


    愧疚的低下頭,黛玉道:“是我隻顧著和你說話了,弈冰…”打斷黛玉的話,水溶道:“別說這些,今天去靖王府還好吧。”


    黛玉道:“我剛剛知道,靖王妃原來和西寧郡主是遠親,也難怪當初郡主離宮時她過來相送呢。”


    水溶沒有做聲,隻是不可置否的冷冷一笑,隨後才低低的道:“是不是表親沒有什麽重要,重要的是兩府很近。”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默然不語的黛玉,水溶忽然漫不經心的道:“顰兒,你不是喜歡看書嗎,我的書房裏有幾本孤本珍品,沒事的時候你可以過來翻一下。”


    黛玉道:“正好,你不在時我也可以解解悶。”點了點頭,水溶深邃的清眸裏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目光,隨後濃濃的長睫又掩蓋的無影無蹤。


    兩人閑閑的說著,卻見六子匆匆的走了進來,對水溶道:“王爺,刑部侍郎來拜訪王爺。”看了黛玉一眼,水溶道:“好,讓長史先陪一下,本王換過衣衫就過去。”


    黛玉沒有作聲,轉身去那邊拿起水溶的銀袍,便更衣便道:“背後的傷自己當心些,等晚上回院裏我給你重新上上藥。”


    水溶挪揄道:“我也覺得他們上起藥來沒有輕重。”“是嗎,原來在王爺這裏,我竟然比甄太醫的醫術還高。”黛玉嬌嗔的側頭嫣然一笑,水溶眼中的黛玉有著一種不同於平日的神韻,似水的盈目,微翹的嘴角,那漾在麵上的生動使得她猶如偶然墜入凡間的仙子。


    情不自禁的擁著黛玉,水溶低低的喚道:“顰兒,你有時候都讓我不知說什麽好。”


    北太妃在慈寧宮裏陪著太後說話,黛玉不由給紫鵑使了個眼色,找了個因由,兩人一起走了出來。


    站在門口的廊簷下,紫鵑對黛玉道:“王妃,皇上在養心殿裏,戴總管也不離左右,我們怎麽能把東西送過去呢。”


    白了紫鵑一眼,黛玉低聲道:“你這個紫鵑平日挺聰明的,怎麽今天犯糊塗了,我剛才和太後身邊的嬤嬤打聽清楚了,皇上每天如果不親自過來請安,就一定會打發戴總管過來看看的,你看今天已經這麽晚了,皇上還沒有過來,那就一定有事絆住了,所以我們等在這裏就是,一會兒戴總管…。”


    看著黛玉胸有成竹的樣子,紫鵑低聲道:“還是王妃想的周全。”看了看紫鵑,黛玉道:“你這蹄子不用在這戴高帽子,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嗎。”


    紫鵑點點頭道:“一份份的都包好了。”點了點頭,黛玉情不自禁的向前望了一眼,卻見長長的遊廊空空的,靜靜地。焦急的抬頭看了看慢慢升高的太陽,黛玉本來篤定的心也不禁有點動搖。


    就在兩人都要灰心的時候,卻見拐角處戴權帶著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看到黛玉,戴權忙謙恭的道:“奴才見過北王妃。”


    淡淡的一笑,黛玉道:“公公不必多禮。”戴權笑著道:“皇上有事不能過來給太後請安,打發奴才過來看一下,王妃也是來給太後請安的吧。”


    點點頭,黛玉道:“是,太妃正陪著太後在裏麵說話呢。”不容戴權應答,黛玉低聲道:“王爺有件事想請公公幫忙。”


    戴權忙道:“王妃言重了,王爺和王妃有事盡管吩咐就是。”黛玉淡淡地道:“公公乃是皇上跟前的人,王爺和我有怎能怠慢呢。”


    一句奉承的話說下來,戴權的臉上不由露出了笑意,低低的道:“王爺太看的起奴才了,不知王爺有什麽吩咐。”


