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的月夜,昏暗的小巷和奇怪的少年,這一切讓肖恩感覺自己好象墮入一個荒誕的夢境,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呃……服務?”


    傻傻地搔搔頭,他老實地道,“我是來超度的啦,這裏怨氣特別重——話說回來,你是哪家的孩子?這麽晚還在外麵閑逛,不要緊麽?”


    對於他完全不著邊際的回答,銀發少年的反應是玩味的一挑眉。


    他早就在觀察他了,從他打倒他第一批不成材的部下開始。就是那時,他決定親自來會會他。因為他已經好久,沒見到氣質這麽純粹的人。


    “你是聖職者?”不像,他臉上沒有那種討厭的正氣。琥珀色的眸子純淨而坦白,像一頭被牽進狼群的小綿羊。


    可憐的人啊,難道他不知道“好奇心殺死貓”這句話?更別說好心了。


    果然,肖恩搖了搖頭:“嗯…我應該不算聖職者,隻是學過超度。”銀發少年暗歎,揮了揮手:“來,我帶你出去。”小綿羊應該回到小綿羊當中。


    “咦,可是……”


    “別廢話,我可是難得大發慈悲。”


    不容反駁的語調,散發出強勢的魄力。肖恩啞然:這孩子和露西好像,都是人小氣派大。


    因為已經養成條件反射,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方。走出暗巷的一刻,少年回首,碧眸疑惑地半眯:“你……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張臉,好眼熟。還有那明朗的聲線,他一定聽過。


    想起來了,在村子的時候,他還帶著一個黑頭發的女孩。


    人生真是無處不相逢。


    “哎?”肖恩一怔,凝神回憶,“好象沒有耶。”這麽特別的孩子,他如果認識,絕對不會忘記。銀發少年牽了牽嘴角:“是我認錯人了,別放在心上。”


    一回到那條頹廢的大街,幾個混混模樣的青年立刻圍上來,用凶狠的眼神瞪視肖恩,詢問少年:“費爾南迪大人,您製伏他了?”


    大人!?肖恩再次目瞪口呆:雖然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會出生,但也應該稱呼少爺而不是大人啊。


    而且……不知是否他的錯覺,這些人看他的眼光,似乎在恭敬畏懼中有一絲鄙夷?


    “沒有,我要帶他走。”


    “可是……”


    “他沒錢,我一看就知道。”這也是銀發少年如此善心的原因之一。肖恩訕訕地笑了,他確實是窮光蛋一個,錢包被徒弟沒收,零花錢又老是救濟窮人。混混們齊聲噓道:“切——沒錢還來這裏!”


    “要不把他賣給歐萊先生吧?他就喜歡這種類型,這小子的身材也不錯。”


    “是啊,為兄弟們出口氣,又可以大撈一筆。”


    “我說了,我要帶他走。”少年神色微沉,“你們再羅嗦,我就把你們統統丟到溫特莉夫人那兒,叫她好好調教你們。”當了整整十一年的啞巴,他還不太習慣用聲帶,說話時間一長就感覺力不從心,所以格外討厭有人害他多費唇舌。


    眾人嚇得當場腿軟,連連搖頭表示不敢造次。


    “閃。”言簡意賅,命令也被完美地執行。


    一頭霧水的肖恩走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那個,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少年含笑瞥了他一眼:“你聽不懂?”真少見,這年頭居然還有純得這麽徹底的人。


    “也不是完全聽不懂啦,是不是那個叫歐萊的人在招工?我想去試試。”


    “啊哈哈哈哈!”


    銀發少年放聲大笑,直笑得前仰後合,眼角沁出淚水。


    “你…你真是個有趣的家夥。”斷斷續續地說著,他擦幹笑出來的眼淚,重重拍打還傻愣愣的青年,“我喜歡你,我會罩你。”這樣稀罕的人物,死了太可惜了。


    “哎?”肖恩更加困惑。這種明顯屬於道上的話,應該由一個五大三粗,滿身刀疤刺青的粗漢來說才合適吧,怎麽會出自一個氣質如皎月的少年口中?


