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計時(三)


    事實證明,影視劇的普遍規律並不適用於現實生活,而裏奧他們的運氣也沒有差到底。下午6點左右,在位於紐約東南方皇後區與拿騷縣交界處的一處私人住宅中,警方逮捕了綽號為“暗巷幽靈”的連環殺人嫌疑犯安吉洛·沃爾克。他現年35歲,職業是機修工,身材勻稱、容貌端正,擁有正常的家庭——一個金發、豐滿、愛穿細高跟鞋的妻子,和同樣一頭金發的女兒。


    看到他的妻子後,裏奧明白了他的幻想來源——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極力控製自己不向妻女出手,轉向襲擊那些與妻子具有部分相同特征的陌生女人們。至於這股欲望什麽時候會徹底失控,這就難以估計了。


    警方在他家中發現一間修建在地窖裏的密室,從裏麵搜出了受害者的衣物、殘肢、隨身物品,以及一個插滿手鋸、切肉刀、剪子、改錐、剃刀等工具的皮箱,這些金屬工具看起來陰森而殘忍,附著怎麽也擦不幹淨的鐵鏽般的陳舊血跡。直到警方將安吉洛套上頭套押入警車,他的妻子依然不肯相信,自己那遵紀守法、聰明可愛的丈夫,竟會是個以強/奸、折磨與殺戮他人為樂的惡魔。


    殺青蹲在地板上端詳安吉洛的工具箱,看著負責取證的警員將它打包後搬上車。“真想在他自己身上也一樣一樣試過去……”裏奧聽見他的新搭檔喃喃,將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記住,你跟他不同。”黑發探員柔聲說,“你們——完全不同。”


    殺青抬起頭看他,臉上的神情既像哭,又像笑。


    這表情令黑發探員心如刀割。盡管此刻還有外人在場,裏奧還是想不顧一切地擁抱親吻麵前的男人,但對方沒給他這個時間。


    殺青很快就把這種複雜莫測的情緒拋到九霄雲外,起身朝車子走去:“好了,我把作業交了,接下來是私人娛樂時間。”


    裏奧追上前:“跟我回華盛頓。”


    “門兒都沒有。”殺青說。


    “如果你想扛著一挺槍或揣著一支三棱/刺殺進黑手黨總部,我也想對你說這句話,”裏奧固執地說,“門兒都沒有!”


    晚上10點半,紐約大都會聯邦拘留中心(),阿萊西奧·貝拉爾迪迎來了他羈押期間的最後一位訪客。


    “好久不見,阿萊西奧。”來訪的亞裔青年說。


    褐發藍眼的意大利青年在會麵桌旁坐下。他的頭發稍微長了些,依舊帶著那一副坦率清爽、涉世未深的表情,微笑著說:“好久不見,李,我真想念你。”


    “你想念的方式可讓人有些吃不消。”殺青說著,抬腕看了看表,“又來了。1,27,14,對嗎?”


    阿萊西奧點頭:“對。”


    “無論是威脅還是警告,這些短信都毫無意義。你可以不必發。”


    “不,至少它能提醒你,我,阿萊西奧,你曾經的室友,很快就要離開這座白樓,回到外麵那個外表光鮮、內裏腐爛的大蘋果中。”


    殺青注視他,片刻後說:“本來我想問你,‘你真以為是我殺了蒂莫西嗎’,但剛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這句話完全沒必要問。你對他毫無緬懷之情,甚至一點也不想詢問我這個曾與蒂莫西最後共處過的人。他死在誰手中,對你而言毫無意義——不,還是有點意義的,這樣你就可以借複仇之名,清洗那些擋路者。”


    阿萊西奧語氣越發溫和:“怎麽會呢,他是我大哥,失去他令我悲痛不已,我會用一生去緬懷他。”


    殺青譏誚地一笑:“我見過不少口是心非的人,你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如果我問你獄警賽門是怎麽死的,你大概也會回答說‘誰?誰是賽門?他怎麽了?’”


    “誰是賽門?他怎麽了?”阿萊西奧帶著七分驚訝三分不解問。


    殺青再次笑了,“好吧,那我們就無話可說了。再見,阿萊西奧,雖然我半點也不想再見你,但我們總會有再見的一天。”


    “我以為你會在這裏,跟我一起待到12點。”阿萊西奧說,“你不覺得對你而言,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不,對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坐在敵人咽氣的屍體上。”殺青說著,起身離開了會麵室。


    阿萊西奧在他身後輕聲歎息:“再見,李。”


    夜風料峭,殺青將雙手抄在夾克的衣兜裏,獨自一人走出拘留中心大樓。裏奧把車停在大門外等他,殺青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有什麽想法?”裏奧問。


    “蒂莫西十有八九是他雇人殺的。我和賽門離開牢房時,蒂莫西被捆在**,牢門也鎖上了,直到天亮後獄警點名發現屍體。期間賽門返回監區,蒂莫西最有可能接觸的人隻有一個……”殺青露出有些悵然的神色,“所以賽門最後被滅了口。我隻是遺憾,像賽門那樣幹淨的人,為什麽要因為他,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


    “因為他雖然幹淨,卻不夠堅強。當一個人的底線一退再退,就會退到人性之外。”裏奧感慨道。


    殺青默默想起那個其貌不揚、帶著悲痛與感激在他麵前捂臉大哭的年輕獄警,低聲說:“我會為他報仇,但不會用他最痛恨與被逼無奈的方式。”


    裏奧目光欣慰。


    “有件事,我想該到告訴你的時候了。”黑發探員說。


    殺青頓時警覺起來:“你對我隱瞞了什麽?”


