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田王十分高興,我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麽勁,把成垛的金磚裝了船,給他的冤家對頭送去,有什麽好高興的?


    三艘大船相當的氣派,簇新的船板散發著森林裏的氣息。崔平看著三艘船,卻對田王說道:


    “王,我倒有些意意思思起來,不如……”小鶯鶯聽了她爹這話,眼睛忽閃著,看著田王。


    “我倒十分的樂意,”田王道,“不過,我怕崔典屬國在九泉之下不會瞑目呀。”


    “那,我們回去後,把這些金子交給誰呢?始皇帝已經不在了。”崔平說。


    “交給劉邦。”田王幾乎沒有思索,“他新朝初立,用到錢的地方肯定不少。”


    “終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崔平吞吐著說。


    “這沒關係,始皇帝的詔書,在劉邦那裏同樣管用的,朝代隻是個名字,今天叫這明天叫那,但是地方還是那個地方……苟利國家生死矣,豈因福禍避趨之!你不要忘了,在百家姓中,崔氏,是個高貴之花!培之靡艱,壞之須臾。”


    “你不要再說了,我決定回去!”不知道田王的這段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魔力,崔平下定了決心。


    選了一個晴好的天氣,田王親自指揮我們將金子裝船。我們總共從洞中運出金磚三垛,每垛一千五百塊,每塊重一千五百兩,分裝在三艘船上,三艘船的吃水線齊齊地壓上來一尺還多。田王看了,道:


    “嗯,不錯,不多不少,夠劉邦搬一陣子的了。”他滿意地對崔平說,“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知道隨你來的那百十來人,現在還剩下了多少?”


    “回王的話,現在還剩下二十四人。”聽了崔平的話,田王沉吟不語。


    姬將軍和孟將軍走過來向田王報告,“王,一路上的飲食用度,已經準備妥當!”


    “不妨說說,都準備的什麽?”田王問。


    姬將軍說,“選上好的甘蔗,掐尖去尾,專挑中間的那截,每船大約五百斤,用做他們一路上解渴之用。”


    “各船上已經發動眾人,上島采集各色野果,另外蘇將軍這幾日與他的手下,多在海上打漁,以炭火烘烤成魚片,每船也備足了五六百斤的樣子。”孟將軍說道。


    “好,把我們龜船之上,上次采集的樹米,每船上再搬上二百斤!”田王說,“他們護金遠行,許多日常情況,我們要多多為他們想到……對了,要在船上為崔鶯鶯小姐備出單獨的艙間,那隻老猿最好也要帶上。”


    他轉頭對崔平道,“對老猿,你要好生對待。”崔平連連點頭。


    他沉吟了半晌,“加上從白荊那裏投誠過來的三十人,也不過五十多人,要遠過重洋,護送一萬三千五百斤金子平安到達,是個不輕的擔子……另外,在人數的構成上,似乎有些隱患。”


    我們都明白他的意思,但都沒有明說,上萬斤的金子,走到哪裏都是個不小的誘惑,而且一路上這點人肯定不夠。但是這個問題又如何解決?


    “姬達,你們各自的手下,可知誰的家中還有親眷在世?”


    “這個,倒不難列出。”姬將軍和孟將軍同時答道。


    “那就列出來,給我看看。”


    “可是……王,你想幹什麽?我、我舍不得!”孟將軍低頭道。


    軍和我也都明白過來,心中不覺一陣揪心,但是王命難違,名單很快被列舉出來。


    田王將名單舉在手裏,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看了一遍,再從頭看上一遍,眼圈竟紅了:“把他們叫到一起,大家吃頓飯。”


    人們很快就集中起來,飯也很簡單,這些人不明就裏,等田王當眾說了他的打算,立刻就炸了鍋。


    第一個跳起來的,是黃岩。名單之上,第一個人就是他,因他在這些人中,職位最高,被列在了三十七人中的頭一位。


    他跳將起來,粗著脖子對田王嚷道,“王,我不幹!我要留下!”這種當眾頂撞田王的情況,我們都還是第一次遇到。


    黃岩說,“我在老家隻有一位堂叔,我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為何將我列在其中?”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對你黃岩,我還是曉得的,”田王對於黃岩的當眾頂撞,似乎並未介意,“你那個堂叔,膝下無兒無女,按照慣例,你應當承擔起贍養的責任。”


    “可是……我不走!我死也不回去!”他站在那裏,臉紅脖子粗,找不出合適的詞語答對。


    其餘人也都吵嚷起來,有人乒乒乓乓地砸掉手中的吃食、踢翻了屁股底下的座位,異口同聲,拒不遵從田王的安排。


    三位將軍站在那裏,麵露難色,他們都一句話不說,存心看田王的笑話似的,也許他們也都不理解。


    “帶兵以來,這是我田橫第一次遇到當眾抗命的事情,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就不追究了,但是,今天我決定讓你們隨船回去,也有苦衷……當初從墨島出來之時,我田橫曾下下血誓,從此與你們天涯海角,不離不棄,也沒有過細地考慮各位家中的情形……這次,我已下定了決心,凡是在老家還有直係血親的,此次,必須遣回。”聲調冷峻,不容抗拒。


    一時在座的眾人,均陷入沉默,我知道,此時任何一點火星,還會燃起雄雄的烈焰。


    黃岩再次跳了起來,“王,從離開墨島的那一天,我也發過誓言,絕不離開你田王半步,如違此誓,天地不容,今天,我當眾抗命,死有餘辜!”說著,“倉郎”一聲,從腰間拽出把刀,往脖子上就抹!


    姬將軍跳了過去,一把奪下他手中的刀扔在地下。


    田王大怒:“黃岩,你口口聲聲田王田王,今天這樣攪鬧,可是把我當作了王麽?來人,綁了下去!”


    黃岩被人推推搡搡,綁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在那裏痛哭失聲,五尺高的漢子,哭起來驚天動地,我想起在黃岩島上,他舍身從鱷魚口中救我的場麵,這麽好的一個兵,為什麽?


    田王不為所動。


    “回去,你們也是我田橫帶過的兵,如此婆婆媽媽,哪有一點男子漢的臉麵!今天,你們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你們不回,我自己送了金子回去!”他一甩袖子,離席而去,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


    “那個黃岩,就在外邊綁他一宿,想通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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