    黛玉輕聲道:“王爺這幾天見皇上時不時的輕咳,心裏很擔心,雖然知道有太醫們的妙手回春,但是藥三分毒,終不是長久之計,王爺這裏有個方子,不過是一種藥草的花瓣,每日裏泡上一杯,既養神又清咳。”


    給紫鵑使了個眼色,黛玉接著道:“還請公公體諒王爺的一片心。”讓紫鵑將東西遞上,黛玉輕輕的道:“公公不必為難,這種藥草花瓣與人沒有害處,公公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問一下杜院士,再說”


    黛玉流眸一轉,淡淡的道:“若是王爺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來請公公幫忙,公公說呢。”


    戴權一愣,隨後笑道:“王妃說笑了,奴才也知道這是王爺和王妃的一片心意,又豈會顧慮呢,再說上次皇上患病,北王爺義無反顧的回來,大家都看在眼裏呢。”


    黛玉輕挽了禮,道:“那我代王爺先謝過公公了,公公也知道王爺是個內斂的人,何況如今的身份又有些…。皇上那裏如果不問起來,還請公公代為遮掩。”


    戴權嗬嗬一笑,道:“王妃的意思奴才明白,其實王爺雖然看起來很冷清,但是卻是個很用心的人,奴才知道了。”


    鬆了口氣,黛玉道:“那就勞煩公公了。”戴權道:“這也是王爺和王妃的孝心,奴才替皇上高興呢。”又客氣了幾句,戴權才急匆匆的去見太後。


    紫鵑看著黛玉如釋重負的神色,不由道:“王妃你說王爺若是知道了這事,會說什麽呢。”輕輕歎了口氣,黛玉道:“平日裏聽王爺無意中說起來,王爺其實也很擔心皇上的身子,隻是如今的身份和以前的事讓他很…。紫鵑,皇上畢竟是王爺至親的人,我已經孤苦無依了,我不想王爺也這樣,所以我才瞞著王爺這麽做,我不敢奢求通過這件事能讓兩人冰釋前嫌,我隻希望皇上能想一想他還有一個被遺棄在北府的兒子,和其他人一樣,也關心著他。”


    紫鵑點著頭道:“紫鵑明白,王爺和王妃的身世其實都很…。”紫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那邊太妃身邊的丫鬟道:“王妃,太妃說請王妃過去。”轉過身,黛玉對紫鵑道:“我們走吧。”


    昨天由於在慈寧宮裏太過暖和,一出門不覺又被冷風一撲,太妃一早起來就有些受了涼,黛玉過來請安時正巧碰到,忙吩咐丫鬟請來了太醫,又在那裏陪了著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午後的陽光已經有些暖意,照在身上讓人有懶懶的感覺。


    走了一會兒,黛玉對紫鵑道:“紫鵑,我們在這坐一會兒吧。”紫鵑應了一聲,將帕子放在遊廊的一側,對黛玉道:“王妃坐這兒吧,這裏還暖和些。”


    歎了口氣,黛玉低低的道:“前天過去看老太太,不過是幾天的樣子,一下子就瘦的讓人難過,不過好在知道府裏的其他人能免於牢獄,也算是放心了。”


    紫鵑不由道:“那太太她們什麽時候能出來呢。”黛玉看著遠處,輕聲道:“王爺說了,恐怕要過了清明,隻是老爺他們就…。”


    紫鵑見黛玉又有些難過的樣子,不由勸道:“其實能有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當初的事也是他們做下的,就像王爺說的,人不能太貪心…”


    白了紫鵑一眼,黛玉低聲道:“你這蹄子真狠心,畢竟你是那府裏的人。”紫鵑正色的道:“王妃忘了,當初賜婚的事,還不是…。”