    “這個行動原本與你無關,所以我也沒打算告訴你,但經曆了這麽險象環生的24小時,我認為它有必要提前發動,所以剛才跟總部和紐約分部的相關負責人交涉過,最後他們通過了我的提議。”


    殺青越發警惕地看他:“聽起來有股陰謀的味道,如果算計的對象是我,我發誓會狠狠操/你。”


    “不不,別誤會。”裏奧立刻自澄清白,“這是替你解決這個麻煩的最佳方式。在此之前,我們先去見一個人。”


    說著,他發動車子,駛向路燈下清清冷冷的街道,半小多時後,拐進一條幽暗的巷子中。


    裏奧停車熄火,靜靜地等待。


    一條被路燈拉得極長的身影從車後方浮現出來,仿佛一個來自黑夜中的幽靈。


    此刻時間,是半夜11點55分。


    裏奧的手機亮起,一條最新短信在屏幕上滾動:0,4,59。


    殺青不動聲色地將手縮進袖中,握住那柄從不離身的三棱軍/刺。


    裏奧卻輕按住了他的手腕:“認識一下吧,真正的‘幽靈’。他潛伏在黑暗的心髒裏,將自己也染成黑色,隻等待著一聲令下、斃敵要害。他在fbi中的代號,叫‘特工a’。”


    “fbi和紐約警方20日在紐約及周圍地區展開大規模圍剿行動,共出動超過800名聯邦探員與警察,逮捕127名黑手黨犯罪嫌疑人,包括多名家族高級成員。這些人被控毒/品交易、謀殺、搶劫、縱火、敲詐等多項罪名。司法部長霍爾德稱黑手黨為‘國家最危險的罪犯群體之一’。‘今天的抓捕,標誌著我們在打擊犯罪團夥非法活動方麵邁出重要一步。’他說,‘這是fbi迄今為止針對有組織犯罪網絡的最大規模單日行動。’”


    “貝拉爾迪家族幾乎所有高層落網,包括‘二老板’喬伊·博藍諾以及‘參事’ 揚涅洛。最富戲劇性的是,該家族已故‘教父’蒂莫西的胞弟阿萊西奧剛被聯邦法院宣判無罪釋放,不到兩天就再次被逮捕,這回等待他的,將是公訴方更為嚴厲的指控。”


    “據悉,本此圍剿行動中一位代號為‘特工a’的fbi探員功不可沒。他化名‘華金·艾波利托’,以‘銷贓專家’的身份,成功滲透入貝拉爾迪家族內部,獲得了二把手喬伊·博藍諾的信賴與器重。在長達兩年的臥底期間,他多次參加黑手黨高層舉行的‘秘密峰會’,利用微型竊聽裝置,錄下每一場會議內容和多達數百次的秘密談話。這些長達2700小時的錄音,將成為指控該組織犯罪的有力證據。”


    殺青合上當日的《紐約時報》。


    化名“華金”的fbi探員路易斯在他對麵喝著咖啡,麵容安詳,如釋重負。“喬伊以為我是他的人,阿萊西奧也以為我是他的人,但我誰的人都不是,”矮個子中年古巴人笑眯眯地說,“我是特工a。”


    殺青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片刻後才問:“狙擊手射偏的那一槍,是因為你?”


    “沒錯,”路易斯痛快地承認,“還有在闖入東86街103號公寓之前,我就確認過你們已經離開。抱歉弄壞了你父母的房子,勞倫斯探員,但我想你可以就此向政府要求補償。”


    “我會的。”裏奧說,“我還會要求在我父母回來前,把房間完全恢複原樣。”


    “最後,我想對你說聲‘謝謝’,勞倫斯探員。你在我的忍耐力到達極限前,提議結束這個令人發瘋的臥底任務。我很慶幸,在那個大染缸中堅守住了底線。”路易斯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放下杯子,離開辦公室。


    裏奧轉頭看向殺青,後者在他第一個字出口前,就立刻喝止:“打住!一個字都不用說,別想對我搞你們最擅長的政治洗腦那一套。”


    黑發探員無奈地笑,“我隻是想問你,在去鳳凰城的飛機起飛前,要不要一起去外麵吃頓晚飯?”


    殺青一怔,也笑起來:“行,去吃意大利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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