    其實肖恩並不是不諳世事。他一向在底層賺錢養家,浮生百態都見識過,隻是他都挑正經的工作。為了不讓菲莉西亞學壞,也從來不靠近**


    塔拉斯成為了艾斯嘉大陸第一個由平民自治的城市。


    經過數天的協商,魯西克代替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的師父婉拒了市長一職;以他的名義委任繼承者;挑選有聲望有才幹的起義領袖和原官僚重組內閣;與市民代表洽談,轉嫁責任,說明利害關係;收拾災情,修複受到破壞的街道和建築;撫恤無辜的受害者和傷員……所有煩瑣的事務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看得肖恩等人矯舌不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因此,離開的當天,安迪忍不住私下詢問:“露西,你不留下來嗎?”


    “留下做什麽?”魯西克回他困惑的眼神:他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解脫,師兄竟然要他回去!


    “繼續幹啊。”安迪誠懇地道,“我覺得你很適合做這一行。”魯西克淡淡一笑:“適合不代表喜歡。”


    他很清楚自己與生俱來的才能,但更清楚自己的精神骨架與這份才能並不匹配。何況他又不是沒有別的本事,為何要委屈自己龜縮在那樣一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這次是因為參與了暴動,有責任;隊伍裏又沒有其他能夠處理的人,才不得不為。


    “也好,如果露西不在,我們一定三天就去喝西北風了。”安迪展顏,搭住師弟的肩膀。感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暖流,魯西克情不自禁地露出由衷的笑意。見狀,站在他身旁,換上樸素衣服的帕西斯眯起眼。


    你這隻手在幹嘛!還沒擺脫初戀情結的少年瞪著安迪的手臂,恨不得咬一口。


    “怎麽了,帕爾?氣呼呼的樣子。”


    “沒事~~”帕西斯朝聲音的主人綻開天真無邪的燦笑,蹦到他麵前,“肖恩師父,我穿這樣好不好看?”欣慰他童稚的歡笑,肖恩愛憐地撫摸他柔軟的發梢:“好看,帕爾穿什麽都好看。”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使菲莉西亞繃緊身體,占有欲十足地抱住義父的腰,眼裏射出凶光。


    壞蛋!肖恩師父是我的!


    接收到她的警告,帕西斯回了個吐舌頭的鬼臉,挑釁意味濃厚。菲莉西亞大怒,作勢要踢他。


    “莉,不可以欺負師弟。”肖恩教訓養女,“你不是最喜歡當老大了?老大就要好好照顧小弟。”菲莉西亞欲哭無淚地看著他,體會到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心裏爽翻天的帕西斯還嫌不夠,乖巧地喚道:“師姐。”


    菲莉西亞想掐死他!


    “帕爾,來,你的行李,裏麵有幹糧和衣服,要好好保管哦。”特地去采購的瑪麗薇莎遞給他一個帆布背包,笑容真誠而溫暖。帕西斯也柔化了臉上的線條:“謝謝你,瑪麗。”安迪關懷地道:“帕爾,你背著小提琴不方便,我來幫你拿吧。”帕西斯立刻對他改觀,點點頭。


    “噗噗餓的話就跟我說,我有買魚蟲。”最細心的魯西克交代。


    “嗯!”


    目前為止,帕西斯在這個新家庭裏最看不順眼的,是他未來的親親老婆。


    然後是正和母親話別的華爾特。


    “媽,別擔心。”原盜賊頭子用力拍打還不算強壯的胸膛,一派大無畏的氣概,“你兒子我一定會吃飽穿暖,健健康康地來接你,說不準還會帶個大美人回來。”塔拉斯的新任掌權者是奴隸出身,並不歧視當過妓女的母親,所以他才決定跟隨師父一起旅行。而且,就算他陪在母親身邊,又能怎麽樣?隻有學成本事,賺足錢,他才能讓自己和唯一的親人揚眉吐氣,過好日子。


    “你啊,別給肖恩先生添麻煩就好。”了解兒子的個性,瑪蓮無奈搖首。華爾特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訕訕地笑了。


    離情依依,敘說不完。看了看天色,魯西克走上前,拍拍師弟的背:“放心,我拜托了可靠的人,如果城裏容不下她,就帶你媽媽和她的朋友去更好的地方,妥善安置。”這才真正放下心頭的大石,華爾特感激地道謝。


    “媽,我走了!”


    “保重啊,威迪!”


    隨著魯西克和華爾特的歸隊,兒童軍團全員到齊。棕發的軍團長環顧每一張殘留著稚嫩的臉蛋,精神地握拳舉起:“好!出發!”


    “哦——”


    歡呼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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