    黛玉垂下眼瞼,想起以前的日子,雖然覺得澀澀的,但是依然有一種沁人心底的暖意湧上心頭,望了望前麵一株微微露出春意的樹,黛玉歎道:“人各有命,有些事兜兜轉轉,都會轉回來的,即使沒有娘娘,那或許會有別人,所以紫鵑,遇到什麽事誰也別怨,走過去,一切都會好的,就像…。”


    “就像王爺和王妃。”紫鵑抿嘴一笑,低低的道:“想想過去,連紫鵑都替王妃高興呢。”白了紫鵑一眼,黛玉沒有作聲,想起和水溶走過的一步步,雖然苦澀,但卻有種不經意間的暖意在心底淡淡的。


    坐了一會兒,黛玉道:“走吧,我們回去,昨天王爺說今日若是回來得早,就陪我去看看老太太,也不知王爺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先回去收拾一下。”


    兩人剛站起來,就見不遠處水溶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輕輕的風吹起他的長袍,帶著炫目的光華。


    看到黛玉,水溶神色凝重的道:“快回去換換衣服,我帶你去祭奠一下老太君。”黛玉開始沒有注意,還輕鬆地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呢…。”


    沒有說完,回想起水溶剛才的話,黛玉不由呆在那裏,還是紫鵑明白過來,低聲道:“老太太…”


    點了點頭,水溶淡淡的道:“你也別難過,老太君已經福壽享全,對於她來說,能知道其餘的人無事,或許這樣也是解脫。”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黛玉的清淚已經流了滿麵,接過紫鵑遞上的帕子,黛玉邊拭淚邊道:“老太太是最喜歡熱鬧的,誰知最後身邊卻隻有兩個人,就是我…。”


    輕輕歎了一聲,水溶低低的道:“由於是待罪之身,看管的軍士稟告後就要直接入殮了,所以我們過去看過後就…。”


    想起賈母這些年來對自己的維護,黛玉的眼淚依然是止不住的掉了下來,水溶轉頭對呆立在一邊的紫鵑道:“去給王妃拿件素色的外衣,我們馬上出府。”


    紫鵑應了一聲,步子淩亂的跑開了,回神看著黛玉在那裏低頭拭淚,水溶緩緩地走過去,輕輕的擁住道:“好了,生死有命,誰也無法改變,別去想了,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我們過去上柱香,也算盡了心。”


    一副薄薄的黑棺,一屋冷清的低泣,等黛玉趕到的時候,賈母的棺前隻有李紈和鴛鴦,想起以前的風光熱鬧,黛玉不禁潸然淚下。


    陪著哭了一會兒,李紈上前扶起黛玉的道:“王妃也不要傷心了,老太太知道她們能沒事,也就放心了,昨夜還和我說起來,想不到府裏最後竟然是承的王妃的情,知道寶玉在外麵很好,知道王妃也很好,老太太也了無遺憾了,走的時候,老太太是笑著的。”


    低下頭,黛玉的眼前依然是賈母慈祥風趣的笑容,耳旁賈母恨恨的聲音道:“就是這兩個玉兒不聽話,惹得我生氣。”


    鴛鴦遞上香,對黛玉道:“王妃待老太太的情意我和大奶奶都知道,老太太也知道,如今老太太人已經走了,相信她也不希望看著王妃傷心的。”


    看了鴛鴦一眼,黛玉低低的道:“老太太是最信任你的,這些日子也多虧了你照料著,大嫂子,王爺在城外買了一所院落,雖然不大,但是很周全,等葬了老太太,大嫂子就…。”


    李紈哽咽著道:“我知道說推辭的話那是假話,當初是府裏負了王妃,而王妃卻…。”黛玉淡淡地道:“大嫂子這是說什麽話,人各有命,黛玉從沒怨過誰。”


    外麵水溶走了進來,對黛玉點點頭道:“外麵已經催了,還是讓老太君入土為安吧。”轉頭看了那一副凝重的黑棺,黛玉沒有作聲,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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